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人字拖掉啦
现在是上午十点，外面热气熏蒸，钟楼里面却是潮湿阴冷，寒意噬骨。
墙面斑驳，生着暗绿的藓苔。角落满布蛛网，地面落满尘埃。我小心落了脚，环视了四周，想找找看哪里适合藏身。这座钟楼里面不大，看起来有些空旷，如果有人在里面，应该是无处遁形才对。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别说妖怪了，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我捏紧了手里的棒球棍，准备上楼看看。白泽步履从容挡在我身前，指指那个透气窗，对我摇头说道：“这边多少也是可以透光的，那啼哭的妖物喜湿恶燥。我们要是想找他，不能往上走，得往下。”
往下？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一处半封闭的井盖装置。在白泽的默许下，我走上前，很轻易就用掀起了那个盖子。正当我深吸口气想要下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白泽再次走到了我的身前——
他撩起裙子翻身跳了下去，动作敏捷轻盈。他站在井口下，张开双臂对我说：“来吧云筝，我接你。”
“不用。”我把棒球棍扔了下去，在白泽接到棒球棍的时候，我已经轻松进了下水道。白泽将棒球棍还给我，眼中分明有欣赏：“你真的很棒，云筝。”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下水道里味道自然好不过哪去，我一手捂着鼻子，忍不住蹙了眉，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就说道：“咱们动作快点，早点找到那个妖怪也好早上去。”
白泽微笑颔首，径直往前走去。
在我眼里，下水道一直是个神秘黑暗的地方。如果说上面的世界是人类安身立命的居所，那么下水道就是许多见不得光的生物的天堂。我跟在白泽身后，沿着墙边往里走，中间陷落的是下水的通路，空气里飘着潮湿腐烂的味道。许许多多的老鼠从我脚边狂奔而过，偶尔有驻足停歇的，对上我的眼睛，眼神意味不明，很快就逃离开来。
我小心避开这些地下世界的居民，再抬头，白泽已经转过弯到了地下排水管道汇合处。我加快步伐想要跟上去，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快速朝我移动过来。而后传来一股劲风，我想也不想抄起棒球棍一个侧转身就挥了过去。两股力量碰撞到一起，震得我手臂发麻，而那个想要偷袭的家伙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全然没有防备。迎面撞上我的一击后，他在空中划了个短暂的抛物线，“咚”的一声飞到了墙面上，顺着墙壁慢慢滑了下来。
“呜呜呜，好痛啊......”对方的哭声同我之前听到的婴儿啼哭声一模一样。他倚在墙面上低着头，自顾摸着眼泪。
我再次握紧了手里的棒球棍，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这是一个有些发福的老大爷，年纪大概六十来岁，身高也就一米四左右。他的眼睛很小，眼间距大，嘴巴也大。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看上去没脖子。他哭也像笑，左右脸各有两根长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动。
我有些愕然，实在难以相信，这个穿着旧t恤配大花裤衩还有凉拖的，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又有些亲切的老大爷会是妖怪。
白泽从我身边经过，上前关切问道：“鲶鱼精先生，你没受伤吧。”
那个本来还在哭的老大爷闻言抬起头，待看清白泽脸时，身子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他把脸埋到了膝盖中间，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闷声说道：“先生，能再次见到您实在是太荣幸了。”
白泽让他起来说话，鲶鱼精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规规矩矩站在一边。他大着胆子看了白泽一眼，有些诧异提高了声音：“白先生，许久未见，想不到您换了穿衣风格。唔，这条粉色睡裙很适合您。”
见白泽不作声，鲶鱼精两只绿豆大的小眼滴溜溜转着，冷不防对上我的视线，他先是一愣，而后咧嘴对我笑笑：“抱歉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这是一个礼貌的妖怪，虽然他是鲶鱼精，但到底也是个人类模样的老大爷。我立刻摇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这位......老先生，我有没有伤到你？”
鲶鱼精摇摇头，两边的胡子也跟着晃：“小姐的力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哦，对了，请小姐不要叫我老先生，我只有两百岁，还很年轻哩。”
我看着他那张六七十岁的脸，勉强笑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鲶鱼精先生，我翻看了妖怪出入境记录，你在人间已经停留了一百多年了，暂居证也快失效了。如果不尽快回妖界报备，恐怕会被当作失踪妖怪处理。”
鲶鱼精长叹口气，扯扯自己的胡子开口道：“先生有所不知，不是小妖不想回去，实在是执念太深。我一直有个心愿未了，最近不知为何，就像魔怔了一般，不实现这个心愿我无法回到妖界啊。”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下水道突来传来一阵声响。鲶鱼精急急忙忙说道：“这是有废水要排下来了，先生、小姐，你们赶紧上去吧。污水会沾湿你们的衣襟，弄脏你们美丽的容颜......”
怕真有污水下来，我只能打断他的话，大声说道：“你跟我们一起上去吧。”
“哦，不！”鲶鱼精碰了脸，有些赧然，“我长得并不漂亮，没有什么脸面去外面的世界......”
我跟白泽对视一眼，没有再废话，扯着鲶鱼精的旧t恤就往外走。鲶鱼精扭动着身体，扯着嗓子喊道：“小姐，请等一下......”
我头也不回拉着他往出口走，边走边道：“鲶鱼精先生，有话我们还是出去说比较好。”
“小姐您误会了，我不是不想出去。”鲶鱼精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语气颇为无奈，继续说道，“请您先停一停，我的人字拖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