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老司机开车了
虽然没有超能力, 欧翡纹行动起来依然飞快。
说走，肯定不是立即能走的。当初基地里就四五个人还好，现在两百多人, 已经算很大一份家业了。而他和边芒可以说是这份家业的支柱，离开前没安排好, 指不定这份家业就要散掉。
特别是在基地如此人心惶惶的情况下。
晚饭后正是夜校时间, 无论大人小孩都会去教室学习, 正好省去了事先集合的功夫。
就像欧翡纹事先预料的那样, 当他说出要带一些人去找雪熊时, 这些天里勉强学会什么叫纪律的基地居民们立刻炸了窝。
“离开吗？”
“是要逃走吗？不能带我们一起逃走吗？”
“天赋者大人要抛下我们离开了！”
他们的反应没有一点叫欧翡纹惊讶的地方，哪怕少数几个聪明的, 相信他离开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逃跑，但只要想到“抛下”这个词，依然露出了忐忑不安的神情。
继续让他们这样炸窝是肯定不行的，欧翡纹轻咳一声，敲了敲讲台。
结果下面依然在炸窝。
“基地肯定也拆掉带走吧？”
“我不想离开……”
“妈妈呜呜呜呜呜呜欧总和边部长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欧翡纹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反正他再怎么用劲开口, 声音肯定也会淹没在浪潮中。
让老板发火就不太好了, 边芒挺身而出，喝道：“安静！坐下！不要说话了！”
前超级英雄的肺活量大，声音中气也很足，一句大吼, 不仅底下的基地居民被惊吓到, 连欧翡纹也觉得心脏震动, 有点想吐。
他瞪了边芒一眼，边芒回以无辜眼神，两人视线交流片刻，欧翡纹才重新看回讲台下的人。
一双双棕黑的眼睛也在回望他，其中闪烁的，正是欧翡纹再熟悉不过的期盼之光。
欧翡纹努力不去回想上次这么看他的人们是什么结局，说到底，这些地球人并不是他的同胞，双方拥有雇佣者与被雇佣者的情谊就足够。
“已经在你们身上投资这么多，不榨干你们身上最后一滴血肉就别想从我手里跑掉，”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面上扫过，“合同已经签下，在偿还债务之前想重获自由是不可能的事。正因为如此，作为掌握主导权的一方，我要做什么，根本没有同你们说明的必要。“
边芒在他背后小声道：“老板一直是如此吗……？”
光脑也小声回应：“从情报机关学校毕业前，先生的性格只是比较沉默寡言。所以我认为，先生现在之所以变得如此扭曲，全是作为间谍和虫族打太多交道的过错。”
这两人悄悄话起来根本没掩饰，一字不漏听到的欧翡纹用眼角瞥了边芒一眼，前超级英雄连忙和光脑一起住了嘴。
边芒以为，他老板虽然说没有说明必要，但还是会傲娇地做个说明，好安抚底下人的心。没想到欧翡纹说不说明就真的不说明，略过他为什么要离开基地这件事，开始直接布置任务。
“垦荒工程继续进行，但要从两百人的工程队中分出一百三十人，其中五十人，以李关为队长，在光脑的指挥下，进行配体培养室扩大工作，在我返回之前，整个工程必须完成。剩下的八十人中，有六十人，以……”
实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无论谁都愣住半晌。
倒是边芒发现，听到欧翡纹这么说，人们慢慢平静了下来。
的确，比起空口做保证说不抛弃，这反而是最好的告之意图方法吧。
毕竟他有这么多事让他们干，就算离开，也肯定会回来，检查他们的劳动成果吧？
学习是有价值的，劳动也是有价值的，在这里，只要有这个价值，就不会被抛弃。
基地的居民在未来必然将牢牢记住这一点，如果他们记不住，欧翡纹可能会撬开他们的脑壳，把这句话刻在他们的脑皮质上。
“的确太扭曲了。”前超级英雄笑道，在欧翡纹再一次瞪过来时把下句话说在心里。
太扭曲了，简直可爱。
他老板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哎，就算在那个遥远的文明中，他老板应该也很受欢迎的吧？
用拳头挡住嘴边的笑容，边芒又想到另一件事。
菌体培养室的扩建，在地下生活区增建房间，调整每一间宿舍的居住人数，这一切都代表基地将迎来一批新居住者。
欧翡纹打算收容全部被雪熊抓壮丁的流民吗？
逃来的胡超不识数，不知道有多少流民被雪熊抓走充作奴隶。但之前被抓的邢老四对这个数字有一些估计，在死前的几次审问——或者说，邢老四几次为了不死而单方面吐出情报的行为——中，这个约估的数字被欧翡纹和边芒记了下来。
减去这段时间里奴隶的伤亡，剩下的流民依然超过了四位数。
边芒这些天里粗略把他的合同扫过一遍，对基地的各项数据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是翠星树人设计出的世界树终极状态比，现在的基地连初级都算不上，只是个前期准备阶段的生存庇护所。
