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请帮我完成心愿吧
鲶鱼精是我接受这份工作后遇到的第一个客户。可是他的愿望，我没办法帮他实现。
“小姐，我的心愿很简单，您就帮帮我吧。”
我再次摇头，语气坚决道：“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把你做成鲶鱼锅。”
鲶鱼精摇晃着身子，一着急就吹起了胡子，指着自己比划说：“小姐，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您只要把我洗净剁块儿放进砂锅，再加点葱姜蒜、干辣椒入味，淋上蒸鱼豉油和料酒大火烧开小火慢炖就可以。”他说着话，还对我挤挤绿豆大的小眼，一脸的“我很好吃，快来吃我”的表情，“当然您也可以把我切成片，再加点调料腌制，调好酱汁加入蔬菜上锅闷就好。您别看我胖，其实我肉质紧实，爽滑劲道，您尝一尝就知道啦。”
我转着手里的笔，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抬头问道：“为什么想要被做成鲶鱼锅？”
鲶鱼精两只胖手扭捏握在一起，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希望我把他做成鲶鱼锅。我合上笔记本，他的目光追随着我，里面满是渴求与希冀。
我抬手抚额，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平复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情绪，柔声对他说道：“你先找个地方随便坐，我去厨房看看白泽那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鲶鱼精用力点点头，无比乖巧道：“好的小姐。”
白泽不知从哪里找出我的医生帽，戴在头上防油烟。我倚在厨房门框边，看着这个身穿粉色睡裙系着花边围裙的“大厨”娴熟的翻炒颠勺，鬼使神差的出声问道：“白泽，你会做鲶鱼锅吗？”
“嗯？”白泽将锅里干煸好的四季豆捞了出来，将备好的肉丁倒入锅中煸炒，随手拿起一边备好的蒜末、花椒、辣椒加了进去，一边翻炒一边对我说道，“你想吃鲶鱼锅？”
辣椒香辣刺鼻，我嗅了两口香气就忍不住捂住鼻子，上前按开油烟机，在油烟机的响声中说道：“那位鲶鱼精先生的心愿是被做成鲶鱼锅吃掉，你会满足他吗？”
白泽一手掐腰，一手去关火，找了个素净的白瓷盘，把这道干煸四季豆盛了进去。做完这些后，他抬手去关了油烟机，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云筝，你要知道，他是合法成精的妖怪，我如果把它做成鲶鱼锅吃了，就违法了妖怪生命安全保护法，是要进妖怪法庭接受审判的。”
“这样啊......”我抿抿嘴，又小声问道，“那你知道鲶鱼精为什么会想被做成鲶鱼锅吗？”
“我现在灵力不足，无法窥探别人心底的秘密。而且云筝，这是你的工作职责之一。”白泽摘下帽子又扯下围裙，端起那盘四季豆，温柔对我笑笑，“好了，先去洗手吃饭吧。”
他说的没错，这是我的工作。我拿着碗筷出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要不要深入学习一下心理学。因为想的太过入神，冷不丁抬头，就被沙发上的那条大鲶鱼吓了一跳。
它长度大概一米四，瘫在沙发上面柔若无骨。它的嘴巴张得老大，嗡嗡打着呼噜，睡得不亦乐乎。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它的时候，这条大鲶鱼甩甩胡须，闭着眼睛在嗅什么，从沙发上滑落下来，而后睁开了眼睛。
在我讶异的眼神里，这条大鲶鱼迅速化作了人型。他揪平了自己的旧t恤，蹬上自己的人字拖，不住跟我道歉：“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太困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一不小心就现了原形。”他用手抹了一把沙发上的粘液，羞愧难当，一边重复说着对不起一边伸手去擦那些鲶鱼的粘液。
我从餐桌旁扯了块抹布上前，大致擦了一下，宽慰他道：“没关系的，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鲶鱼精小心从我手里要过抹布，认真擦着沙发。我邀请他吃晚餐时，鲶鱼精的胡须又抖了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跃跃欲试：“这样会不会太打扰？”
餐桌旁的鲶鱼精正襟危坐，握着筷子有些拘谨。他小心翼翼对白泽笑笑，无比恭敬道：“先生果然无所不能，就连厨艺都是这么的精湛。”
白泽失笑，招呼他吃饭。鲶鱼精一面对我们说谢谢，一面津津有味吃着饭菜。他把自己的那份吃的干干净净，再让他吃，他却怎么也不肯。他总是行事很小心，不肯逾越。等我们吃的差不多了，他才一跃而起，欢欢喜喜吃掉了残羹剩饭。不待我起身，鲶鱼精已经利落的收拾好了桌面，将餐具洗刷的干干净净。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后，鲶鱼精笈着拖鞋走出来，又过来坐下，同我们大眼瞪小眼。
好歹也是一起吃过饭的革命友情了，我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直了直身子问道他：“鲶鱼精先生，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为什么想被做成鲶鱼锅了吗？”
鲶鱼精犹豫了一会儿，瞧见白泽看他颤了颤身子，这才开口同我们说了原因。鲶鱼精原本是黄河水底的一条普通鲶鱼，这么多年来，鲶鱼精亲眼看着自己不少鲶鱼同伴被人类捕获。那些鲶鱼离开了水底，到了外面的世界。
虽然大家都说它们会有去无回，但是鲶鱼精却是没来由的羡慕。作为一只有梦想的鲶鱼，他不想一辈子困在水底，哪怕水是它的命。鲶鱼精曾往人类的捕鱼网上撞了又撞，可是总也没能被捞到岸上。怀揣着要去外面看一看的梦想，鲶鱼精开始潜心修炼，就在他刚收到成妖许可证的时候，他被渔网捕了上去。
鲶鱼精见到了乡间的路，城市的天，他很满足。鲶鱼精想着这或许就是命运，于是坦然待在水箱里，等别人来挑选他，把他做成鲶鱼锅。可是由于后厨的疏忽，鲶鱼精掉进了下水道。他顺着水管滑到了地下，每日不住地哭，希望厨师能发现他的失踪，循声找到他解救他，再把他做成鲶鱼锅。
时间一晃就过了很多年，已经可以化作人形的鲶鱼精每日都下水道里游走徘徊。他还会定时哭一哭，只等某天有人发现他，帮他实现成为做鲶鱼锅的梦想。
“小姐，白先生没办法动手，我只能拜托您了。”鲶鱼精眨眨眼，目光灼灼看着我，再次发出了请求，“请把我做成，世间最美味的鲶鱼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