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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东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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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谁是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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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笑意溢出来,那种隐忍不发的表情在那人看来却是无比的为难与纠结。

  他缓缓放下拦住我的手,浅笑道,\"在下并无它意,姑娘大可放心,待雨停歇姑娘便可离开。\"

  放心,放心,绝对放心,我差点脱口而出。

  我回头看了眼被合上的窗,此刻外面狂风大作,树枝在风里张牙舞爪的左摇右摆,印在窗纱上的树影唰唰唰的晃动着,一场凶猛的山雨正狂袭而来。

  我的表情恰到好处的体现出我别无选择的无可奈何。就算我下定决心于纠结躲闪的相处之道改变策略,但是我能接受的主动并不包括急不可耐的投怀送抱,该矜持的时候一定不能表现出急不可耐。

  譬如现在,明明很开心,但是必须表现得不甘不愿,点到为止就好,若是过了便是惺惺作态,分寸实在不好拿捏。

  我回过头,向他翩然施礼道,\"公子行事磊落,倒显小女惶恐,听闻你是家姐的朋友,既是朋友,又何来担心。只是见公子一人独居于此,想必定是不喜被人打扰,怕是我在此扰了你的清静。\"

  他的笑容增一分假,少一分冷,却是如同这五月的风吹着只觉得暖,看得让人觉得发热。

  我默默的错开了眼睛。

  \"无妨,今日姑娘本就因我受困于此,在下若不尽地主之谊,改日得见你家姐定是会责怪我的。\"他笑着坐到了刚才我才起身的琴台边。

  \"你跟家姐很熟吗,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一直以来很想知道他对夜无双的态度,正好,换个模样和身份,由我口中问出也不算是唐突。

  他正准备抚琴的手忽而一顿,狭眸抬起,目光中闪过一瞬涌动的暗光,\"姑娘适才不是说了,我和她是朋友。\"他双手轻按着琴弦,淡然的回答。

  \"朋友?不也分很多种吗?\"我不死心。

  \"譬如?\"他索性拿开放在琴上的手,成拳放于膝上,饶有兴趣的问。

  \"往浅的说的有酒肉朋友,往重的说有生死之交,文的有高山流水知音难求,武的有不打不相识,或是有天下熙熙只为利来的朋友,更有----情深义重,两--心---相---悦,可,可托付---终---身,之人。\"说到最后我一字一句,时不时瞟瞟他的表情,\"你们,是,哪种?\"

  他微微侧头陷入思考之中,半晌才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缓缓作答,\"姑娘对朋友二字剖析得颇为透彻,在下佩服,如你所言,我与你家姐应是知音难求那种朋友,我将她视为知己,她是与我心境颇为契合的朋友。不过,这个问题你更应问问你家姐?\"

  只是知己?对他滴水不漏的回答我有些失望,瘪瘪嘴道,“没有,梁国一行,我们匆匆一面哪有时间慢慢叙旧啊,我那苦命的姐姐不知要嫁给梁国哪位皇子,这也够她烦的了。”

  “嫁给皇子不好吗,听闻公主是要嫁梁国太子的,以后便是伴随君侧、母仪天下,为何到了姑娘口中竟是如此苦恼?”他向我看了过来,此刻外面哗啦啦一片,似有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在竹林间碾过,暴雨如倾盆之势随即直泻而下。

  我的身体在暴雨的轰鸣声中微微一颤,不由暗叹,“还好他留下了我,否则今日我怕是要在这荒郊野外给大雨拍晕了去。”

  我靠在紧闭的窗户前,眯着一只眼睛向外瞅去,风大雨急,院子里的花都被这场风雨搅得七零八落,和着泥水的土壤被雨水冲刷得满地横流,一片惨状。

  “可惜了,”我感叹道,“再美的东西一场风雨就不复存在了,可惜了。”

  “为何感叹?”他缓缓起身,走到我的身后。

  “就如你说的长伴君侧,那又可知伴君如伴虎。母仪天下?你又可知有多少人觊觎,明的暗的想取而代之。越是看上去令人羡慕华美的东西,越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想久持也必定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样的东西,我,我家姐不稀罕。”说完,我便转过身去,离身后的他竟不足一尺。

  猛然四目相对,我的鼻尖又开始冒汗,很热,很热。

  “姑娘的想法倒是很新鲜,但是未免有些偏颇,不是上位者都如姑娘所言那般。”他仿佛感觉到我僵硬的肢体十分的不自在,便若无其事的从旁退了一步,抖开长袖在布满茶具的小桌旁坐下,“来,请。”他招呼着我坐下。

  我跟随他隔着小桌与之对坐,看着他点燃炉火,将一壶清水悬置其上,整个动作熟练而轻盈,白色的衣袖在几个动作间倒不显累赘,别有一种翩然洒脱之意。眼睛盯着橙红的火苗,可所有感官却集中在那一人身上,不由得有些目光游离,神情恍惚。

  他抬头看了看我有些虚呆的表情,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姑娘可是想到什么事?”

