第三百九十九章 久别重逢
狄马城很大，大到超乎唐安的想象。
但这个“大”仅仅指的是面积，因为在任何一个大唐人眼中，这里都不能称之为“城”。
用石块垒砌的墙围只有一人多高，只是让人知道城的范围，却没有阻挡侵略的实际意义。城里一排连着一排的房屋叫做“毡包”，类似于现代的蒙古包，从外面看起来简陋破败，屋里却温暖又舒适。
毡包中间留出了宽敞的道路，黄土早已被来往的马屁路人踩得平坦凝实，路旁穿着各异的胡子撑开五颜六色的袱毯，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充满西域风情的卷舌叫卖，让唐安大感新奇。
根据阿里的介绍，在狄马城外围摆设摊位的，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商小贩，在城里地位最低。他们倒卖的大都是一些使用的生活用品，或是做活用的器具，或是牛羊毛缝制的皮衣，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映衬阿里的解释，马车每走过一个摊位，总会换来一片艳羡的目光。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贩带着谦卑与憧憬，眼神中流露出对温暖车厢的向往。
“这些家伙，做梦都想要看看马车里是什么模样。可实际上，能够吃上一顿饱饭才是他们应该思考的问题。”阿里目光怜悯，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对这些人下了定义，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从他们当中走过来的。
“你不该嘲笑他们，这些人才是国家的基石。”唐安看着衣不遮体的小贩，忽然想起了遥远的大唐。虽然环境不同，但人们的境遇是何其相似。
阿里诚惶诚恐道：“谨记您的教诲。”
狄马城的布局简单直接，可以分成三环。走过最外围，中间一环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路人的打扮气质也明显比方才要尊贵不少。在外围很少见的马车，这里几乎随处可见。
阿里见唐安露出疑惑的表情，笑着说道：“最贵的大人，这里算是狄马城最受欢迎的地方。”
唐安奇道：“这里做的是什么生意？”
阿里指着车窗外跪在地下、脖子上用绳子套着木牌的人群道：“这里是狄马最有名的奴隶市场。那些覆灭的部族，或者没有依靠的孩子，还有从大唐虏来的女人，都能在这里买到。”
听到“大唐”两个字，唐安的眉头皱了。他仔细看看，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大唐女人。
像眼前的奴隶摊位随处可见，摊位的规模也不一而足：小到十几个、大到上百个奴隶，如同待宰的羔羊。他们衣衫单薄的奴隶跪在地上，任凭来往的路人像商品一样参观。奴隶主口沫横飞地叫卖，不时托起女人的脸蛋，或是拍拍男人结实的胸膛，告诉买主自己的奴隶不管是做女奴还是苦力，都是上上之选。
一个肥头大耳的财主笑眯眯地弯下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大唐女子的脸蛋。的确，和西域女人比起来，大唐女子皮肤细腻，眉目清秀，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奴隶主显然看出了买主的，仿佛为了证明“货物”的价值，他二话不说揪着女人的头发，仰起她惊恐中带着几分绝望的脸孔。见买主流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奴隶主更是卖力，干脆双手从女人锁骨处伸进去，抓住衣领用力一扯，“嗤啦”一声将唯一的遮羞布从中撕开，露出了一对雪白的丰乳。
那买主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肆意揉捏起来。过足了手瘾，胖子买主二话不说掏出银子买了那个奴隶。在周围一片口哨声中，他如同一只打了胜仗的士兵一样，领着自己的“战利品”走向别的摊位。
女人不断哭号、扭曲，仿佛在和悲惨的命运做斗争，但见过了这种场面的人只余下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切只是徒劳。
“大唐的女人，在这里尤其抢手哦。大人如果晚上寂寞，不如…”阿里一脸男人都懂的淫荡笑容，并没注意到唐安铁青的脸色。话刚一出口，自己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联想到前两天提前离开的那个极品女人，阿里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羡慕。如果自己能娶到那种婆娘，又怎么会看得上眼前这些庸脂俗粉？
“那个女人。”唐安指了指远处仍在挣扎，结结实实挨了肥猪一耳光的女人，“她以后会被怎样对待？”
阿里道：“自然是被当成性奴，如果运气好生下儿子，或许会被当成自己的女人，如果运气不好，那胖子玩够了或许会送给自己的属下，或许再当做奴隶卖给别人，谁知道呢。”
唐安叹息一声，他没法救更多人，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一出惨剧，却是他无法容忍的。
