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谈
陈正浩将手挡在唇边清咳了一下,国公爷回了神,他又从自家三个儿子身上一一看了过去,少倾,他才开口问道:“正浩,你这是有了什么主意了吧。”
陈正浩淡然的笑了一下,扫了一眼陈绍亭才开口道:“我并没有什么主意,只不过有眼尖的想起了某人,想着问问她的看法。我只是没做什么样表示而已。”
国公爷蹙眉,不解地问:“问谁的看法?”陈文斐默默地看着陈绍亭,陈绍亭却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的夜空中。
国公爷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正是陈绍亭的方向,摇了摇头:“绍亭的看法么?他能有什么看法?”
陈正浩笑了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话,只是低声且清晰的问了一句:“仅凭你一人的力量能护得住么?”
陈绍亭身形一抖,少倾他低了头,有些颓然道:“果然是不能么?难道藏得不够好么?”
国公爷更加诧异,连声问着:“护得谁?谁又需要藏着?”
陈绍亭回身看向二哥,眼中已有血丝:“她只想平凡的生活下去,我们已经很注意了。也还是不行么?”
陈正浩站起身来,走到兄弟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总会有有心人一查到底的。任凭谁的力量也没天大。”他指了指上面的方向,“反倒不如寻求最大的庇护。”
陈绍亭侧头闭紧双目:“那她还能是我的勉之么?”
陈正浩点点头:“这点我与忠穆王可以保证。殿下也可以保证。”
国公爷蹭地站起来,急急地再问:“小兔崽子们!我问你们话呢!这又关小夏什么事?”
陈文斐额头划过几道线:我们是小兔崽子,父亲您他可没胆量说出来,只好拦住了国公爷,又招呼那两个兄弟:“别让父亲着急,该坦白的坦白。怎么说父亲过的桥要比你二人走的路多。”他眼角余光扫到国公爷的怒目,顿了顿:“加上我的路。”
陈绍亭无法,只好将他与夏珞相识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事,以及太虚幻境的存在都交待了一遍。
半响,屋里的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陈文斐打破了寂静:“我说呢,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陈正浩也应了一句:“就冲雷火弹和九星连弩这事,若是有心人知道这其中关键是夏珞,谁也保不住她。”
庆国公这才点头同意陈正浩所言:“所以不如创造机会给她找个庇护。这人除了殿下没有别人。”
陈正浩轻轻点头。国公爷长呼一口气:“也罢,听闻小夏曾说过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咱们就给她创造这个机会吧。”
夜深人静烛火旺。夏珞披着个灰蒙蒙的斗篷站在了忠穆王府的书房里。这个没有预约的会面是出乎夏珞意料的。谁能想着就要安寝了,却能被陈夫人叫起说是要夜谈?谁能又想着这是陈正浩打着陈夫人的旗号,还叫了雾白和秀枝将她偷运出了府?
马蹄上包了厚布,走街串巷抄着小道便到了忠穆王府的后门。好巧不巧的,姬嘉泓又为着临风宴的事情,向圣上请了旨,留宿在了忠穆王府里。
得,这个历史性的见面却如同现代谍战片里特务接头一般不能大白于天下。姬嘉泓着一身便衣便扯着姬长安奔到了书房,等夏珞回身瞧见他时,他还微微地喘着粗气。
“夏姐姐。”这位殿下就像是普通的少年一般,亲热地招呼着夏珞。“殿下安。”夏珞笑眯眯地打着招呼,见姬嘉泓的情绪突地低落下来,她只得咽了下口水,走过去扯了他的衣袖带他到座上坐下,问:“怎么地?我来的不巧么?”
姬嘉泓早就因为夏珞的动作而恢复了欢喜:“巧的很,正好我有事情要问夏姐姐呢。”
姬长安端了杯清水递给了幼君。然后他到窗边的榻上坐下,又抄起了一本书来看,看架势,竟是不打算掺和这两人的谈话了。
姬嘉泓向夏珞这边凑近了几分:“夏姐姐,你说说看,我和父皇应该摆出个什么架势呢?”夏珞觉得这个话头起的并不算太好,她想了想反问道:“你打算是摆出个什么态度呢?”
