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溅
有一种计算是徒劳的，有一种坚强是可恨的。就比如我，一整天坐在办公桌前计算着要如何省去聚会这笔钱，但可恨的是明明身上不舒服得命，却就是坚强地不晕倒一样，徒增惘然。
下班打卡后我算是彻底认输，拿着angela每人一份的聚会交通图解，我晃晃悠悠地出了公司大门。
向来不讲究优雅的我，无力地把背包斜挎在胸前，身上还在不停地冒着虚汗，被蹂躏了一整天的米黄色套装此时像一坨屎一样粘在我的身上，风吹过身上掀起一股汗液蒸发的酸臭味。
我真想直接回家休息，又怕真的扣工资。闻风今天公司的头头们也要参加，若真不去，不光是钱，怕是以后在公司就更不好混了。
哎，还是去吧……
我把背包从身上卸下来，拿在手里拎着。垂头丧气地总觉得街边有东西在晃我的眼，我抬起头，一个大大的‘壕’字杵在了我眼前。
从摇下的车窗里我看到一个戴着墨镜地豆丁坐在驾驶室里，身上西装革履，手上的大白金钻戒，手腕上的满天星劳力士，领带夹上的流光，袖口上的精致，每一分每一寸都像是被人民币打磨得锃明瓦亮，壕气满天。
豆丁故意摆出炫酷地姿势，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闲散地搭到腿上，歪着头一副沉思着谁还能有我壕的模样。
我不禁在心里叫道，装得好形象！坐在有‘B’字标志车里的人似乎听到了我内心深处的呐喊，做广告的动作般把头转向了我，拽拽地摘下墨镜。
从公司里出来的人都不停地向他望去，边走边小声议论着。
当我看清墨镜后的那张脸是，算是彻底被雷劈了，……
我呆愣在了当场，高强？！
我内心狂吼着，我擦！
我愣愣地盯着他，满脑袋都是大大问号。
难道他是来道歉的？看着像又不太像。我摇摇头，反正我与他除了债务关系外，已经再无其他关系，道歉不道歉的也没什么意义。
忽然我的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他是来求我复合的？拉倒吧，做梦！想复合没门。可如果他求我呢？或者继续又用钱砸我呢？看他这架势可有点像啊。
那五万我还没找机会还给他呢，这下要怎么办？不行，我一定要坚持住……
噢！对了，我知道了！他其实就是来向我炫耀的，以此来证明放弃他就是最大的错误，放弃他就等于放弃了一座金山，不，是一座钻石矿。
MD，够狠！……
正当我胡思乱想，寻思着要怎么拒绝高强时，身后突然钻出个人来，屁颠屁颠地跑向高强，眼瞎似的把我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把我撞成狗抢屎。
我被撞得不由自主地趔趄着向前扑去，刚刚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接着又被来人身后的另一个眼瞎的撞到，这下我被撞出好远，连抢几步，一头趴在高强的车门上，光可见人的车身清晰地映照出我的狼狈相。
先前那人利落地打开车门上了车，紧随其后的人也跟着钻了进去。等到我将将直起身，高强便启动车子银鱼似的游走了。
我看得清楚，坐进车后座的是angela，先进到车里位于副驾驶室的是杜经理。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连骂娘都忘了。
脑海里放电影般播放起他们急急奔向他的样子，竟然发现自己有些奢望与他们一样。
毕竟有钱的好处实在太多了。
之前种种疑问种种幻想，自编自演地拒绝的戏码，都成了上一分钟的笑话。
人的想象原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我僵在那里……
一辆车出其不意地从街边划了过来，速度极快地溅起街边的积水，然后扬长而去。车子里传来的哄笑声清清楚楚。
我躲闪不及地被溅了一身，太多冰凉的泥水渗透进布料，激得我霎时清醒了不少。
路面上发现我窘况的人都对我投以悲悯的目光，然后，或偷笑或漠然地各自走开。
我回过神来，拦住了一位路人，请他帮忙给我拍张相。
这人是刚从我们公司出来的，看上去有点面善。他可能对我的面孔也有些恍惚，于是也没说什么，匆匆地帮我照了，把手机还给我便走了。
我接过手机道了谢，站在原地把照片给angela发了过去。
找出纸巾，我对着手机把脸擦净。
面对自己的狼狈我并没再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抱怨，反倒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恩惠。我终于找到了省去一笔不必要的开销的理由。
我刚擦完脸，一辆车唰地游过来停在了我面前，地上的积水再一次被溅了起来，甩了我满身满脸。
我这下彻底地怒了，赶在我开口要骂之前，angela放下车窗柔媚地说了句。“上车……”
