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法神

  此时正是夏季，是北极的极昼时间，尽管太阳似乎永不坠落，可整个地区都冷得如同但丁《神曲》中的地狱深处。

  他快速通过桥梁，看到桥梁的尽头，又是一座金字塔。

  四棱锥形状的建筑通体纯白反射着没有温度却分外刺眼的阳光，金字塔的表面似乎是某种金属，但当魔法师将手悬在空中，接连发出奥术飞弹和随之而来的骇入咒缚的时候，一圈几乎是透明的紫色光晕扫描过整栋建筑，使他在同时出现于视野中的虚幻系统界面中看穿了金属装甲下面厚厚的混凝土层，那金字塔看起来不过十丈方圆，可实际上它可能大如山丘，它就如同一座海上漂浮着的冰山一样，大部分体积都藏在了冰冷的黑色海水之下。

  银尘站在百丈之外，遥遥望着那座金字塔，没有向前一步。

  无数到细密的红色光束，在他脚前不到三寸的地方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几乎完全就是个球形的结构，将天空和海底彻底封锁，那光束的源头，银尘还没有发现。魔法师沉默了一下，抬手朝着远处的海面打出一发奥术飞弹，接着指尖风暴汇聚，奥术与风融合为诅咒。

  他发动了骇入咒缚，可是扩散的紫色光晕没有找到任何入口，他面前的设施完全就像是一堵没有任何缝隙的高墙。

  看到这些红外告警光束的时候，魔法师的心情凝重起来，他认为眼前的基地，可能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被傀儡宗的女人们破坏改造得那么彻底。

  这就意味着，他可能要面对一座具备完全战斗力的远古卡诺尼克尔文明的军事基地，就算以如今接近完全形态的王爵/领域王者的战斗力，银尘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至少没有无伤必胜的把握。

  “要想攻破它，只怕非得付出禁咒甚至是多重禁咒打击的代价了，看起来这基地的防卫力量不亚于冥王星三级战斗要塞。”魔法师十分庆幸自己选择了让林绚尘代为潜入而自己直接超空间传送的方式，而不是傻乎乎地强攻的方式拿下基地，堡垒，永远都容易从内部攻破。

  魔法师正思索间，忽然看到那金字塔的顶端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架如同轻型直升机一样的“傀儡”从那左右张开如同大嘴一样的裂口中飞出来，在九丈高空中微微转身，便朝着左前侧方向飞去。那直升机出现的瞬间，银尘差点纵身跳下长长的桥面，躲藏进冰冷的海水中，因为他看到那架直升机上没有一丁点傀儡宗脑残改造的痕迹。

  那是原装正版的，不受银尘控制的卡诺尼克尔文明造物。

  那架直升机上的电子眼肯定看到了银尘，不过银尘的行动模式没有让人工智能判定为“有敌意”，也就像那些北极熊一样忽略掉了。银尘抬头看着那架直升机远去，白银色的瞳孔中泛起金色的网格和符文，自制的系统很快将那架直升机的资料显示在虹膜上。

  “改进型直19IV型直升机，深度无人化全能作业化改装型号，是在直19III型碳核光束充能直升机的基础上改装而来，属于全天候全地形无人作业型武装直升机，长12米，高4米，旋翼直径12.5米，空重2吨，最大起飞重量6吨目标为303号对地武装采矿作业机，装备2台RA009型碳核光束供能引擎，8块RA009型碳核光束储能晶转，四处红外逆向多普勒主动对接充能接口，两台全地形探矿雷达，一台球面预警雷达，一台火控雷达，四个工况吊舱，两个储物吊舱，以及两枚红箭23型霍尔电磁推进全向制导对地弹，只能执行轻度反暴乱任务以及露天采矿作业任务，不具备空战能力。该型号直升机预计航程1100公里，时速300公里。”

  黑色的直升机远去了，旋翼转动的声音还在银尘耳边回响。魔法师朝着那尚未闭合的金字塔看了一眼，转过身。

  他的背后，轰隆李地飞起更多的直升机，显然，整座基地都在一个人工智能的控制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银尘知道这些，因为他的天府基地也如此。银尘眼中亮光一闪，同时脚下迈步，沿着大桥原路返回，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天府基地对这座北极基地的描述。

