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二连三惊心魄
景蔓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很配合地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压低声音应着对方,断断续续地听到她说着诸如“马上就到了”“再等等”之类的话,想必是对方在催了。
樊绍煊无法久留,只得与景蔓一同离开了医院。
顾妈妈看着已经昏迷了一周刚刚苏醒过来却又再度昏过去的女儿,叹了口气,纵使严芷兰宽慰了她几句,可也无法移除她心中压着的大石,但是,不懂医术的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在心里祷告满天的神佛,乞求众神开恩,赐福给她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儿。
不知是不是天上的神灵听到了顾妈妈的祈祷,当天下午,她的女儿醒来了。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熟悉的陌生房间和房间里熟悉的陌生人,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静静地看着,此时,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并没有在做梦,可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以她的认知程度,一时之间还无法断定。
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观察一下再做定夺吧,她已经不是遇事沉不住气的年龄了,经历了那么多,韫匵藏珠这个成语,她还是明白的。
可是,在她此次昏迷之前的一眼,那熟悉的面孔,让她的心忍不住阵阵颤动,是他吗?真的是他吗?还是一场虚无的幻觉?
“未晞。”顾妈妈抚着她的脸颊,轻声唤道。
顾妈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眸,虽然不认识这位两鬓已经斑白的老妇人,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并不讨厌她,甚至有着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也许这是上帝对她自幼未能享受过母女天伦的怜悯吧,所以,用了另一种方式来弥补。
“未晞,我是妈妈,你认得我吗?”顾妈妈试探地问道。
“妈妈?”她缓缓地道,先是疑问的语气,而后,便是无条件的接受,喊了声:“妈妈。”
顾妈妈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女儿喊自己一声妈妈更让人感到开心的了。
“未晞记起来了?”严芷兰走过来,看着她们。
顾妈妈抹了抹眼泪,道:“这是你的师傅,严师傅,你还记得吗?”
她摇了摇头,盯着严芷兰看了半晌,依旧没能从记忆里搜罗出任何相关的印象,“对不起……”她歉意地说,“其实,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不过,我能感觉出你们的善意,感觉出你们都是好人,所以,既然你们说你们是我的妈妈、我的师傅,那么,我便相信你们,认你们,不会怀疑。”
顾妈妈本有些释怀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愁云,严芷兰轻拍她的背,道:“没关系,一会儿就有医生过来给未晞看病,这应该只是暂时的,未晞很快就能好了。”
“我……我出了什么事?”她问。
顾妈妈话未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抽泣了半天,竟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妈妈的反应让她有了一丝不祥之感,难道这个顾未晞也是个时运不济的?不过,再糟还能比她的过去更糟吗?她扯了扯唇角,流露出一副历尽沧桑已释然、闲坐小楼听风雨的豁达之态,等待着聆听接下来的种种不幸。
顾妈妈还是说不出来,最后,严芷兰哽咽着道:“未晞,你出车祸了,撞到了脑子,还……还……”说到这里,严芷兰也说不下去了。
“算了,都是缘分的事,这个孩子跟你没缘。”顾妈妈一边抹泪,一边把严芷兰的话接了下来,只是换了种说法。
“孩子?”她怔怔地看向顾妈妈,又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小腹,的确,那里还有着隐隐的痛,就像……记忆里的那次……像又不像……
她的心一阵绞痛。
那件事不能想,一想起就扯心扯肺的痛,而这种痛又让她不由得去怨恨那个人。
她不受控制的掉下眼泪,既是为了曾经的伤痛,也是为了这个她刚得知却已经失去了的骨肉,正所谓母子连心,如同她对陌生的顾妈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对这个孩子亦是,而能够拥有一个孩子是她求而不得的愿望。
顾妈妈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以为她是为了孩子而伤心,拿了巾帕替她拭泪。她瞄到了帕子一角上的双面绣花纹,类似于佩斯利花纹,只不过造型不是那种带有印度宗教色彩的菩提树,而是艺术化的香樟树,树冠之上是一翼一目的只能比翼而飞的两只比翼鸟。而这花纹……
“未晞,别难过,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肯定还会有的,医生说了,这次流产不影响你以后再怀孕。”她的思绪被顾妈妈的话打断了,却是迁出了另一处惆怅。
还能再有孩子?她不是?……不对,她现在不是她了,她是……顾未晞。
“再说,你已经有了小言,想一想他,你也要坚强啊。”顾妈妈再次打断了她的思绪,可这句话,让她震惊了。
“小……小言?”她颤抖着双唇,不可置信地呢喃。
“你连小言都忘了?”顾妈妈更加愕然,继而是铺天盖地的悲痛,她搂住了她,“我可怜的孩子,老天爷这是让你遭的什么罪啊。”
顾妈妈哭得凄厉,一时太过激动,身体不支地歪在了病床边上,严芷兰忙上前,劝道:“孟姐,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你要是再倒下了,让咱们未晞怎么办?”
