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大吴手上拿着一堆资料，进门见了我以后，毕恭毕敬的对我问好：“嫂子好！”

  依旧是打雷一样的问候，我笑笑，算是回礼。

  “老大，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接过林云宸脱下来的外套挂好，他活动了下肩膀指挥大吴将资料放在茶几上以后，才回复我说：“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抿嘴一笑，心里甚暖。

  “我去泡茶。”

  将泡好的茶分别到给林云宸和大吴，两个人正低头眉头紧锁的看着手上的资料，我带着好奇劲儿，在林云宸身边坐下，这时候大吴将手上资料递给林云宸，语气沉稳，口齿清晰。

  “宸总，这是明少最近亲自接手的交易数据。”

  大吴一开口我有些惊讶，他长的很壮，也很高，跟我问好的时候嗓门特别粗，我对他的感觉一直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感觉，可现在他跟林云宸说话的模样，屹然不是我印象中他该有的模样。

  林云宸接过资料来看，随着他翻页的动作，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其实我挺想问问怎么回事，可想起之前在垃圾桶里看到那些诋毁我和薛明川的照片以后，想着还是避嫌的好。

  “初步分析，这次李总想毁了嫂子，是计划了好久的事情，我们要是动作太大，恐怕明少那边……”

  话没说完，大吴快速的看了我一眼。

  林云宸摸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揉了揉太阳穴问：“明川现在在做什么？他还没发现问题么？”

  皱眉摇头，大吴答：“还没有，明少意识到不对，但他身在其中，看的不透彻，嫂子出事以后，明少很想帮忙，我已经派人尽量阻拦了。”

  两个人的对话听的我云里雾里，怎么感觉这次李总的大动作，好像不单单在针对我，薛明川貌似也被搅在其中。

  “余一念，”林云宸叫了我一声：“过来给我揉揉肩膀。”

  我应了一声，起身到林云宸身后，仔细的帮着他揉肩，隔着衣料，感觉不好用力，我将手伸进他的衬衫里面，还没等继续按，林云宸扭头，翘着嘴角说：“大吴还在，你控制点。”

  他话里的调侃意味我听的明白，不好意思的瞅了眼大吴以后为自己辩解：“我是觉得这样按着不舒服，你想哪去了？”

  我的话音落下，林云宸起身，干脆把衬衫给脱了，我看他这架势磕磕巴巴的问：“你、你干嘛？”

  “不是你说按着不舒服么，你以为老子要干嘛？”

  被他这么一反问，我愣是被怼的一句话说不出，只能默默伸手继续给林云宸按摩，用手上的力度来发泄自己心里气。

  大吴瞧着我们，问了林云宸一句：“宸总，你好久没这样放松了。”

  我不清楚大吴口中的放松指的是什么，只清楚林云宸听到大吴的问话以后，身子僵了一下，之后口气随意的说了一句：“是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林云宸和大吴又说了几句关于这次舆论的事情之后，开始说生意上的门道，我听的不懂，干脆一门心思给林云宸按摩。

  中间我换过一次茶水，他们聊得差不多了，林云宸接了一个电话，似乎宸泽那边出了点什么问题，林云宸交代我晚上会回来吃晚饭以后，带着大吴出了门。

  我刚收拾好茶几，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半天接起来以后，听到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我有半年没听见过了。

  “小念，是我，桂姐。”

  听到桂姐的声音，我从沙发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桂姐？”

  这个电话可以说非常意外。

  “小念，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这边还等我问怎么帮，桂姐那头像是怕我拒绝一样，立刻抛出了下一句：“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关于小树。”

  眉头猛的拧紧，我闭着眼睛掐着自己的鼻根处，心里烦躁的不行。

  小树已经走了，我亏欠她一个公平的交代，可总有人拿小树跟我说事，李总那个禽兽是，桂姐也是，就不能让我的小树，走的安静一些么？

  “桂姐，你提小树，真不是一个好选择。”

  嗓子嘶哑，心里厌恶的同时也恨自己不能帮小树讨回公道。

  正要将手机拿开耳边挂断，桂姐飞快的接了一句：“我有证据，能让李总入狱的证据。”

  我的动作猛然僵住，手机另一端很快传来桂姐的咳嗽声，她似乎不大好。

  记得见桂姐的最后一次，她瘦的吓人，蕊蕊也说桂姐离开的卿墨的时候皮包骨一样。

  “小念，我在医院，你的事情我通过新闻了解了，如果你信我，就来，不信，我也不强求。”

