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偏执的王允
“王公,此举万万不可行!”听王允竟有些失去理智,想要孤注一掷,皇甫嵩不由仓皇劝阻道:“如今长安董卓旧部闻听贼兵围城,早已蠢蠢欲动。之所以至今尚未轻举妄动,皆仗奋武将军并州兵弹压,倘若奋武将军出城搦战,一旦有
所差池,我等岂非祸生肘腋?”
“这?.”王允和吕布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好在吕布毕竟还有些胆略,还有股子向上爬的冲劲,没到后来白门楼的自甘堕落境地。闻听皇甫嵩这一担忧后,他沉思片刻言道:“城中董卓旧部虽是个隐患,但不足为惧。一来我等乃朝廷正统,这些人被
王公赦免后,还不敢恣意胡来;二来,有皇甫老将军在,多少也有些震慑作用;三来.”
“三来,董承那个家伙,在笼络人心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吕布淡淡说完这句,不由想起了那位董承同志的下场。
之前,董承有取何咸而代之的做法。此事被何咸挑破后,王允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知用了何等手段,致使董承虽职位不变,但如今却只能如一条狗般被王允使唤,负责笼络那些董卓旧部之心。
所幸董承本来就是董卓旧部一脉,此事做得倒也不差。只不过,如今的董承两面受气,仕途也就此无望,过得可是相当不如意。
想到这里,吕布不由正了正心思,又继续言道:“本将麾下有三万并州狼骑,若只派出一员大将与一万士卒,倒也不影响大局。”
“那不知将军心中可有人选?”王允此时也镇定了下来,开口问道。
“中郎将李肃!”吕布面色一寒,带着几分阴冷的恨意道出了这个名字。皇甫嵩闻言不由微微蹙眉,毕竟李肃这个人他多少是听说过一些的:此人才干平庸,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将之才,若不是因为沾了诛杀董卓之功,此人根本得不到中郎将一职。值此长安危急之刻,吕布却派
出了此人,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可深谙人心的王允,看着吕布那怨毒的眼神,却陡然明白了吕布的用心:当初吕布投靠董卓的时候,就是这位李肃牵的线儿。可在董卓手下,吕布却过得十分不如意,其中的怨恨渐渐地便记恨在了李肃身
上。
所以,到了诛杀董卓的时候,吕布说什么也要将李肃拉下水。一来李肃在刺杀董卓计划中,也是重要一环。二来,恐怕就是吕布要报复李肃一把了。只是王允想不到,如今吕布已位极人臣、走到了武人的顶峰。可这李肃,却也渐渐成了吕布心中的一根刺。此番吕布派李肃为大将,绝非大义为公那么简单,分明就是想着让李肃当炮灰,试探西凉大营虚
实。
如此推导,面前城下神秘莫测的西凉大营,吕布原来也心虚了.可到了这个时候,王允还能说什么呢?整个长安城里,他唯一能倚靠的就是吕布,故而,这个时候他也绝不敢轻慢得罪吕布,只好心照不宣地言道:“不错,李中郎有诛杀董卓之功,忠肝义胆,的确乃此番
大将的绝佳人选!明日此时,老夫便在此城头,静观李中郎挫敌扬威!”
短短的商议就此结束。只是三人离去之时,背影都十分沉重。尤其王允,身形更是好似快要被压垮了一般。
这一夜,司徒府中的书房当中,照例又点起了火烛。
烛光摇曳下,王允神情肃穆地点燃了三支香,祭拜了书房中新立的孙武牌位。若是靠得近一些,便可看到王允提前还沐浴熏香了一番,祭拜仪式弄得十分郑重。这种画面,按说不该出现在王允这种‘敬鬼神而远之’的士大夫身上。就在平日,王允对此这种事儿也是嗤之以鼻的。只不过今夜不同,明日一战关乎着长安的存亡、汉室的兴亡,此时莫说让王允祭拜兵圣孙
武,就算赴汤蹈火,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王公,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未免显得有些不诚吧?”就在王允堪堪拜完之时,杨修的声音幽幽从门口传来。
待杨修看到书房中还有一人的时候,不由有些兴致索然:“长安覆灭在即,王公还是要做那无聊商议之事。如此,也不缺小子一人,趁天尚未塌下来,小子还是尽情放浪形骸一番为好.”
