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日子在高考的巨大压力下,依然有惬意的分支。如果没有认识小黛,也不会有这个分支,小黛把我的生活带入到另一片天地中,像是在沉闷的房间中开了一扇可以闻到花香的窗户,有时候我远远的跟着小黛,从背后静静的看着我的这扇“窗户”,看着她挽起的袖口露出分明的白皙皮肤,看她脖子上那根红绳上系着的精细的结。我从没有感觉到如此幸福,也从没有这样紧密的抱着幸福。小黛看见我耳朵上有个小凹孔,说我下辈子会是女的,我问她为什么,她摸着自己戴着明晃晃耳钉的耳朵说,有耳洞下辈子就是女的。在她的描述中,我们下辈子是不会在一起了,这多少让我有些遗憾,在遗憾的是“不会在一起”,甚至忘记了在它之前有“下辈子”的修饰。也许她说的是对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幸福两辈子,我不是那样贪心的人,所以也会在拥有时,把笑容挂在脸上。
下夜自习回到家,通常是先喝一袋酸奶,然后洗簌完毕,看下书。酸奶是绵阳一家公司产的,自从在我们楼下开了店后,喝它就成了我晚上的必修课,酸奶对于我们这个小县城来说,是一样新鲜的东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稀奇古怪的味道,我故意放大这种稀奇古怪的味道,把喝酸奶表现成一件上刀山下油锅的事,这样爸妈会多给我些时间让我灌下这所谓的营养,而我在这多出的时间里,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越是稀少越是可贵,那些在以前不会多看一眼的节目竟然变得这样勾魂摄魄。那晚我照例进行着我的酸奶阴谋,在父母第三次催促时,我终于让吸管里传出了喝空的声音,我慢吞吞的站起来,眼睛饥饿的扫过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播放蓬溪县要分划行政区域的消息。蓬溪电视台的女主持人,正在播发相关消息,一年多的时间,县城里已经演义出来很多个关于分县而治的版本,甚至有人说这是两派斗争到不可调和后,上面调停的结果。现在最终版本从她唇红齿白的口中念出来后就,热议的话题就只剩下执行。我不关心政治,况且这根本算不上政治,我只想看看体育新闻,关心一四川全兴在甲a上的排名有没有上升。
自从那晚那则新闻之后,爸妈在饭桌上就一直围绕这个话题展开,一会儿告诉我李叔叔要去新县城了,问我知不知道,就是那个一年级的时候给我生日蛋糕点蜡烛的李叔叔,一会儿告诉我张阿姨也很有可能要去新县城,就是那个经常给我们家打电话叫打牌的张阿姨。我努力的回忆也回忆不起在我人生中有吃生日蛋糕这回事,倒是那个经常在午后响起的恼人电话,让我对张阿姨有些印象。张阿姨去新县城,这算是分县而治给我带来的最大利好,至少那个恼人的电话不会再搅人好梦。我依然和小黛在夜自习前去操场幽会,依然和蒋焉一起调侃谢凯和他的“娜卡”女神,那个在大人们口中热议的话题,再努力也吹不进我们的世界来,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
晚自习前,小黛和我从食堂走出来,像操场入口的那盏路灯走去,小黛看着我,又看看地面,然后迅速牵起我的手,我被这种疯狂的行为吓到了,常常提醒我要举止得体要保护好我们爱情秘密的小黛,竟然在光线如此不暧昧的地方牵起了我的手,我虽然怕被老师看到,但比起这种幸福来,冒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当我们走到操场跑道边隆起的边界时,小黛兴奋的跳了起来,这让她的马尾扬起后重重打在我的脸上,我摸着正在燃烧的脸,狐疑的望着小黛。“冯知,你知道吗。今晚刚刚好,520步,哈哈哈……”,我继续望着她,她拉着我的耳朵,那个有着耳洞注定我们下辈子不能在一起的耳朵,对我说,“520啊,我爱你啊,哈本儿,你听清楚没得。”,小黛说她爱我,她尽然比我先开口说出这三个字,还记得一个月前,我问她喜欢我什么地方,她的回答让我有些失望,她说“喜欢我喜欢她”,后来我去新华书店看了一本叫做《爱的释义》的书,书上有小黛这种回答的解释,说这代表她对这段感情有着被动的态度,说如果要从她那里得到一分爱需要付出十分爱的激励。那天我合上书,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书店,街上车水马龙,天空阳光明媚,我找不出不开心的理由,但我还是自我安慰的想着,我喜欢小黛应该是无穷大,无穷大被分成十份就是十份无穷大,所以小黛喜欢我也是无穷大,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让我舒服了很多。但在之后的时间里,我常常揣测着自己在小黛心中的地位,在这种揣测的过程中会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但现在,我亲耳听见小黛说出了那三个字,她拉着我的耳朵,把这三个字清晰的灌进我的灵魂,像三颗石头砸进我心中的池塘,激起涟漪,然后稳稳的落在池底,我望着小黛,把那本该死的《爱的释义》丢到了天边。
