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脱战
茶树忽然背对着战士站起来,捏紧拳头,面向空无一物的那一边沉下了脸:
“这不会是一个合适的做法……”
怒目圆睁,透出发梢的憎恶后,他从容不迫,只以依附着蔑视的口气淡然述说,使话语铿锵有力地投入空气,继而无比清晰:
“你知道这不会是正确的做法,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惩罚——我不想这样做,但倘若你对我的行为抱有疑问……
杀死你不会是一件难事。”
伤口的涌现随着尾音结束戛然而止,茶树迅速抱过战士那近乎虚脱的身体。
“怎么……回事?你……是?”
苍白的脸蛋和发黑的眼眶都无不彰显着她的过度失血;尽管头昏脑胀得厉害,徒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茶树手臂,战士也还是努力挤出了一口气弱弱地吹出一口呼息——她不明白。
“不要说话了,我先帮你止血……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茶树看着她手臂上那个严重缺口,不由得把眉头拧成一团——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止血,但这毕竟只是应急手段,倘若想要保命这么严重的伤口恐怕也只能截肢了;茶树无法想象一个女孩会遭受这么多痛苦,他却有心无力。
准备一些草药和用来包扎的类布料细网状植物根茎,他迅速开始着手包扎:
“刚才我那番话不代表我的立场,无论知道些什么还是作为什么身份,只是一个临场发挥,为了说给你听而已。
你不用说话,我在解释。
很抱歉跟踪了你……我到的时候看到,你在跟看不见的敌人战斗;当然我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不止你看不见,我也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没有阴影,没有血迹,没有声音,没有气息,简直就像你面前什么也没有一样,唯一证明你在战斗的事实就是你在不断地受伤;即便在水中,那个‘敌人’的形状甚至水在流动或者溅射过程中的障碍物我亦然没有观察到。
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大胆假设:假如不是‘看不见’,而是‘不存在’呢?
本来就没有什么敌人,敌人的存在只是你的臆想;或是说某种东西控制了你的神经中枢,让你在五感体会上出现了差池,产生一个‘敌人’的假象,并根据你觉得受到伤害的想法控制身体组织使你真实地产生由内至外的重伤。
当我扑倒你那一刻发现你身上衣服完好无损便证实了我的想法——敌人就是你的思想!不,应该说什么东西在利用你的恐惧!
我无法停止你想象,我也没有解释的时间,只能赌一把,尽我最大努力临场发挥——用语言来改变你的想法……
好在最后这些话生效了。”
伤口大致被包扎了起来,唯有手臂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缺口,看上去整只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在截肢前只能扎紧上肢平躺着放下;但战士总算恢复了一点气色:
“为什么要跟过来?我之前明明说了那种话,你应该知道我是认真的。”
“那个时候我的确被吓到了……
说实话,这实在令人惭愧,尤其是我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依赖你,而且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呃,这种话恐怕毫无说服力,但我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现在想想这种感觉其实还挺合乎情理;我是说你只是拒绝我,但你没有伤害或者杀掉我,相反你给了我选择,说明你想我做出选择,而不能跟随你意味着我只能返回村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野外生存的技能——这期间你确实教会了我很多森林里辨别方向的技巧,足以回头,尽管我从来没有过回头的打算就是了。
你想我返回村庄,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累赘,而是你知道只有村庄才是安全的;想起你的那个伤口,我就应该想到,你知道这里有什么或者会发生什么。”
茶树似乎有点自责,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笑容;迎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眉毛轻挑,她觉得这个推理并不靠谱:
“如果我真的只是觉得你是个累赘呢?如果我的伤口只是一个意外呢?如果你跟过来真的被我杀掉了呢?反正在这个森林里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也不会知道,你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一个才相识不久的人。”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
他苦笑着挠挠脑袋,自觉有点不好意思。
突然,茶树满脸凝重地站起来……
战士也意识到了什么,屏气凝神地盯着他……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瞳孔中的茶树开始抱着脑袋痛苦地瞪大双眼,张开嘴任凭口水坠下一条透明的流线竭尽全力地呻吟;他的额上青筋暴起,脸部表情扭曲得可怕,似乎正在遭受莫大的折磨般。
但这种折磨并不持久,不一会儿,除了冷汗淋漓,茶树像是消耗了大量体能般竭尽全力地喘息。
映在他的眼里,战士也站了起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明明裹满了伤口却以平常人一样的姿态突兀地站在他身前。
一瞬间的目瞪口呆,撇撇嘴,茶树看出了真相:
“幻象吗?不仅限于令思维被诱导……真是恶心,随便入侵他人意识的东西。”
“你看起来……头脑还算清晰……聪明的人有聪明的应对方法……”
阴森森的话语,与现实中战士截然相反,她让人打心底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寒意。
“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详的感觉使人窒息;茶树心里也明白:能囚禁人类的“天敌”不会因为一句震慑的话放弃猎物——它找上自己了。
那么说战士已经不会再成为目标了吗?他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现在他被堕入幻境,无法对周围进行感知的时候,任何一个举动恐怕都会被误导成与战士的互相伤害。
幻象中的战士嘴角划出了一个诡异弧度,她没有直接回答核子的话:
“你认为不相信就不存在……只要知道了理论我就无法对你造成伤害……真的是这样吗……聪明人最害怕的是……自己的推理不是事实……”
“那你就试一试?”
冷汗滑下脸颊,他已经察觉到了:以前肯定不乏聪明的人,这些人逃出去了吗?还是正如这个“天敌”所说,“聪明的人有聪明的应对方法”?
他依然抱着一丝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