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天敌
“嗤!”
幻象中,战士的骨刃直直地没入茶树腹部,令鲜血染红衣襟。
“你觉得这是幻象吗……”
骨刃犹如鬼魅一样抽离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带出一丝血迹。
冷汗如雨,疼痛剧烈地撕扯着神经;向下看去,衣服并没有破损,只是由内至外地渗出了一抹血红:
“控制人的神经?是的,这就是幻想;你知道无论痛觉视觉都由神经传达给大脑,就算传达给大脑的是错误信息……”
灵光一闪,茶树表情定格在一瞬间:神经系统是构成人体的重要支柱;如果这个东西能控制神经系统,想要杀人那就太简单了;为什么偏要让人觉得受伤然后才从里面造成伤害?这反而显得多此一举,它完全可以直接破坏神经……
“呵~想明白了吗……赶快给伤口止血……还是就这么流血死掉……”
流露出讪笑后的阴冷狠毒,“天敌”即便凭依着战士身体呈现,也丝毫掩饰不了被人们称为“天敌”的那种危险气息。
茶树犹豫了;他确信自己身处幻象,但这种伤害和痛楚也是幻象的一部分?他不明白——矛盾的两个极端在他脑海里剧烈交锋,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
把战士拉出幻象的过程,说明了幻象与是否相信这个幻象的思绪有关,不出意外,只要自己不相信这个幻象就不会变成现实,同样自己也不会堕入幻境。
可是现在处境却完全与这个结论相违背。
为什么明明不相信这种感觉这个幻境依然那么真实地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唯一证明了他这个结论有缺陷……
难道正如它所说,所有推理都是错误的而刚才为战士摆脱困境的行为只是一个巧合?更多地为自己下一步行动思考,茶树发现这就是一个导致两难选择的逻辑陷阱:
止血就等于相信了那种感觉,相信自己受伤了,倘若这个时候自己没有受伤就会被它通过这个想法乘虚而入造成真实伤害。
不止血的话……
他并不知道前面推理有几成正确——事实就是推理的确错误了,这个东西根本不需要人相信就能影响大脑;所以假如不是自己料想那样,而是“天敌”有另外的方法让人由里至外受伤,或者其幻象和让人受伤这两个能力毫无关联,恐怕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相信自己一部分已经被证实错误的理智,还是相信自己可能产生可怕后果的痛觉感知?
自相矛盾让他无动于衷,加上迫在眉睫更使他心急如焚。
可惜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有可能产生最坏结果,因而此刻的他毫无办法;只能痛苦地紧咬牙关,愤怒地紧握拳头,憋红了脸蛋而不得不抓狂地看着衣襟上的殷红同时忍受着小腹切骨的疼痛,眼巴巴期望着顺其自然事态会往好的方面发展,尽管他并不相信——他已经快竭斯底里了,却只能动弹不得地站在原地。
茶树总算体会到那一刻战士的恐慌;没有什么比不可扭转的未来更让人绝望,乃至让他情不自禁地急红了眼眶。
脸色开始憔悴,倦态渐渐浮现,他几乎承受不住了,这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千钧一发之际,脸颊的刺痛硬生生把他拉出了幻象——茶树眼前,幻象里战士那抹诡异得让人发指的笑容逐渐稀薄,直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贴脸蛋的冰冷骨刃和沿着刃锋滑下的晶莹血珠,以及颤颤巍巍地握着刃柄的瘦小身影。
打破幻象的最好方法就是干扰幻象,引导被陷入幻象者的思想。
“你……”
茶树哽咽了;只有经历过绝望并在绝望中痛苦挣扎过的人才能发现黑暗中那丝希望的温暖和美好,为此而流泪并不是一件羞耻事。
一瞬间放松让他几乎昏阙,酿跄的几步最后肩膀被硬拽着倚靠在了战士的肩膀上——他们互相搀扶地站着。
“这就是我的做法,我们算扯平了;先不说这个,你的伤口!”
战士担忧地注视着核子腹下的血红,然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么支撑着站起来已经是极限了,如同那惨白得吓人的脸色,她无法做出进一步行动。
“居然是真的伤害……”
掀开衣服,茶树使劲捂紧伤口,边把一些刚才包扎用剩的药草按在上面,边不自觉流露出感叹后的讶然,呐呐自语般述说:
“看起来并没伤到什么重要器官——既然伤害无法避免,这么说它果然能侵入人的神经吗?幻象似乎只是一个副作用……我仍然不明白。
或许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去承认内心最恶劣的想法;你知道吗?说起‘天敌’,最常见也是我最先想到的便是猫和老鼠:对‘猎物’进行玩弄,恶劣地让‘猎物’陷入最深的绝望,藉此缓慢消耗其体能,让‘猎物’在恐慌中窒息……
可能……不是我们的行为让它停止了对我们的伤害,而是它听见看到了我们的行为故意停止了伤害,让我们自以为我们的行动产生了效果。
不妙啊,这是货真价实的神经控制,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方法不是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
咬紧牙关,战士十分勉强地摩挲着挪出分毫,分散茶树注意力同时,迎着他投过来的不解目光顾不上汗流满面,只认真地盯着他眼睛,
“呼……
不管你在幻象里看到什么,抑或你对幻象的感觉怎样,不要去做过度的、没有意义的猜想,你要做的是看清事实,从细节中寻找真相。
我在摆脱幻象那一刻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尽管那时候我无意识地认为你阻止了伤害,但,这个想法不对,就像那些话并不具有深不可测的魔力;依此推断,只能是话语勾起了认知,是我潜意识抗拒了它。
同样,这把骨刃亦然没有任何魔力,我认为要点在于利用痛觉唤醒你对现实的潜在认识。
换言之,它的控制和入侵是可以抗拒的!如果我对自己感觉依旧抱有疑问,看到你的表现后我就确信了:可能你还没意识到,你在进入幻觉前有一个明显的抗争过程;假如是控制神经,我们身体机能就直接瘫痪了,不可能如此激烈地抗拒,而这同样启发了我。
我觉得它应该更虚幻一点,不是以物质方式存在也不能操纵物质,与更高维度的生物恐怕也毫无关联,但它应该是我们人体里普遍存在的东西,我们才会出现剧烈的排斥反应或者说不适应感觉——因为我们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所以,我想它是一种意识。”
停顿片刻的沉思后,倒吸一口凉气,茶树恍然大悟:
“因此便能解释它的行为:它在不断伤害我们身体,制造负面情绪来干扰我们思维,利用它意识体这个特点;让我们绝望,然后压迫意识……
它不着急杀死我们,这才是整个‘狩猎’的过程:目标是‘意识’;这个说法无法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