“这个女人会给你带来好运，买下她，然后娶了她。”
“娶…娶她？”阿里张口结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安冷冷斜了他一眼：“你在质疑我的话？看来十八条人命的教训还是太轻了一些。”
一听这话，阿里背后冷汗直流，当即匍匐在地，道：“大人您的话，就如同长生天的指引一样，阿里绝不敢有半点怀疑。您让我娶她，那她就是我的女人。”
唐安满意地笑笑，道：“那个肥猪抢了你老婆，你打算怎么做？”
聪明人不会只用言语承诺自己的忠诚，而是会立刻采取行动。阿里二话不说拉开车帘，指着扔揉捏女人胸脯的胖子大喝一声：“肥猪，拿开你放在我女人胸口的脏手！”
胖子迷茫地回过头来，左右看看，指着自己鼻子道：“你在叫我？”
“叫的就是你这肮脏的混蛋！给我扁他！”
商队里的人不知道阿里为什么会动这么大的干活，但是出于对少主的忠诚，还是抄起了棍棒，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阿里。
最熟悉阿里的小个子乌猜大声道：“没听到少主的吩咐吗？打这个肥猪！”
那胖子一脸紧张，自己不过带了三四个随从，根本不是阿里的对手，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棍棒已经落到了身上，一时间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对着马车上意气风发的阿里指指点点。
“是聪明的阿里，东疆最有智慧的年轻人哎！”
“是啊，你看他的络腮胡子，真是性感极了！”
“你们不要争了，半年前他来狄马城，就是睡在我的毡包里。”
阿里在狄马城经商多年，换来的名气足以让他成为正义的一方。一些未出阁的女人甚至已经开始为他打气，却没人觉得光天化日下聚众斗殴有什么不妥。
这就是文化的差异，在这里，有实力的人就是上帝。
那胖子被打的躺在地下直哼哼，眼看只剩下半条命了。阿里这才冷着脸跳下马车，一把将目瞪口呆的女人搂进怀里，用汉语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
那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却也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住了。和那头凄惨的肥猪相比，年轻英俊的阿里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权衡利弊之下的女人很自然地低下了头颅：“是，我的主人。”
坐在马车里的唐安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我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么多了…”
一出英雄救美的画面，让唐安感触颇深。以阿里的人品加上自己的威胁，想来这个女人的境遇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可看着看着，唐安的瞳孔忽然间收缩起来！
就在阿里二人身后的奴隶摊位上，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跪在地上，有些丑陋的脸上满是不屈与阴狠，仿佛对自己被当成奴隶感到深深的耻辱。
让唐安惊奇的并不是他的表情，而是他的身份。他怎么也想不到，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第一天，居然就会遇到熟人。
那人分明是…马尚率！
唐安“霍”地起身，走到车外面拍了拍阿里的肩膀。
正握着美人滑腻销售的阿里刚刚还因为唐安的乱点鸳鸯谱感到委屈，可是看到女人姣好的容颜以及胸前硕大的两团丰盈时，心中的不平早已跑到了九霄云外。
胡人没有汉人那么重的贞操观念，只要遇到喜欢的姑娘，之前就算有一百个男人给戴过绿帽子也无所谓。但再大度的男人，也不愿意自己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下被人看个精光。
阿里赶忙替女人拉扯胸襟，遮挡起丰满的胸脯，换来女人一阵羞涩。欲拒还迎的表情让阿里心痒难捱，正想着什么时候和她做一些爱做的事情，却感觉身后有人拍自己。
唐安不动声色地指了指一群高大努力中间格外矮小的马商帅：“那个男人，我要了。”
喜得美人儿的阿里心情大好，豪气干云地朝着皮肤黝黑的小个子道：“那个多少钱？我买了！”
众人看看马尚帅娇小的身材，联想到西域贵族喜好男风的怪癖，许多人浑身恶寒，有些视阿里为梦中情人的女人更是掩面而泣：这么有智慧的一个男人，他娘的怎么会有这种爱好？
跪在地上的马尚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发觉周遭气氛不太对劲，抬头一看，众人都向自己投来奇怪的眼光。
再然后，他的目光透过人群，看到了一辆华贵马车中的唐安。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的无比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