  此刻我该庆幸有面纱的掩饰,他瞧不见我的囧样。我飞快的眨了眨眼睛,错开话题,佯作愁状,“也许你说得也对,并非所有上位者都会那样,那,你作为我家姐的朋友,你倒是觉得哪位皇子适合她啊?”

  “适合?”他睃了我一眼,将离火的水壶高高提起,一注腾出滚烫水汽的白柱直落茶海,一股浓郁的奇香扑鼻而来。

  “姑娘怎会用适合二字?”逸尘君一手两指呈环状轻扣茶杯外侧,一手两指并拢托底,将茶盏移至鼻下,轻嗅。

  我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了一口,香,真香,好奇问,“这是什么茶?”

  “雀舌,”他慢悠悠的小酌一口,声音像裹了一层清茶的芽色,甘透,醇净。

  “为何不能?”我抿了一口,回过神来。

  “你家姐为何而来?”他头也不抬,细细的端详着手中泛着黄绿微光的茶水,问。

  “和亲,”我不解。

  “那便是了,”他续而再嘬了一口,笃定而言,“既是和亲,而非招亲,谁又会介意合适,不合适。”

  我默默的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狠狠的往桌上一磕,语气愠怒,“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觉得这话从公子口中说出未免是对不起这知己二字的吧。”

  他淡然一笑并不为我所言动怒,“姑娘何出此言,就因我与她是知己我才会直言不讳,若真要论起适合二字,在下认为,皆不适合。”

  听到他最后四个字,刚才的不快顿时都烟消云散,心中升腾起莫名的希翼。

  都不适合,那谁适合,你吗?

  我哼笑了一声,似怒极反笑,“是吗,我倒是觉得靖王不错啊。”我有些恶作剧似的抬出靖王。

  “白远?”他忽而温和的双眼闪过一丝厉色,声音陡然变冷,“是姑娘觉得还是公主觉得呢?”

  我将空茶杯置于掌中,轻轻转动,垂头答道,“四个皇子,能选一个出来就不容易了,这不是明摆着吗?”

  “明摆着?”这次换他有些薄怒,他本欲提壶的手,又重重落下。

  “若不是白远,你家姐会不远千里来到梁国?任人挑选?”他语气中尽是讥诮,“居然姑娘还认为他会是良人?”

  良人?我有说他是良人吗?

  我自认我的话很是客观啊,就那四人而言,非要选一个,白远必然胜出。但是我压根就没有打算将自己的人生投入这无聊的宫斗中。

  ,他说对了一点,皆不适合。

  但是,我很不喜他说那话时的笃定。

  “那你觉得我,我家姐,还有得选吗?”我将茶杯放到桌上,操起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那没脑子的白竖,还是道貌岸然的白萧,或是毛还没长齐的百越,公子是觉得他们谁更合适?”

  他修长的双目慢慢垂下,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道烟色的影子,“她如若想,定是有其他选择。”

  “其他选择?”他不会早就洞悉我的打算吧,我有些不安的挪动着跪地而坐的膝盖。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我膝盖滑过,在伸手提壶注茶间打笑道,“你们可真是姐妹,连不喜席地而坐都如此相似,改日我让人按宁王府中的垂腿椅为你也做一把,”一杯晃着绿光的清茶推至面前,“在我这里,姑娘无须拘谨,随意些便是。”

  我费力的将小腿从臀下抽出,弯曲着斜在身侧,一手成拳捶打着发麻的腿肚,这样坐舒服多了。反正现在我又不是需要随时装端庄的公主无双,在他面前就算放肆些也无妨。

  “你说我家姐还有其他选择,难道,你说的是当今圣上?”我放松了小腿,神经也开始慢慢放松。

  咳咳咳咳!白衣男子握手成拳堵在唇边,突然急促的咳了起来,我连忙直起上身,双手捧茶递到他跟前。

  “你,”他微微喘着气,放下唇边的拳头,接过茶杯,很是无奈的摇摇头,“你家姐会被你气死。”

  “哈哈,不会,我,她,我姐大气着呢,”我忍不住笑出声,就没见过如此厚脸皮自夸的。

  “咕噜”一声来自灵魂低层的呐喊自腹部传来,这痨肠寡肚的茶水,几杯下去,我饿了。我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谁知他的表情更是尴尬,不是因为我的肚子饿,而是因为这里没有吃的。重要的话说三遍,没有吃的,没有吃的,没有吃的----

  当他轻描淡写的抛出这个问题时,我直愣愣的瞅着面前那个一尘不染得像个仙人般的男子,一句话脱口而出,“难不成公子你是喝露水长大的?”

  第一次,我有一种想把他拉下神坛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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