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法神

  “趁现在我还没有打算干掉你，赶紧报上名来吧。”银尘淡然地看着她说道，他的眼神不像是观察猎物，不像是蔑视俘虏，更不像是冷静地对待敌人，倒十分像欣赏一只被封印在琥珀中的昆虫。

  没错，就是琥珀中的昆虫，这就是章鱼少女在银尘眼里的形象。

  “吾名凛凛渊致幻琉璃，海族皇室凛凛渊之长公主。”章鱼女孩用八条触腕在周身摆出一个很神圣的姿势，似乎是某种皇室礼节：“至于你，也报上名来吧，供品头子。”

  “阿尔特雷该亚姆银尘，来自异界的魔法师。”银尘冷笑着说：“虽然对你直接能操纵暗流的本事很钦佩，但是，我最后说一遍，在水中和我战斗你没有任何胜算的。”

  “所以？”

  “赶快投降，放心，我们只要通过了这一段海面，就会放你自由。”银尘尽最大的限度表达善意了，以他原本的想法，那就是任何敢挡路的家伙都直接用禁咒烧成灰。

  “好大的口气呀！你以为，你能接下本尊一招，就可以在本尊面前充大大头鱼了吗！在本尊眼里蝼蚁永远都是蝼蚁呢！”少女显然被银尘接连“冒犯”的语气惹火了，这次她根本没有给银尘任何继续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动用任何神力，仅仅凭借着她天生的本能，就将银尘周围的水化成尖刀，从六个方向朝银尘周身的蓝色光膜刺去。

  银尘轻易地点出一指，冰蓝色的光芒就在周身爆发，一道寒冰组成的圆环扩散开来，瞬间将六把水刃拍成碎裂的水花。

  下一秒寒冰圆环失去魔力，变成一段段碎冰浮上水面。在深海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奈何住谁。

  “结冰？”章鱼女孩露出不屑的笑容：“这里可有无穷量的水，你一次也不过能结出个冰圈而已，能抵挡多久？”她说着，人类的双臂平平伸出，十指连弹，一道道、三丈宽，几十丈长的水刃就凭空浮现出来，化成看不见的暗流朝银尘刺去。

  银尘姿势不变，一道道冰盾从四周浮现出来，将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水刃挡住，然而那些冰盾也在巨大的水压下碎裂解体，变成巴掌大小的碎冰慢慢浮上去。

  少女冷笑着从牙缝里吐出一串晶莹的小泡泡，伸手轻捏。银尘周围的水流瞬间变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无数水流凝结成的利刃仿佛绞肉机的刀刃一样绞杀过来。“看你那些冰盾还能坚持到几时。”少女冷笑着，却不想她造出来的漩涡还没有来得及将银尘整个吞没，漩涡本身就突然变成一大块海螺形状的坚冰。

  “必杀之冈格尼尔。”

  玄冰碎裂，锋利的碎片在少女惊骇的眼神中变成无数把鱼叉一样的长枪，以在水中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射而来。少女加了一条，却根本没有工夫尖叫，下身的章鱼身体里涌出一股极黑的墨汁，仿佛导弹一样推着她朝远方遁去。

  “还真是章鱼一样的作风呢。”银尘挑了挑眉毛，身形一闪就直接消失在海狸，他发出的所有投枪都射进那漆黑的墨汁之中仿佛插入硅胶中的钉子一样被黏滞住，接着被墨汁里蕴含着的大量的弱性毒素慢慢腐蚀着。

  章鱼少女被墨汁推着，飞速穿过整个地下空间，到了一处直径几十米的岩石圆孔前面，才停住身子，有点疲惫地扁着嘴，回头看了看，只看到一片翻滚着的黑暗，便满意地减速，优雅地朝圆孔游去，然而她刚刚摆出一个朝前游泳的姿势，就感觉到水中传来另外一股波动。

  她猛然回头，正巧看到银尘从一扇光门中冲出来，她的手上还提着一根鱼叉一样的长枪。

  她看到了章鱼女孩，毫不犹豫地朝她投掷出长枪，那长枪简直完全不受水的阻力影响一样，电光火石般地飞射过来，章鱼女孩吓了一跳，赶紧在水中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过那把投枪。

