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摸出一只烟来，薛明川叼在嘴上，接着又去摸索打火机。

  他的话让我十分疑惑，站起身来伸手从他嘴上把烟拿下来，着急的问：“你胡说什么呢？余强不是我爸，谁是？你喝多了，赶紧起来，我送你回去，别在这儿跟我胡言乱语。”

  “小辣椒，你告诉我，要是今儿这话，林云宸告诉你的，你信不信？你会当他是喝多了么？”

  所有的动作僵硬住，我保持着自己有点躁的状态，看着薛明川没说话。

  “我他妈的就知道，你不信我，我告诉你，余强他，不姓余，你爸，才姓余。”

  他跟说的跟绕口令似的，听的我直发懵。

  “你到底在说什么？薛明川，什么叫我爸才姓余？”

  “坐，”对我招手，薛明川靠在少发上，满脸的醉意：“你坐我身边，这事儿，我得小心的跟你说，不能告诉别人。”

  换了平时，让我坐他身边，我还真的好好想想，但是现在薛明川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胡乱的信息，让我不由自主的靠近他，老实的坐在他身边。

  长臂一伸，薛明川揽过我的肩膀，接着另一只手从边上杯子里沾了点酒，在水晶桌上写写画画。

  “你，姓余，你爸以前是A城的大亨，响当当的人物，你妈妈是他的贤内助，也是圈里出了名的好媳妇，你爸，心狠手辣，做起事来果断决绝不留后路，熟悉不，像谁呢，林云宸，像不像？”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我脑门一下子见了汗，这话说的难道我跟林云宸有什么……禁忌的关系？

  沉着心，我眼睛盯着薛明川给我的画的关系图，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

  “你爸他，得罪了不少人，知道十多年前，A城有一场有名的大火，烧光了一个小区，知道么？你爸就是那时候没的，那时候你刚出生，你妈带着最后一口气，死里逃生，把你交给余强，不对，应该是肖强，肖强是谁，你爸的好兄弟，穿一条裤衩的好兄弟，你妈妈委托他，照顾好你，让你安全长大，离这个圈子，越远越好，你爸倒了，他的一众亲信，全受了牵连。”

  顿了一下，薛明川的手指又沾了点酒水：“前段时间，江军破产了，你也看见了，多少人跟着也就完了，直接的间接的，受牵连的太多，那时候肖强跟你爸关系最好，受到的打击也最大，他一无所有，带着你，去了你成长的村子，改了名，姓了你爸的姓，余，我猜着，你是你爸妈唯一的念想了，所以给你起名叫余一念，你不信，回去问林云宸，他，他早知道了，之前林云宸叫我处理余富的事，我他妈的就不明白，同一个娘生出来的孩子，差别太他妈的大了，而且，张凤对你，忒不是个东西，万豪我跟林云宸打了架，之后我憋着一股劲儿，查了你的事，小辣椒我说这些，你，信不信？”

  我没吭声，眼睛盯着水晶桌上，看着快要干了的关系图，呼吸有点费劲。

  “你不信我，也就不信了，我告诉你，你是个顶有钱的主，懂么，林云宸没敢告诉你这些，就是个孙子，你说，你要是有了钱，哪还能给她当鸡毛的情妇，你自己干点什么不好？自己生活，潇洒快活。”

  吸了口气，薛明川继续说：“景家，听说过没？现在也算是在A城有点势力，传承的家族，跟我和林云宸不一样，我是我我爸混的好，林云宸就是一黑道上起来的主，商圈这边，他以前，一毛钱关系都不沾，景家十多年前，不冒头，低调，受过你爸点小恩小惠，你爸出事以后，他们背地里小心的收了你爸不少财产，这些年，景家逐渐冒了头，开始找你了，但是肖强改了名，一时半会找不到，肖强又在村里认命的带着你活，联系不上。”

  我的胸口像是被人锤了一记重锤，闷着疼。

  几次想要开口，最后都不知道该从哪问起好。

  好一会儿沉默，薛明川碰了我一下。

  “小辣椒，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话？我过去在村子活了18年，18岁生日的时候被一个……不是我亲妈的人给卖了，我一直带着他是我的亲妈的情绪活，我爸，他，他不是我亲爸，他甚至连名字都不是真的，我、我……”

  坐在薛明川的边上，看着水晶桌上慢慢干涩痕迹，眼泪不收控制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我怎么哭了？”不停的摸着眼泪，我说：“我送你回家吧，薛明川，我们不聊天了，我送你回家……”

  话说完，我的情绪一下炸开来，捂着脸嚎啕大哭。

  “你骗我，你说的都是谎话，你骗我！”

  可能是我的眼泪的让薛明川清醒了点，他看见我哭，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

  “我错了，我是骗子，我说谎话，对不起，小辣椒，我错了，都是假的，假的。”他的手在水晶桌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就好像把那些痕迹抹掉，就什么都没发生了似的。