  “基地于？？？？年间废弃，目前不返回任何控制信号，基地权限Lv1高于天府Lv2，天府无法对其控制，也得不到内部资料。”

  “等级一吗？那么就是说这里，就是这个星球上能遗留下来的，最高级别的基地了，也是十万年前那些发疯了的先祖们的大本意么？”银尘一边走一边完善着自己的进攻策略，冷不防感应到，似乎迎面有什么东西要看到自己，的左手忽然间从袖子里伸出来，手掌向上一番，周围的光线微微扭曲，接着手掌上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那本书自动翻开。

  那书红色封面，金色铜版纸，显然是他用蚩尤万化术直接变化而来的秩序魔法，银尘翻开书的第一页，看到了一副图像。

  那是几公里外，正迎面而来的车队，那些大车用瘦削的黑色傀儡拖着，在寒冷无比的死狱鬼方的雪原中前行，即将到达两座水晶金字塔。

  当头的大车上，套着两具傀儡，车夫的位置上坐着萧萱萱。

  “不能让傀儡宗的人看到我。”魔法师当机立断，白银色的手指在火红色的书脊背上轻轻一按，蚩尤万化术再次无声发动，一张几乎三毫米厚的书页被弹射到空中，那书页由金红色转为纯蓝色，边缘收缩，变成一枚蓝色的六角形的雪花。

  雪花形成的瞬间，冰冷的极北海域中忽然大雪弥漫。蓝色的大雪，蓝色的罡风，还有蓝色的寒冷旋转着蔓延开来，而银尘，也在这一瞬间纵身跳下高高的桥梁。

  他一头炸贱冰冷的海水中，如同一个自杀的人。

  【十息之后】

  24辆马车乍看起来浩浩荡荡，可当它们通过两座水晶金字塔走上那灰黑的雄壮大桥时，就显得稀稀落落，渺小又伶仃。萧萱萱通过傀儡线和战魂蛛丝赶着傀儡，百无聊赖地穿过了整个死狱鬼方，也就是鲜卑利亚最北端的无人地带，这里，就是她自己的领地，傀儡宗的领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极昼的鲜卑利亚无有日夜，只有单调的冷风，单调的暴雪和单调的静默，车厢里面的女孩哭声，已经不再传出，要不是一直都诶有感受到有生魂的能量传递出来，她大概会以为这些人已经死了。

  她走过漫长的大桥的某一段平淡无奇的桥面，旋转着的风雪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在鲜卑利亚全境，这样的风雪平常得很，她早就看麻木了。

  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很舒服，因为体内的魂气将雪花中的冷吸收了，雪花变成了碎冰雾气，飘散在空中。她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的23辆傀儡拖车一辆不少，在傀儡们并不整齐的脚步声中，慢悠悠地跟着她，包铁的车轮碾过了平整的桥面，没有多少异响。

  24辆木头马车被傀儡拖着，朝着大桥的尽头行去，就在此时，桥墩下黑色的海水中，浮现出来一道苍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几乎如同冻河里面的死尸一样浮上来，却是活着的，毫发无伤的魔法师，他仰躺在水面上，全身上下诡异地干燥又温暖，他的身体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冰壳子，如同一只非常脆弱的蓝色寒冰卵，那并不是什么寒冰系的防御魔法，那只不过是光明神佑的结界表面结了了一层薄薄的，均匀的冰霜而已。

  他在那如同保温仓一样的寒冰卵中抬起手，手里握着那一本还剩许多页的书，那本书中许多书页都变成了彩色的，火焰，冰霜，雷电，奥术，死灵，风暴，空间，幻象等等图案都出现在书页上，一点儿也不像那本书刚刚幻化出来的时候那样，只画着许多金色的魔法阵。

  那是银尘还没有真正释放过的魔法，神教就极大审判之术·五·加百列的断罪之书。这本书原本是完全的光系/预言系攻击魔法，可是在蚩尤万化术的扰动之下，变成可以释放全系魔法的魔导书，正如银尘的奥术飞弹机枪，很可能在使用过程中变成多重属性的元素审判。