所有的怒气瞬间噎在喉头，憋得我涨红了脸。路上的行人有的已经开始笑出了声。我只好忍住气赶紧钻进了车里。
与其让满街的人笑话，还不如只被三个人笑话的好。
随着我进到车里，三个人几乎笑炸了锅。我忿忿得继续用纸巾擦着脸，好半天笑声才渐渐止住。
angela擦着眼泪拍打着椅子背，把头探到前面咯咯咯地笑着问道。
“怎么样，应惜够逗吧？”
高强笑得脸都红了，咳嗽了声回到。“嗯，多少有点缺心眼……”
我被取笑得恨不能把这车给炸了，想下车又碍着浑身太狼狈，哼地一声别过头不与理会。
这时，杜经理从前面转过身来，把手里的一个精致纸袋递了过来。
我瞄见纸袋子不停地在抖，知道他还在笑，又不知他什么意思，便赌气不理。
angela见我赌气，笑着接过来放在我的膝上，并说道。
“给……拿着吧，这是高强买给我的，可我向来穿M号的，这L的我穿不了。留着也是要送人，不如就送给你穿吧。一会儿咱们去我朋友店里把衣服换了，要不然别说是去聚会了，就是家你可怎么回呀？”她边说边捂着嘴偷笑。
我再赌气也不能不见人，接过袋子道声谢，算是领了她的情。心里合算着高强这个花心大萝卜，变得可真快。
车子很快在一处店面停了下来，虽不至于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可也是一处豪华的所在。我被高强引进了店里……
angela并没有跟下来，许是怕跟我走在一处丢人。
我用纸袋和背包尽量遮挡在身前，低着头快步进到店里。有人说着‘欢迎光临！请……’，接着领我去了更衣室。
想来也是有人会笑话的，我不去理会，全当没有这回事，完全保持着自欺欺人状态。
店面里像是有人在烧香，淡淡地檀香味飘进我的鼻腔里，勾起我不久前的记忆，店面里放着的音乐钻进我的耳朵里，震得如同被敲打的面鼓山响。
我在更衣室里，跳大神一样换下衣服，拿出袋子里的黑色抹胸掐腰小太阳裙穿上，再把一件款式简单到像是稍经裁剪过的雪一样的齐腰外套罩在身上。我注意到纸袋底部还有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条质地稍厚的丝袜。我再一次地骂了高强这个变态。
虽然，现下的气候渐渐回温，但我这一身出去还是会冷，不过，来回专车接送的话就刚刚好。
想得美，我轻啐了口。
把满是泥点子的套装装回纸袋里，挎着背包拎着纸袋走了出去。
高强毫不掩饰他的惊讶，连连称赞。
“应惜，不错啊，你早就应该这样的。”
我被他的态度惹得羞红了脸，他又一次被我逗笑了，接过纸袋推着我去到洗手间。我也觉得泥巴水擦干了也还是脏，是该好好洗洗，于是进到洗手间里，洗完脸才想起没有护肤品，背包里只有必备的口红。
恰好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个顶漂亮的年轻人，看她的着装应该是这里的店员。
“您好！”女孩很礼貌的同我打招呼。
我也赶紧回了句。“你好！”
“这是外面那位先生让我给你的……”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便转身出去了。
原来是个化妆包，真够细心的。
打开包，里面清一色的高级货，一整套化妆品差不多是我半年工资，太奢侈了！我脑子里忽然就蹦出来麻雀变凤凰的故事来，霸道总裁爱上我……爱上我？上我？！NO！
他已经去追鸟人了，我又讨厌他，何苦还拿自己打趣？
我悻悻然擦干脸，涂上口红。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把化妆包还给了正在店里面闲逛的高强。
“给……”我把化妆包塞进他的怀里。
高强接过来，盯着我素净的脸有点不大相信。
“怎么……”他不解地问。
“受不起……”我不知好歹地回到。“太贵重不适合我，你还是送给angela比较好。”
“应惜，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高强确实不大高兴了。他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此时正严肃地下垂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苛刻，尽说些过份的话，但我依旧不甘示弱地回了句。
“这不是总得有个人带头吃螃蟹吗？”
难道他会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暗自偷笑，发现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
“哼……”高强轻笑了声。“既然这样说，那好，请你把衣服钱先给了吧。这衣服是我买给angela的，她瘦，穿不了，但那并不代表她就可以随意处置。现在既然你穿了就把钱给我吧。三千八百八，谢谢！”
说完，高强把手伸到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