“德祖.”王允落寞地唤了一声,转身道:“今夜只有你我和公达,再无那些令你心烦之人。”
“哦?”杨修忽然诧异了一番,随即望着荀攸言道:“公达,你我是否该觉得与有荣焉?”
荀攸淡然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言道:“德祖莫要胡言,今夜王公请你我前来,想必有极其重要之事商议。”
“公达何必明知故问?”杨修面色有些不悦,更加放肆言道:“无非就是山穷水尽了,才发现走的路不对。可现在已走到了尽头,难道还能退回去重走一遍?”
王允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然而,在杨修那双得意洋洋的锐利眼神下,他最终还是言道:“德祖,你杨家也乃四世三公之名门。难道,汉室覆灭,你便如此欣欣然不已?”
“在下不过一浪荡子,汉室覆灭,在下又有何策?”杨修丝毫不忌讳,直言道:“更何况,汉室也根本覆灭不了。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何悉文也不想这么快便将汉室葬送.”
“德祖!”王允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叱喝道:“今夜老夫请你前来,是商议如何对付城外西凉旧部,何悉文这逆臣又与此事何干?”
“何干?”杨修冷笑不已,似乎懒得搭理王允,转头又望向荀攸道:“公达,你也是这个意思吗?”荀攸悠悠一叹,才转身向王允言道:“王公,若属下所料不差,此番西凉旧部反攻长安,幕后一切皆何咸操纵而且,德祖说的不错,何将军的确没有葬送长安的打算。否则,以何将军用兵之神,三日之前长
安早已不保。”
所谓当局者迷,王允能走到今天这步,自然不会经人指点后连这都看不出。
只不过,就算他现在恍然大悟,却仍束手无策:“可如今何咸躲于暗处,音讯全无,老夫纵然想质问.”“质问?”杨修听到这个词,毫不留情地打断王允道:“王公,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不能放下士大夫高高在上的架子,用何咸的思维来思虑此事?王公难道便未曾想过,自何咸初露锋芒,他所思所想、所
作所为,又有哪点将朝廷威仪、君臣之道放在眼中过?”说到这里,杨修有些不耐,干脆挑明了道:“就连此番西凉旧部反攻长安,其本质不过何咸要给王公及朝中那些冥顽不灵的士大夫一些教训而已!若非汉室朝廷对他来讲,还有些利用价值外,他必然会毫不
手软地将其覆灭!”
“简直岂有此理!”困顿于眼下的局势,王允多少有些意志消沉。可纵然如此,听闻杨修这般言论,他还是忍无可忍道:“自古君君臣臣,纲常有序,向来只有臣忠于君的道理,哪有臣子利用朝廷的做法!”
杨修一听这个,当时起身就要离去。而荀攸却慌不迭开口,一语直道核心:“德祖,莫非你与悉文还有联系?”
杨修攸然回头,却一脸诧异的模样:“公达,在下与何咸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说此话,究竟是何居心?”
王允这会儿也完全反应过来了,知杨修是有顾忌,便开口道:“德祖不必如此,事急从权。你能联系得到何悉文,总比我等坐困愁城要好。不过,此事要等明日之后再议,我等.还有机会!”
杨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当中带着无尽的鄙夷和嘲弄。随后,他不发一言,快步地离开了司徒府。而可怜的王允,受到的刺激却更大了,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李肃不行,还有吕布。纵然吕布也不行,就让城中的董卓旧部与那些贼兵一战,至少也是狗咬狗!只待贼兵士气消
磨殆尽,我等雷霆一击,必然能反败为胜,扭转全局!”“王公.”灯火中,看着偏执扭曲的王允,荀攸已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