以地球人的消耗算，这里能提供六百人的食宿生活必须，要是不顾居住舒适度问题，取消掉一部分模板的供能——比如说，目前基地提供的双日泡澡业务，以及只要不浪费，营养膏不限量提供等等——上限能扩大到八百。
欧翡纹之前曾说过，两百五十多人根本不算什么，再来一倍他也能收下，这是一句大实话。
但要是想接受所有被雪熊抓走的奴隶，这个基地的供给又太少了。
就算临时扩大菌体培养室，又增建房间，基地也无法容纳那么多人。
其实，真正无情的人知道，并没有必要接收全部流民。因为只要没有雪熊，流民们自己有办法在北方生活下去，顶多死掉的人会很多，但他们每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边芒的卖身条件，是欧翡纹要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多雇佣陷入困境的地球人，给他们提供食宿，让他们活下去。而欧翡纹现在打算做的，比答应边芒的要更多，要多很多。
“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啊，”前超级英雄默默想，“一条命都不够。”
欧翡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用一大通生产建设计划砸晕了基地居民后，欧翡纹开始点名。
“……崔梅、李狼尾、细崽、王瘪三、古二，以上二十人，立即去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同我还有边部长一起出发。今天的夜校暂停一天，光脑会给大家布置作业，我再把第一天对你们的要求重复一遍，记住，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安下心的人大声应道。
“嗯，”欧翡纹总算满意地点点头，“大家今晚好好休息，解散，下课。”
完全不复刚开始惶恐的模样，人们站起来，在欧翡纹和边芒后面一窝蜂从前后门离开，哪怕还不太明白的胡超也被算是姻亲的李家聚居地人带走，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几个人。
留下的人大部分是被欧翡纹点名，要一起走的人，但也有一个例外。
李开握着他小女儿的手，和古二面对面。
“他连你老婆孩子都带上了，就是不带着你，”古二从不放弃一切拉仇恨的机会，“嚯嚯，李大，你绝对被讨厌了啊。”
“带上阿梅和狼尾，是因为她们到外面有用，”李开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把我留下，是因为我留下更有用。现在大家形成两个团体，一个领袖你出去，一个领袖我肯定要留下来。和欧总是否为我不参加对战不满……没有关系。”
“我还没提和天赋者对战这件事，你反倒先说了，你自己恐怕更在意吧，”古二挑眉，“李大，我要是你，就把李老狗干掉，什么跑不跑就是他先说的，什么事都拦着不让你干也是他做的，真是个——”
“我爹胆小，但他也是我爹，”李开打断他，“刚才的话你敢不敢在欧总和边部长面前再说一遍？”
“哈？有什么不敢的，老子我……”
刚说出老子，古二就下意识捂住自己嘴巴。
边芒为了改变他这个满口老子习惯，专门设了规矩，要是被黑发天赋者听到，古二倒是不用上惩罚名单，但肯定会被念叨。
就在古二用目光威胁其他人不说出去时，李开说：“不管之前的事，你嫂子和侄女给我照顾好了。”
“我为什么要照顾你老婆和女儿……好好好行吧行吧，我会让细崽看着他们的，还有什么事？”
李开沉默了片刻。
他慢慢道：“真想和你们一起去啊。”
这么说的时候，他眼神简直在发亮，古二也是，甚至在场十几个人里大部分都是这样。
隐约猜出两位大人要做什么的他们不敢置信，毕竟，对手可是有四十多个天赋者和五六百扈从的大团队啊。
不可能的吧，两位大人虽然很厉害，却只有两个人，就算加上根本没什么用的他们，也才二十二个。
但是……
但是……
去收拾行李的他们在心中重复但是，等站在大门前，相互交流时，都在同伴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如火一般燃烧的眼神中，同样正在燃烧的自己！
在一个小时内安排好所有事务的欧翡纹已经坐上了车，而驾驶位上的边芒招呼古二他们，问：“准备好了？”
众人点头，边芒看出他们的紧张，安抚道，“不要慌，安心，打架没你们什么事。快上车，咱们要出发了！”
使用翠星科技改造过的轻型卡车轰轰发动，在基地居民的目光中，向着东南方奔去，于冰原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而同一片昏暗的夜空下，雪熊的扈从士兵正在逐个检查他们的车。
这些车明天就要开上冰原，带着今天上午刚从南方运回的物资。
各种木箱堆积仿若高山，几个打开的木箱里，整齐排列在子弹夹中的子弹黄铜外壳反射着火把的光。一个扈从士兵的指腹从上面抚摸过，想到队长承诺杀死流民能得到的报酬，不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