  投枪射入圆孔之中，不多时猛然爆炸，一片湛蓝的冰光闪过，岩石圆孔居然被玄冰给堵住了。那冰光之中，散发着一股让章鱼女孩十分不舒服的，甚至有些畏惧的神圣的感觉。

  女孩转过身来，兽瞳之中闪着强烈的光芒，在光线昏暗的深水中变换了诡谲的色彩。

  她身上终于闪烁起蓝色的光芒，神力爆发中，周围的水流被她彻底掌控，形成一片相互切割着的巨大洪潮，铺天盖地地朝银尘席卷过来。

  然而下一秒，她眼里的光芒就近乎彻底熄灭，她周围的神力和暗流也彻底平息，因为一句咒语直接在她的脑子里响起来，既不是通过水，也不是通过空气传达到耳朵，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出现，如同杀灭世界生灵的魔念。

  “高压寒冰。”

  她感觉都前所未有的痛苦，全是被一点点研磨成肉糜的痛苦。她潜过最深的海，猎杀过最善于躲藏的美人鱼，领教过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水压，而那样的水压也不过让她有点憋气而已，却从来没有如此恐怖的，要将全身骨头一块块碾碎的重压。

  那是冰的压力。

  她此时真的如同在一块逐渐凝固的琥珀中挣扎，他周围的水全部变成了坚硬的玄冰，囚笼一样包裹着她，挤压着她。

  玄冰的中心，慢慢浮现出刺眼鲜红。

  银尘转过身，准备发动瞬移回到潜艇上，可就在这个瞬间，他背后爆发出数股强大的杀意。

  玄冰爆碎的声音接连响起，银尘的身上猛然窜出一道恐怖的火光，紧接着，周围的海水竟然完全无视常理一样，瞬间爆炸成滔天的火焰。

  “红莲绝境！”

  在最危急的关头，银尘居然直接开启天劫，靠着天劫的增益力量，完成单独的元素极化翻转，将周围的水，变成了火焰。

  三支几乎比他整个人还要粗的玄冰投枪朝他冲刺而来，在撞到火焰的瞬间爆炸成无数冰块，子弹一样扫射而过，将他打得飘出去三十多米，好歹算是被霸体给挡了下来。与此同时，银尘召唤出来的所有寒冰都彻底碎裂了，被高压寒冰困住的章鱼女孩，一边大口吐着血，一边伸出一只柔嫩的人类小手，颤抖着指着银尘。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必须杀死他。”

  她的身后，游过三座肉山。

  那真是肉山一样庞大的家伙，那是三位和女孩同族的章鱼人，都是男性，他们的体型如同大象，下身的十六条触腕比人的腰还粗，他们巨人一样青灰色的上半身，长着四条象腿一样粗壮的手臂，每一只手上都握着整条虎鲸般大小的玄冰长枪。

  他们三人一起游过来，为首的一人一声不吭地将四条触腕伸入银尘的火焰之中。

  银尘眼中亮光一闪，双手下意识地发动的十字炎鬼切。

  橙红色的巨大十字爪痕爆炸开来，喷出长达数十米的火焰，然而锋利的火焰之爪，居然没有办法切断那坚韧的四条触腕，只能在它们青灰色表皮上录下熔岩般红亮的深刻伤痕，鲜血还没有飞溅出来，就已经沸腾。银尘清楚地看到，那巨人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显然痛得不轻。

  银尘赶紧将周围的火焰温度上升，红色的火海渐渐发出橙色甚至炽白色的光芒，然而伸入火海的四条触腕还是将银尘逮住了。

  触腕缠身的瞬间，银尘失去了全部的护身倚仗，同时也仿佛遭到报应一样，体验到高压寒冰般致死的重压。白银色的大法师没有挣扎，仿佛放弃抵抗，任由那巨人用触腕将自己捏成肉丸子。

