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挺好的
我一口气跑上四楼,手心里烫得发痛。正当我扶着楼梯扶手打算喘口气时,身子却被人猛地拽住狠甩在了门上。
身体撞在门板上发出极大的响动,吓得我惨呼一声瞪大了眼,以为是高强又跑上来继续与我为难。
“应惜……”有人在我的耳畔呼唤着我,喘息声带着我熟悉的温度扑在我的脸颊上。
我被他喊得愣住了。这是吴耽的声音!是我魂牵梦绕,一句话便能占据我一生的人;是明明被他骗得没了活路却依旧无法不想的人。
我想我应该打他骂他或者杀了他……
没容我在继续想下去,吴耽的唇凑了过来捉住了我的唇。他太知道我了,从耳后到胸前,没一会儿我就放弃了抵抗。我太贪恋了,以至于忘记了一切。
吴耽越来越激动,他用脑子里唯一残留的一点理智喊着我。
“应惜快开门,我们进去……”
说完,吴耽不甘地松开了我,用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捋着我的乱发,催着我赶紧找钥匙。
我的背包早被我扔在了地上,被他的臂弯温柔地环着,意乱情迷的我左右手互换地摸着肩膀,这才意识到包不见了。想起包里的两捆钱,我吓得立时清醒了不少。
我低下头去寻找……
看到躺在脚下的包我欢呼着把包从地上捞了起来。吴耽惊讶于我的反应,而当我从地上站起,抬起头看清他的嘴脸时,记忆也跟着恢复了过来,我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啪地一声脆响,好听得很。
刚才还是意乱情迷,转眼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吴耽捂着脸失去掌控地惊愕在了当场。
我趁着他发愣的功夫打开包翻找钥匙,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越着急越是找不到,最后竟然弄翻了包。
包里的那两捆钱和钥匙同时从包里滚落了出来,稀里哗啦地随着包里的物件散落一地。
我和吴耽都是穷惯了的人,见到红色的票子都会从骨子里透出狂热来。我慌忙地捡起,胡乱把东西装进包里,抓起钥匙打开门钻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许久没有动静,我知道他没走,我反身刚想再上一道锁时,门外的吴耽忽然发了疯。他狠命地拍打着门,像受了伤地野兽一样发出慎人地哀嚎声。
“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是不是就是因为它?你这个贱女人!不是说什么都没有我重要吗?不是说就算是要饭也要和我在一起吗?你这个贱女人!全TMD都是放屁!……”
吴耽边骂边踢打得门山响,我除了庆幸这个时间大家都出去上班,吴耽再怎么闹腾都不会被投诉外,其它均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很奇怪我此时的心境,因为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我觉得我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吴耽骂得越来越不堪,我承认我终于被他激怒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人凭什么骂我?”我大吼着松开手,背包嘭噔一声掉在地上,我转身猛地打开了门。
门外的吴耽许是未料到我会开门,一手举着作势砸门的姿势僵在了原地。我气得抬起脚狠蹬在吴耽的小腹上,我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蹬出去的右脚上,吴耽没有防备地被我踢了个正着。
吴耽连续倒退几步靠墙跌坐在地上,捂着小腹一脸痛苦,我理都没理地关上门,拎起包进了卧室。
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了今天如此地步我已不想深究,反正他死过,现在想活也只能像个丧尸样的活着,想再活出个人样来,难!……
我的开门一脚很起作用,门外终于静了下来。
人最好别太自以为是。当初我跪在门里时就想好了,我不恨他,他活着比什么都强。可现在不还是咬牙切齿地狠给了他一脚?所以,什么我也不打算想了,反正有时候现实就是喜欢跟你的想法对着干。
我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床上,把那两捆钱中夹着收据的一捆拿起来,抽出收据细看……
确实是我当初给各位债主打的欠条。
我对高强是何许人并无太多了解,但他这种明码实价就是用票子砸的做法我开始有点喜欢了,毕竟,够实在。
反观我和吴耽还剩下了些什么?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猛然间,门被狠命地踹了一脚,伴着吴耽死了心地咆哮,续而世界彻底清静了。
我从床上拿起从包里掉落出来的另一件物品,一个白色信封。
刚才从地上捡东西时就发现这个异类,只是当时没时间细究,现在它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我准备对它研究下。
白色的信封并没有封严,我从信封里抽出一沓折叠整齐的信纸来,打开来是吴耽的笔迹。
竟然会给我写信了,真够难得的。我不无讽刺地动了动嘴角。
吴耽是个拿起笔就头疼的人。
小学毕业便不肯再念书的人,也真难为他了,写了不下十篇的信纸,若不是认得他的笔迹,我一定会认为他是找人代写的。
我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来看。恰在这个当口,我的电话响了。
看来电是妈妈的电话,我赶紧接了起来……
妈妈是个极节俭的人。剩的饭菜一定要吃光;洗衣服的水一定要留着冲马桶;打电话不要闲聊天。尤其妈妈给我来电话,不是因为家里有事,就是因为实在是太久没与我通电话,才会给我来电话。
我接起电话喊了声妈……
同我猜想的一样,妈妈因我许久不曾与她通电话,所以打过来问问我过的怎样。
我自然是回答我过得很好,又聊了几句,妈妈便赶在通话时间超过一分钟前撂了电话。
之前我隔段时间总会买些东西过去看妈妈,也要给母亲家继父的儿子买上许多零食。母亲很满意我给弟弟买零食的举动,看着弟弟大口小口地吃我买的东西,母亲总是笑得格外地慈祥。
我算算时间,确实有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们了,正好高强给我送的东西过多,我早已规整出一大包来打算给母亲送去。既然如此,正好趁着明天还能休息一天先送过去吧。不过,我有点犯难,要不要顺便和妈妈说说吴耽的事情呢?真不知道这么刺激的事情妈妈能不能受得了。
转而我又想起了高强,忆起刚才楼门口的一幕我狠啐了口。
当初与吴耽在一起时,我天真地以为这辈子就只有他才是我的夫,没成想,这么快我便被别的男人抓住手按在他的胯下。太过凄凉了……难道这就是命?
我要不要跟妈妈谈谈呢?我又开始为难了。
我不信命,可我妈信……
以前父亲活着时是个暴脾气,对妈妈和我犹甚。之后父亲离世,母亲带着我改嫁,结果继父依旧是个家暴专家。每每在喝醉酒后对母亲拳打脚踢。我曾劝母亲趁早离开。至今我仍记得母亲当时回我的话,她说,“不走了,这都是命,要不然怎么之前的是这样,死了找了一个还这样?就这样过吧,挺好的……”
我没办法认同妈妈所说的‘命’,也始终无法理解妈妈当时说的‘挺好的’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死亡终止了父亲的家暴;还是现在家暴的继父终究给了她一个家?我不得而知。但若是我,我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生活,说出像‘挺好’这样的话来。
如今想起‘命’,想起妈妈‘挺好的’这句话来,我心里更加的凉了,我怕,我怕有一日面对生活的磨难我也会认了命,说出挺好的这句话来,我真的很怕……
我把吴耽的信装回到信封里放在桌子上,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打开。对于这个只能成为过去的,却能牵动我内心深处最眷恋的人,他在信里会对我说些什么呢?我不敢猜也不敢看,因为我想再疼下去了……
把欠条和那两捆钱也一同放在了桌子上,厚厚的方砖淡淡地投影在雪白的信封上,染得信封灰蒙蒙地一片,像窗外渐行渐阴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