姬嘉泓跳下椅子,背着手在屋里踱步:“我泱泱天禧,自是要摆出个高姿态来。”他瞧了夏珞一眼,又觉得说的不对,他歪头又想了一下说:“可是之前连年战乱,又因我几位兄长败落,休养生息才对。”
他又挠挠头:“示弱吗?”说完,他自己都咧嘴:“不成,还要收拾启丽小国呢。”说罢,他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夏珞面前蹲下:“怎么办啊。”
夏珞笑笑,扯了两个垫子扔在地上,拉着姬嘉泓一同坐下。等坐好了,她才开口说道:“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仵作,我接触的都是死后的世界。可我却是要活在这世上的,我自是希望我生活的国度安全,强大,不受别国欺侮。”她想了想又说:“大道理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有几个小故事,给你讲讲看。”
夏珞讲的是现在人们耳熟能详的故事:唐太宗与大臣魏征的故事。“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夏珞抿了抿嘴唇,看着姬嘉泓:“你看的史书肯定要比我多,其中的道理也肯定比我明白。你可以参考这些来考虑现在你面临的问题。”
姬嘉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夏珞觉得这个小少年乖巧的可爱,也许是深夜困倦,她脑子一抽又多讲了些:“我有个崇拜的领袖,当然他不在这里,我们都尊称他周总理。他不光人长得帅,人格魅力更没得说,人品那叫一个好。”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跑题了。折回来说。”
姬嘉泓愣了一下,却是笑了起来:“没关系,夏姐姐说的我都想听。”
夏珞点点头:“嗯,周总理曾经在与其他国家交流时,提出了国家之间和平共处的五项原则: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和平共处。我觉得这个很了不起。”
姬长安不知什么时候已放下了书本,很是认真的在听他们说话。
姬嘉泓默默地重复着夏珞的话,他眼睛闪亮:“这位周总理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真是可惜没有机会亲自与他相见。”
夏珞努力地睁着困倦的眼:“嗯,老可惜了,我也没机会见。啊,想当初,我存了好多周爷的相片呢!那气质无与伦比啊。”
姬嘉泓好笑地看着夏珞,直盯得夏珞打了一个激灵。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殿下,你能不能就当我在讲故事?”她有些自欺欺人地问。
“夏姐姐本来就是在讲故事啊。”姬嘉泓笑眯眯地说,他半起身拿了水杯递给夏珞:“喝点水吧。”
夏珞一口气干了,趁着抬手抹嘴的功夫,已把心里的那个小小的自己捅了个通透。再放下手,她又是正常的夏珞了。
“那殿下还要听故事吗?”夏珞摆出一幅慈母般的笑容来。“好哇。”姬嘉泓扯了垫子坐到夏珞身边:“讲点轻松些的吧。”
夏珞软了身体,靠在就近的椅子腿上,轻声低喃:“就在这当儿,跑来了一只狐狸。‘你好。’狐狸说。‘你好。’小王子很有礼貌地回答道。他转过身来,但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在这儿,在苹果树下。’”
夜深人静,缓缓的语气很有催眠的效果。姬嘉泓很快地就在故事声中睡着了,他枕在夏珞的腿上,呼吸均匀,气息悠长。姬长安用手挡去了一个呵欠,轻轻地站起来走到这二人面前,他蹲下,轻轻地抱起姬嘉泓。那少年在他怀中蜷缩着睡了过去。他郑重地冲夏珞低头行了一礼,便又悄声地离开了书房。
雾白很快就进了屋,她瞧着正扌柔腿的夏珞,夏珞苦笑着伸出了手:“嫂子,快搭把手,腿麻了。”
雾白有些心疼地把她扶到椅子上,低声说道:“好好的椅子不坐,非盘腿坐地上。”她顺着经络给夏珞按摩着,麻酥疼痛的感觉让夏珞直咂牙花子:“疼,疼疼疼”
见夏珞能抬脚落地了,雾白将斗篷又给她罩了上:“此时回去,还能补会子觉。走吧。”
不一会儿,书房便安静了下来。
寝室中,姬长安给姬嘉泓扯过了被单,姬嘉泓却扌柔着眼睛坐起来了,他扭头看了一圈,问:“夏姐姐回了?”
姬长安点点头。姬嘉泓扌差了扌差脸,睁着带有血丝的眼睛瞧着他:“你得帮我护着夏姐姐。她讲的故事很好。”
姬长安缓声回道:“领旨。”他笑了一下,“她讲故事讲的确实好。”
故事里的小王子见证了成人世界里的各种虚伪和麻木,用他的一颗童心洞悉了所有的世事。他是睿智的。姬长安默默地想着,这也是夏珞给姬嘉泓的另一份礼物:保持自我,才会有更广阔的空间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