  而章鱼巨人这边同样不好受，银尘火海的温度比熔岩更高，伸进去的四条触腕上，青灰色的表皮飞速焦黑，尤其是被银尘抓伤的那两条触腕，已经开始滋滋滋地往外冒出棕黄色的油脂。钻心的剧痛让巨人不得不咬紧牙关，瞪大了兽瞳紧盯着银尘，才能让自己集中精力，抗拒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收紧触腕。

  就在这僵持着的一秒钟，一大一小两人的目光交汇了。

  那一刻，巨人的兽瞳中，辐射出无尽的野性与残暴，公主的命令就是他生存着的意义，因此他通过一双铜铃大小的金色兽瞳，将自己的决心，勇气，执念与残暴，通过自己的眼睛，准确地传递到对方的眼睛里，通过对方的眼睛，准确地传递到对方的心里，让对方害怕，恐惧，战栗，继而放弃抵抗，乖乖被他杀死。

  他在传递这些精神力量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接受到了对方的精神力量。互相瞪眼，着原本就是勇气与信念的比拼。在部族里，在大海中，他无数次和不同对手相互瞪过眼，靠着凶悍残暴的目光，让对手害怕退却，赢得一次又一次胜利。他原以为这次也一样。

  他和那渺小的生物对视了。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暗红。

  那是他漫长的生命中看到的最后的东西。他忽然感觉自己飘起来，原本厚重又强有力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灵无比，仿佛可以乘风归去。

  之后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甚至连感觉都没有了，他最后一个意识是：“怎么了？”

  之后，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他伸入烈火中的四条触腕，被银尘用大焚化术烧断。他的身体突然软榻下来，接着就被体内突然产生的大量气体托着，迅速地朝水面浮上去。

  他死了。他身旁的两名同伴和身后的主子震惊地看着他突然放松，突然上浮，他们在那一瞬间之后，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失落与无边的恐怖。他们之间的生命感应消失了，那位巨人的“生命之火”陡然间熄灭了，就在那短短的一秒钟里，一位无比强大的海中霸主，彻底消亡，死得不明不白！

  黑暗奥术?灵魂升天。

  仅仅是一个通过眼神释放的魔法，就直接干掉了最强大的海中怪兽。银尘自己也十分感慨。实际上，从他见到章鱼女孩到刚才为止，他都没有动用真正的杀招，尽管他想杀死这个有着女孩外表的，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怪物，可就算是杀戮，他也秉持着自身的道，并不动用那“最后的手段”。

  任何世界的野生生物，最惧怕的并非火焰，而是灭绝一切的黑暗诅咒之力，或者说，是死亡的力量。野生生物不像人类，具备和肉体不相称的超强灵魂，对死亡之力的抗拒相当强。野生生物，野兽，怪兽之类的怪物，都是具备强大生命力和弱小灵魂的存在，如果真要上一个法师无节制地攻击，那么法师选择的最佳手段，就是黑暗诅咒，或者干脆用死灵魔法。

  银尘不愿意把事情做得太绝，他潜意识里还残留着捉俘虏然后简单研究一下这种有趣生物的思想，直到被那巨大的章鱼人逼入绝境。

  “这是你们逼我的，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们不要挑战我的威严。”银尘话语在剩下三位章鱼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在三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银尘再次出手，这一次的攻势，残酷到超乎这个种群的想象。

  “破灭之月?黑棺！”

  巨大的黑色立方体将一头巨型章鱼人完全吞没，血色闪电在立方体表面闪烁了几下，机关转动声和惨叫同时响起，然后同时熄灭。没有罡风保护的肉体，在黑棺散去之时，已经成为一大团肮脏的碎肉。

  赤红染透深海，许多带着利齿的深海怪兽闻腥而来，然而就在血色将海水浑浊，让敌对的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时候，一道绝杀的亮光，作为最后的攻击敲响全线溃败的丧钟。

  “阿瓦达——索命！”

  石像，轰鸣着沉入海底，血色之中，只有女孩撕心裂肺地嚎哭，还有银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直弥漫在血水中的话语。

  “永远不要想着灭亡人类，尤其是人类之中存在着魔法师的时候。我不打算进犯海族，也管不着须佐之那个早就绝了种的色鬼的任何事情，我只是人类的守护者，任何异族，进犯人类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