  “别哭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喝多了，我胡说的，瞎编的，我、我就是想逗你玩的。”

  他我边上，一会儿递纸巾，一会儿抚摸我的后背，一直笨拙的安慰我，嘴上也一直说了自己刚才在胡扯的话。

  可我心情里清楚，那不是胡扯。

  倘若要是胡扯，也不该是他醉的这么厉害的时候。

  好半天，我才让自己稳定住情绪，顶着已经肿了的眼睛，我忽然就冷静了。

  站起身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跟薛明川说：“我送你回之前你带我去过的小区，走吧。”

  他说林云宸早就知道这事儿，想到进405之前，林云宸欲言又止的话，哪里是信号不好，他一定是知道，薛明川要跟我说这些，他，原本想告诉我，不要信薛明川的话么？

  到了卿墨门外，薛明川不只一次说他自己回去就行，酒醒了，没事了。

  我握着车钥匙，脑子乱透了。

  “让我来接你的，是你，现在说没事的还是你，薛明川，你到底要做什么！！”

  站在卿墨门外，我无处捉摸释放的情绪，全都洒在了薛明川的身上。

  “说啊！”迈步到薛明川身边，揪起他的衣领质问：“快说话，你究竟要我怎样？你们都想要我怎么样才行？”

  眼睛看着我，薛明川眸中的那股子哀伤劲儿，都快溢出出来了。

  “小辣椒，我就是想让你好。”

  眼睛瞅着他，他的目光哀伤又柔和，混合着心疼我的模样，让我的暴躁无处归结的情绪，逐渐平稳。

  “余一念！”突然有人大力的推了我一把，我的视线全在薛明川什么，突然有人这么一推，直接把我推出去踉跄了好几步。

  “你敢碰明少，我跟你没完！”

  蕊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她跟个老鹰护着小鸡似的，护张开手臂护着薛明川，眼里对我的敌意，明显的极了。

  “滚一边去！”

  完全不领情的薛明川一把拨开蕊蕊，他的力气可比蕊蕊大多了，这一下，直接让蕊蕊摔倒在地。

  快步到我身边，薛明川着急的上前打量我，语气关切：“伤到哪没？”

  我哪里有伤，就是多退了几步而已。

  “没事，”我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这口气，是为刚才冲动的自己。

  薛明川可能会错了我的意，他扭头，迈着大步到蕊蕊身边，一边揪起蕊蕊，毫不留情的就是一巴掌：“哪他们的冒出来一个你！给我滚！”

  蕊蕊也是护着薛明川，他这样我真的看不过眼。

  走过去拽了薛明川一把，不满的说：“你干嘛呢？说打就打，蕊蕊也是为了你好。”

  “余一念，你别装好人，你心里什么样我清楚！”蕊蕊捂着自己的脸，一脸怒气的看着我，那种哀怨愤恨，我瞧的太清楚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小辣椒帮你说话，你还不识抬举，没打疼你？”

  薛明川扬手，看样子又要打蕊蕊，我们三个一个护一个的关系，搞得场面有点你混乱。

  “别打！”及时的拦住薛明川，我紧皱着眉头看了眼蕊蕊，拉着薛明川的衣袖：“痛快跟我走，是不是老爷们，打女人。”

  “余一念，你嘴巴放干净！”听我这么埋汰薛明川，蕊蕊又不乐意了。

  薛明川这头‘啧’了一声，看样子又要教训蕊蕊。

  我觉得头疼，松开薛明川，没好气的说：“爱走不走，不走我回家了。”

  说完，我甩开腿，快步的往车边上走，薛明川马上跟近我：“走走走，我跟你走。”

  “余一念，我恨你！”

  蕊蕊站在卿墨的门口，我眯眼瞧她，没瞅清她哭没哭，就觉得卿墨牌子的灯光，刺眼。

  坐进车里，薛明川率先系上了安全带，我心里躁得慌，没管这些，发动油门就窜了出去。

  这车起速还算快，我速度不减，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薛明川在一边拉紧了扶手，估计这一趟下来，酒也全醒了。

  一直飙车到之前薛明川带我来过的小区，开了车锁，我说：“下车吧，回去早点睡，今晚的事，忘了。”

  薛明川侧身看着我，解开安全带，忽然笑了：“小辣椒，我以前挺怕死的，怕死了以后没人记得我，不能享受美好的世界，可刚才我想了，要是跟你死一块，也挺好。”

  “呸！别乱说话，赶紧下车！”

  没在多说话，薛明川乖乖下了车，他刚关上车门，我脚下用力，很快把薛明川甩的影都瞧不见。

  一口气回了别墅，整个别墅看起来空洞洞的，也不知道林云宸在不在家。

  摸出钥匙开门，客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倒事空气里的烟味，浓的呛人。

  “老子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冷不丁的，客厅里响起疲惫又沙哑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