  很明显，桂姐甚至我对小树有多看重，她抛出了对我有着绝对诱惑的证据，而后又摆出不在乎的样子吊我胃口。

  她的套路我看到明白，握紧了拳头，我冷声问：“桂姐，如果你用小树的事情骗我……”

  “你来就知道了，小念，我也有忌讳，不是什么事都敢哪来利用的。”

  打断我的话，桂姐声音很虚，每说完一句话，都要咳嗽好一阵。

  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想要桂姐口中的证据。

  “地址，”我说：“我马上到。”

  天知道，我做梦都想撕碎李总。

  将自己包裹的严实，现在我被推到了舆论的浪尖上，出门不敢太随意，原本想要跟林云宸知会一声，一想到他的性子，定会让我在别墅避风头，思来想去，比起我自己，小树的证据重要多了，最后决定瞒着林云宸出去。

  我以为我到桂姐那儿，她就会给我证据，没想到，我这一离开，就是三天。

  按照桂姐给我的地址，我来到了A城的一家不是很有名气的医院，找到桂姐说的病房，奇怪的是，病房在隔离区，护士拦住我的时候我，我说是桂姐让我来的，对方让我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放我进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我愣住了。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我差点没认出来床上的人。

  桂姐的状况已经不能用瘦来形容了，她躺在床上，眼窝深陷，两条胳膊裸露，我甚至能看到骨头之间衔接的弧度。

  “桂姐？”

  难以置信的瞧着病床上的人，眉头蹙在一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吓到了？”

  缓慢的从病床上起身，桂姐撑着自己坐起身来，咳嗽了好几声以后，对我招了下手：“坐，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我恨过桂姐，恨她没有第一时间将我爸的事情告诉我，恨她让我在卿墨挣扎忍受那么久。

  可现在我见到她的模样，心里全是震惊，我甚至怀疑，桂姐现在这幅模样，是怎么维持生命的。

  “桂姐，你这是……怎么了？”

  带着疑惑，我慢慢的靠近她，刚坐下，桂姐抬着眼皮看我，一双眼睛没有任何色彩，暗淡无光。

  “艾滋，”她很淡然的讲：“需要人照顾。”

  听到艾滋两个字，刚挨到椅子的屁股一下子弹了起来，以往我在卿墨听姑娘们谈论过这个病，但从来没见人得过，这会儿桂姐说出这两个字，真是吓到我了。

  惊吓过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不自然的摸了下脖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完全不在乎我的举动，桂姐轻笑了一声：“你不用怕，我又不会传染给你。”

  接着，她很自然的吩咐了我一句：“帮我打点热水。”

  抬起头看着桂姐，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暖壶，我放下包，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好，之后起身那暖壶准备去打热水。

  走到门口，桂姐叫住我：“小念，你还是护着点脸的好。”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被一连串的冲击，弄得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哦’了一声，拿起口罩和帽子戴好。

  在热水房接水的时候，我的眼睛盯着热水流动的轨迹，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桂姐皮包骨鬼一样的脸，和她说得了艾滋的话。

  回想起以前桂姐一天天消瘦的模样，她那时候不让人碰她，我见过几次她受伤，难道跟生病也有关系？

  想的出神，要不是身后的人提醒，恐怕热水就要漫出来烫到我了。

  对身后提醒我的人道了谢，拿着水壶回了桂姐病房，进门，有个小护士在跟桂姐说话，也不知道她们之前谈的什么内容，我一进门就见桂姐指着我对护士说：“这是我妹妹，她会照顾我。”

  护士扭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敢跟她对视太久，怕被认出来。

  轻叹了口气，护士走到我身边对我讲：“好好照顾你姐姐吧。”之后，她离开了病房。

  我给桂姐倒了杯热水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之后拘谨的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沉默了好半天，水都凉了，桂姐看了眼水，开口说：“水凉了，换一杯吧。”

  “好的。”

  点头起身，将凉了的水倒掉，又换了一杯新的热水，之后我又坐下，脑袋里盘算着该怎么跟桂姐提证据的事。

  这样换水的动作，我在三个小时之内重复了好多遍，最后一壶水都被我换完了，重新接了一壶新水以后，我终于没了耐心。

  要不是为了小树，这医院我都不会来。

  将水壶放下，我扭头瞅着桂姐开口问：“桂姐，你说有李总害小树的证据，能给我了吗？”

  听见我的问话，桂姐在我来之后的三个小时里，第一次伸手拿过杯子抿了一口水。

  “你不是最重视小树吗？才多一会儿就没耐心了？为了小树，你只能忍受这么点时间？”

  她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沉了一口气，无奈的坐回椅子，眼睛看着喝水的桂姐问：“桂姐，我们直说吧，你怎样才肯把证据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