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派婚事
这一场婚事算不上隆重,但却很盛大。当来自皇宫那张写满了祝贺词的黄绢在夏府台阶之上大声的宣读出来时,这场被大家翘首以盼的婚礼就正式开始了。
虽然夏家在南陵没什么亲戚,可以充阵,但架不住夏长秋之前积攒的人缘好,尤其之前办私塾还有夜间农学时交往的人气,主动来帮忙的有不少人。
周婶子一家自然也过来了,周天良这几年身体休养了过来,陈广升见他身手不错,便推荐他去海防营做事,后来平了倭奴之后,又论功行赏,提了个千户给他。
周天良觉得夏家对自家妻儿照顾良多,自是愿意为夏家出些力气。见夏家缺人手,自是带了一队兄弟过来帮忙。
个个都是有力气的大小伙子,收拾物件,平院地,铺青砖……干得那叫一个利索。夏长秋和夏珞半张着口瞧着不到半天就被翻新的院子,久久合不上嘴。
县城里的悦春酒楼孟老板自是会做人的,早早地就主动过来说帮着做流水大席。夏珞打量了一圈自家的地方,于是纤手一挥:“把书院改礼堂,院门口东去到街边的路中间摆上长条大桌,铺红布,把吃食都摆到桌子上,在街口贴告示,欢迎左邻右舍来热闹,便需自带碗筷。然后再做上四桌吃食,摆进院中,招待自家人。”
孟老板头一次见这么安排的,硬着头皮问:“请问菜式?”陈绍亭接了话:“汤汤水水的少些,好夹易入口的菜式多做些。”
孟老板点点头:“这可够多的,恐怕我一家做不来。”夏长秋刚指点着帮忙的人将一口鱼缸运到二院,随嘴回了一句:“你先包下院里的四桌,然后找些信得过的小食店,将外面的宴面担一部分,不就可以了?”
赶的好不如赶的巧,来送贺礼的周员外被人引了过来:“可好可好,食材我全包了,庄园的东西随便使。”孟老板乐得一拍大腿:“瞌睡时有人送枕头。得了,我这就安排去。夏侯爷您就放心吧。”
陈绍亭也觉得外面这餐食有些意思,夏珞也提了两句:“这多好,愿意吃啥吃啥,自己照顾自己,还省事。”夏长秋喘了口气,拍拍衣袖上的浮土:“听着怪有意思的。”
“自助嘛,随意就好。”夏珞扯着陈绍亭往外走去,“老爹,我和泽初去瞧瞧新郎官们那边收拾的咋样。”
夏长秋挥挥手,让她自去办事,不用担心这边了。
出了人头攒动的街口,夏珞终于松了口气。虽说不用她亲自上手,可安排人员、处理事情也很是费神。陈绍亭微微侧头瞧见夏珞额上渗出些薄汗,也没考虑许多,直接上了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拭,完全没有顾及他一身月华宝蓝的锦袍是否会变了颜色。
夏珞一怔,抬眼瞧着陈绍亭,见他一脸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有觉得在这人前眼下这个动作有多么不配他的形象。
陈绍亭见她额上汗迹尽去,便收了手,视线向下一扫,便看见了夏珞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他略一考虑便了解了夏珞的心意,他扬起嘴角,大大方方地牵起了夏珞的手,握紧,并向前走去。
“勉之,我心悦你。”陈绍亭话中有笑意,“要是在你来的那个世界,应该怎么说?喜欢?”他歪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喜欢还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感情。想牵你的手一直到我白发苍苍,想守在你身边一直到你满脸皱纹。不管有没有后代子孙承欢膝下,只希望在菩提树下,两个摇椅中坐着你和我,你拉着我的手,冲着我笑。”
夏珞觉得眼睛里热热的,她抿住了唇,屏住气。生怕自己被感动地哭出来。陈绍亭没有发觉夏珞的异样,他眼神闪亮,回忆着他心心念的场景:“我总是怕我追不上你的脚步,当我受伤你救活我时,我满心喜悦,我心上的爱人就在我的眼前,不是幻觉,不是假象,触手可及。”他紧紧地握着夏珞的手,“所以我总是想着,这手啊,一旦牵起,就是一辈子的承诺了。我坏心的牵住你,只要不松手,你就回不去太虚幻景了。当你在我的怀里时,我的血都是沸腾的,我想把你狠狠的扌柔进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陈绍亭觉得有滴湿热的水渍砸到了手上,便下意识地去瞧夏珞,见夏珞眨巴着眼睛,啪嗒啪嗒就掉下了几滴泪来,他有些慌了手脚,忙用大手抹去了夏珞的泪花:“怎么了,怎么这是?”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路面,“是我走的太急,绊到你了么?”