  白银色的手指扣动书脊上的机关，一片三毫米厚的蓝色书页弹飞出来，在半空中就燃烧成一道紫色的火焰，火焰化为紫色的火线，呼地一下落到了那最后一辆车前，奋力拖车的傀儡头上。

  黑色傀儡的动作顿了一下，和前面的队伍拉开了最多两尺的距离，还疑惑地转动着扁平的头颅，扫视了一下周围，接着，傀儡仿佛什么都没有遇到一样，摆正了扁平如同盘子一样的头，继续机械地迈步前行，它和前面一辆车始终多出了两尺距离。

  傀儡跟着前面的大车，走到那大桥的尽头，它们穿过那薄薄的红外线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桥的尽头，金属色的金字塔缓缓裂开，仿佛外星人的战斗母舰一样，露出一条向下的走道，那走道看起来，不像是给人用的，反而像是用于飞机起降的飞行甲板，至少漆黑色的混凝土走道上画的线如此。

  傀儡们没有任何犹豫，萧萱萱也没有任何动作，整个队伍仿佛已经演练多次，默不作声地走入基地。

  金字塔慢慢合拢，仿佛将最后的大门也一起关闭，与此同时，漂浮在桥墩下面的白色身影，依旧僵硬着，仿佛死去多事的尸身。

  白银色的瞳孔中，神光渐渐凝固，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也暗淡下来，让那一双银色的带着精致魔纹的瞳孔显出阴沉的，凝固的铅灰色调，仿佛正在停止的生命机能，而实际上，那是瞳孔中映射出来的灰暗的画面氤氲出来的背景色。

  银尘的视野中，只有一条灰暗的，亮着微弱灯光的宽大道路，以及道路中匀速新进着的许多黑色的傀儡，这些傀儡都朝着一个方向，在宽阔道可以并行六辆卡车的地下道路中缓步前行。

  银尘的视野，就是那中了骇入咒缚的，最后一台傀儡的视野，视野之中满是灰暗的，破败不堪的巨大门洞，和敞开着的门洞里，七零八落的废钢材，那些金属表面上一层暗黄色的铁锈，依稀可以辨认冲许多巨大的轮廓。除此之外，便是斑驳的，掉了一地装潢材料的墙面和承重柱子，以及被草草清扫到道路两边的各种垃圾。那些垃圾中没有多少人类生活的痕迹，只有废弃的建筑材料，和同样废弃的各种钢材。

  马车的队伍终于前行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白银色的瞳孔中亮起微弱的金属光泽。银尘的视野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片惨白色的光明，那一片光明之下，是十二具红色的，没有经过任何人为改造的金属持枪禁卫，以及一扇曾经金碧辉煌，如今也破败得如同贫民窟的大门。

  大门应该是虚掩着的。

  “小徒儿，到了！”萧萱萱的声音在这黑暗又压抑的地下孤零零地响起来，如同女鬼的歌声，整个队伍停下来，最后一辆马车也终于不再落后两尺了。

  萧萱萱跳下马车，手中的蛛丝慢慢收回去，而林轻雨则从第一辆马车里钻出来，慢慢走到了师父身边。萧萱萱拉起林轻雨的手，朝着那大门走去，而她身后的所有马车，立刻朝左边转向。

  也就在这个瞬间，一道暗紫色的，几乎不能算是光亮的射线从最后的傀儡头颅正中间射出来，仿佛它那只能接收光线的摄像头忽然变成了某种射线武器。那光束准确地命中了红色持枪傀儡中的一台，没有任何损伤，甚至没有任何可见的变化。

  萧萱萱拉着林轻雨走向大门，十二台傀儡的头颅正中间射出十二道绿色的光线，瞄准她们二人的周身要害，绿色的光线代表着友军，傀儡们放下和机炮融合的左臂，右臂同时上抬，摆出一个敬礼的姿势，同时，那看起来像是虚掩着的大门，忽然自动朝两边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