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伙伴
中午,学校饭堂。
“上午的时候,谢谢你把我送到医务室。”
从人来人往的巷道间穿出,捧着饭托,郭厢金坐到庆君对面。
庆君的饭托上,除了青菜、米饭,便是足足普通学生三人份的大量肉类——几乎在他身前堆成一座小山,甚至旁边还有两碗汤;不浪费食物前提下,庆君不得不在与其他同学相同的作息时间内把东西吃完而狼吞虎咽。
郭厢金则截然相反,他托盘里只有青菜和白米饭,显得过度清淡。
注意到郭厢金饭托寥寥无几的食物甚至无法给同龄的孱弱女生充饥,庆君不自觉停下吃喝动作,颇为不解地扬了扬眉。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腼腆笑容下,简单把筷子插到米饭里,郭厢金作出解释:
“我不太想吃东西……只是这样而已;倒是你吃得真不少,难道是传说中的‘大胃王’吗?”
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自动忽略他的调侃,庆君继续埋头吃饭。
然而,良久,郭厢金依然没有动筷的意思,仅有一会没一会地拨弄筷子,一只手撑在餐桌上捧住脸颊,边注视着食指大动的庆君,莫名其妙地出神:
“不能说话就无法以言语反驳,反而赋予了行动更多意义……所以那真的只是不幸吗?起码对我而言,早上真是麻烦你了;再次感谢,你的行动给了我很大帮助。
但,也有些灾难仅能以不幸诠释,包括现在我的这副身体——除了制造麻烦,无法给任何人帮助……你会知道,以前发生过一些事,导致我有时候精神会极其不稳定,甚至产生暴力倾向,更严重则昏迷不醒;继而如今只能一直在吃药控制……”
分明听到了郭厢金这番话;抬眼看他,庆君放缓了吃喝速度,表示友善地颔首示意。
“感觉你在安慰我……那可完全不需要,我不过阐述着事实罢了,你不尖叫着跑开已经是我的莫大荣幸——说起来,那件事后,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谈论起自己状态……”
郭厢金这才挑起屈指可数的几颗米粒,咬着筷子送进口中,不知所云地喃喃自语。
愕然是在他注意到朴晓就于不远处餐桌与他对视。
恍如惊弓之鸟般失魂落魄,赶紧低头移开目光,终究不得已地瞪大眼睛,郭厢金使劲把注意力集中到近在咫尺的饭托上;不知咀嚼出什么味道,他再次把筷子插进米饭团里,魂不附体地竭力搅动着。
直到庆君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才把他从恍惚中惊醒;感受到一股厚实劲儿,郭厢金终于缓缓回过神,抬头不无迷惘而颓废无助地看向餐桌对面那位沉稳冷静的男生。
忽然抓住肩膀上的手,紧盯着庆君眼睛,郭厢金无法抑制语气里情不自禁的颤抖:
“我、我一直都想告诉别人我的经历,但从来就没人相信过……庆君,我不想这么说,但我现在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尤其当我意识到我不得不说出来——我能相信你吗?我希望你是值得信赖的……不,不管怎样,请一定要相信我!”
郑重地,庆君点了点头。
瞥了眼刚刚朴晓所在的位置,发现该同学早已不知去处,难以揣测意识到什么,宛如被追逐的气喘吁吁,郭厢金表现得格外局促而焦虑:
“那、那是一个游戏……不,不对,是把人生转变成游戏;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是的,那东西就是导致我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只要杀了我,它就能带来人们期望的报酬,无论什么都好——它能使人梦想成真!人们可以通过杀死我来跟它换取各种各样的物资,哪怕、哪怕是超能力!毋庸置疑他们会杀死我!”
一次又一次匪夷所思的强调下,语气变得浓重,皮肤逐渐发红,如同病患堵塞了鼻孔,又如待在火焰烘烤的蒸笼;他甚至无法正常呼吸,只张大着嘴巴,任由汗水滑下脸颊,终究无可避免地语无伦次起来:
“对了,任务!他们都有任务……那些任务想杀死我——为什么?为……
换句话,我不得不反抗,所以我要先把他们统统杀掉……那些力量、那些恐怖的力量在迫使我疯狂——混蛋!明明都来到新学校,为什么他们还要谈起这个东西?明明我都离开了!
我们都会被那东西杀死!”
下午,放学后,陪伴着满脸憔悴的郭厢金,庆君与其一同走出学校门口。
停靠在路边的某辆黑色小车徐徐驶来,到他们旁边摇下茶色玻璃窗;司机座位后,黄昏的灿烂余光中,坐于车内较为宽敞的后座,那是庆光老人。
由远而近,从晚霞的绚烂移开目光,从离开学校学生们的欢声笑语间回过神,庆光才看着窗外两人;丝毫不掩饰礼貌性微笑后的和颜悦色与容光焕发,自然而然颇有气质、落落大方地向郭厢金打招呼,并发出邀请:
“你好,小伙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庆君的爷爷——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没事吗?难得庆君第一天上学就交到好朋友,如果你不介意,或许我们可以顺路送你回家?”
然而,郭厢金没说话,只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倒是庆君给车窗里的庆光指出一个方向,摇摇头。
“你要走路把同学送回家?
好吧……随便你了;不管到同学家玩还是什么的,送他回家后就不要留得太晚,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人身体不太好——你应该及早通知我把医生请过来。
回来时你就给司机发个地址,他会去接你;记住不要在外面过夜。”
嘱咐过后,看了眼两位男生,不明就里使目光上挑又注意了一下他们身后,也不知是否留恋着学生时代的喧哗;不久,随着玻璃上摇,老人便使司机驾车离开……
一路上,拾着学生们嬉戏奔跑的情景碎片,恍如图文外最沉默的工作者、欣赏者,两人仅仅在拼凑,漠视着那渐去渐远的热闹气氛。
甚至无暇顾及旁边的人,一反常态地没跟庆君说一句话,任由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边,没有拒绝也没有要求离开,郭厢金只低头匆匆前行,牢牢扯住双肩背包带把指尖捏得发白,似乎正沉浸于某些不着边际的奇异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