夏珞又想哭,又想笑,她快速地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行人渐少,便脚下一使劲将陈绍亭推、进了他身后的一个小巷里,还未等陈绍亭再问什么,夏珞已踮起脚尖,将一抹红唇温暖地送到了陈绍亭的唇上。
柔软,清香,温暖。陈绍亭觉得自己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字了。夏珞放下、身形,却没有离开陈绍亭的怀抱,她喃喃道:“陈绍亭,陈泽初,我爱你。”
陈广升一身新郎红袍,皱着眉头瞧着自打进了县府内就一直默默傻笑个不停的陈绍亭,那个家伙满面春意,一手还不自觉的轻抚在唇边,似在回味着什么。而拉着他进来的夏珞却微红着脸,两眼闪亮地打量着这里的布置。
“嗯,收拾的很好嘛。陈大人,一会儿吉时就到了,你并着我那个哥哥一会儿从县衙这面收发去迎娶姐姐们,别担误了。”夏珞看了一圈,觉得陈广升这事儿办的真漂亮。生生把个县府改的红艳一片,但还不庸俗。
陈广升曾建议男方都从县衙这面出发,女方都在夏家待嫁,这样即提了夏毅、夏洱的身份,还让夏府的地位更稳当了些。好事儿自是没有人反对。夏长秋觉得这样也不错,两下里准备,还省了好些麻烦。待办完了事,夏洱带着赤水回他们新置的院子,陈广升带青碧回县府,夏毅领着雾白就落在夏府,互不影响,还不耽误,也没超出规矩去。
陈广升扶了扶胸前的大红绸花,飞了飞眼角问夏珞:“我家爷怎么成这样了?”夏珞回头扫了一眼眼神逐渐清明的那人,大大方方地回了句:“嗯。我亲的。”
哄。陈广升眼瞧着自家爷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他尴尬地轻咳了一下:“那、那啥,吉时快到了,我叫连襟们出门去……”说完,他脚底沫油溜地那叫一个快。
“媳妇儿,你让为夫的脸面往哪里搁?”陈绍亭已来到了夏珞身后,夏珞突觉自己有作死的嫌疑,但还没做逃跑的准备,只见陈绍亭长臂一卷,将她搂了个满怀,深深地吻了下去……
好吧,在这样那样被陈绍亭将她的嘴唇品尝了个遍后,我们的夏大姑娘,终于知道害臊了……
南陵城里的百姓们真真是看了个新鲜,且不说这场面在以后很多年被人提起来还津津有味,就看现在夏毅他们这些新郎官们的行头,就让大家不禁竖起了大拇哥。
虽都是鲜衣怒马红衣青年,可架不住这衣裳上的暗纹晃人眼。陈广升做为一方父母官,他身上的红衣是红绸打底,麒麟暗纹表明了他的官身;夏毅做为夏府长义子,身穿的红锦石榴葡萄纹,是暗喻他要为夏家开枝散叶;而夏洱穿的则是红锦牡丹缠枝纹,暗喻生生不息,万代绵长。
陈广升座下一匹白马,夏毅的则是一匹黑马,夏洱的则是一匹赤色的。三人身后,礼乐丝竹,嫁妆红抬,按夏珞的意思,日子是自己过的,财不露白,且不要太打眼,所以每人三十二抬,再加上京城来的赏赐,正好凑了九十九抬,也让人一眼望去都瞧不到尾在哪。
周淮走过来向陈绍亭行了个礼:“大人,路已清了,可以出发了。”
早已恢复的一本正经的陈绍亭与夏珞俩人,冲着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便打马率先迈步,为后面的新人趟出一条平坦大道。
能让南陵县主和三省巡抚开道的,在这南陵城里也数不出几个了吧。且不管百姓是如何的羡慕,只说陈广升几人,他们瞧着前面身直背挺的两人,一身风华,心中各种滋味,倒不知该如何说起。
人生都是从青涩开始,在这条路上有平途,有荆棘,有阴雨,也有阳光。父母虽给了生命的开端,只有爱人才能陪你到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在这天大地大的茫茫人世间,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守得云开见明月。”夏毅轻声开了口,“虽然这句话不太合适,不过,想想看,若是两人心志都不坚定,恐怕就没有现在的情况了吧。”
陈广升默然地点点头。他在京里传来的消息里是知道一些事情内情的,有些事情但凡有一处算计不到,陈绍亭都得折进去中了圈套。
夏洱跟上来插了一句:“嗯,希望咱们以后都能好好的吧,哪怕平淡一些呐。”
是啊,平淡一些,平安淡然就是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