顾妈妈一听,强忍下泪水,道:“没事,我没事,再怎么着,我也不会倒下的。”
顾妈妈已经五十多岁了,在顾未晞昏迷的这几天,虽然有护士护工,可她仍旧是不分日夜、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这些天。
女人本弱,为母则强,顾妈妈便是如此。
“未晞,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严芷兰拦住了再欲开口的顾妈妈,说道,“不论面对什么困难,你都能乐观对待,对吗?”
她听严芷兰这么说,算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论这个顾未晞是什么样子,她景自箴绝对可以做到,否则,当初她都被逼到了那种程度,若是心智柔弱半点,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可她,勇敢地闯出樊笼,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樊笼,呵呵,果然是“樊”笼。
“晞晞……晞晞……”是一个男人悲怆的声音,当她循声望去,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跑向了自己,一下子跪在了她的病床前,悔恨、自责、又带着乞求的语气对她道:“晞晞,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控制好,才害得你这样,你放心,以后……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小瓷……小瓷她答应了,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这个男人,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男人怔忡了一下,望向站在一旁的顾妈妈和严芷兰。
严芷兰厌烦地白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顾妈妈的目光也充满了厌恶,可终归还是说了一句:“未晞可能是失忆了。”
“失忆?怎么失忆了呢?”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怎么失忆?”严芷兰哼道,“这应该问问你吧!”
“问我?我怎么知道?”男人傲慢地扬头道,“这些天都是你们在医院里……”
“乔淮生!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妻子车祸住院快一个礼拜了,你在哪啊?!连一个面都没露过,是不是陪着你的那个小情人了?你还是不是未晞的丈夫?!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严芷兰言辞犀利的高声骂道,“还博士呢,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她又瞠大了眼睛,妻子?丈夫?这两个词在她的脑子里回荡着。
严芷兰继续骂着乔淮生,而乔淮生自知理亏,不敢还嘴。
通过严芷兰的言辞,她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事情,却又是万分的不懂,她们对这个顾未晞的丈夫在婚姻中的不忠表现所表示的态度是愤慨,这……让生活在一个男尊女卑时代的她很是迷茫。
虽然,她始终都不认同男人三妻四妾的这种传统,可是,她知道,她的这个思想在那个时代绝对算是异类,很多人,不止男人,也包括女人,他们对纳妾制度是认可的,那些做富贵人家姨太太的女子之中有很多是自愿的,甚至为了一个姨太太的名分,用尽了手段。
这种事,她经历过,也因此被伤过,伤得体无完肤,伤得身心俱疲。
但是,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同了,现在的社会风气似乎是不允许男人有妻子以外的女人,男人不能纳妾,也不可以在外面养情人,而且,男人一旦做了玷污婚姻纯洁的事情,便会受到指责,家中的长辈不会劝慰受了委屈的女人一忍再忍,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一道声嘶力竭的喊声穿透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严芷兰对乔淮生的斥责戛然而止,大家齐齐地朝着门口望去,可除了靠在床上输液的她之外,其他几人的眼神中并没有显示出疑惑,俨然是知道那来者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