晚上在我继续酸奶阴谋的时候,爸爸问我想不想去樟木县,我望着他,示意再说一遍,老爸喝了一口茶,把一片挂在嘴角边的茶叶吐像一米开外的垃圾桶,等茶叶准确的降落在目的地后,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樟—木—县”,我问老爸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竟然有这么信手拈来的名字,还有我为什么要考虑去那里。老爸面带微笑,就像他在县里即开彩票上抽中洗衣粉时一样,他说他有机会调到樟木县,樟木县呢就是蓬溪的樟木镇,分县后,新县府就在那里。他正在说着的时候,老妈打断了他的话。在他们的谈论中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如果老爸调到樟木县去,可以从科员往上走走,但老妈觉得以我老爸那颗赤子之心走到头也走不了多远,去一个新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比起老爸的“高升”,老妈更愿意选择她笼络了几十年的人际关系。所以老爸也有些恍惚想听听我的意见。我是不会恍惚的,我怎么可能离开蓬溪,我才不要和小黛做牛郎织女,于是老爸听了我的意见,说明天就去答复领导。我继续喝着我的酸奶,把时间拉得足够漫长。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后来李叔叔走了,张阿姨也走了,但街上依然车水马龙,赶集的时候,人群依然摩肩接踵,我以为蓬溪街上的人会少一半,但现在证明我设想的一切是多么幼稚,我依然得排队才能买到街角的“熨斗糕”。县城里一点没有改变,这种波澜不惊让我有些失望,我想在我的记忆里都不会有一个片断会记着这次“重要”事件。在我快要忘记分县这回事的时候,“这回事”又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二零零五年十二月三号,阴云笼罩着蓬溪城,连续几天的降雨,不但没有拨开乌云,反而让云层变得更加浓重,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是个连绵的雨季,一旦碰上这样的天气,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会贪婪的瓜分掉课程表上唯一的两节体育课。有时他们会不约而同的出现在课堂上,当两个老师遇见的时候,先到的那个就会口是心非的谦让,而后来的也会知趣的笑着退出去,我仿佛能听到他在转角的地方捶胸顿足的声音。高三下期是不会再有体育课了,“素质教育,全面发展”的口号是喊不进我们这所固若金汤的学校的,所以这场连绵的大雨让我们的体育课在文化课前早早毕业了。
我站在小黛教室外面,背靠着阳台上的那根柱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到小黛,而老师的视线全被两扇窗户间的墙挡住。小黛他们的班主任大概快五十岁,头发谢顶让他看上去快六十岁,一般有着这种发型的人,会让人有着猥琐的感觉,但他仿佛是我看到的唯一能够把这种发型驾驭出学者风范的人。他是学校里出名的爱拖堂,绰号叫“一分钟”,因为每当下课铃声响起时,他都会说“再耽搁大家一分钟”。下课铃对他而言是无效的。高三的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是真正的自习,但他还是霸道的占据了它,所以他的存在就成了我等待的原因,听上去怪怪的,哦对,是小黛的存在才是我等待的原因。“一分钟”,从课堂里走出来,余光快速的扫过我,然后从我身边走过,接着是那些鬼哭狼嚎的男生从门框里挤出来,他们快速的跑过,仿佛要把耽搁的时间通过奔跑来弥补。小黛走出教室,我接过她手里的书,当我们站在教学楼出口的门廊时,雨下得更大了,我撑开伞,准备走出去,小黛拉住我,“雨太大了,等会儿再走吧。”,我望望路灯照耀下密集的雨滴收起了伞。人群从我们身边走过,消失在雨中,还有四五个没带伞的同学和我们一起在门廊里等雨停。一间间教室熄灯后,教学楼楼安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小黛和我坐在台阶上,我感觉她忽然向我身后靠,当我抬头的时候,看见“一分钟”撑开伞走出教学楼,我挺直腰杆掩护着小黛。结果很成功,“一分钟”什么也没看见,然后消失在雨中。我和小黛互相讲起今天发生的趣事,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再回头的时候,门廊里就只剩下我和小黛。“走吧,这雨看样子是不会小了。”我拍拍屁股站起来,一只手拿着书和伞,一只手去拉小黛。小黛站起来,回头看看教学楼,拉拉我就往楼上跑。我跟在小黛后面,想去拉住她,问她在跑什么,但是碍于手上的东西,我不能全力加速,就这么跟着跑上楼去了。还没等我把话问出口,我们就已经站在她教室门外,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盏日光灯吸引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飞虫,它们一次次的撞击着灯管,微弱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分明起来。小黛拉开窗户,从窗台上拿起钥匙打开教室门,而我一边安静的看她完成这一切,她走进教室,朝我挥挥手,于是我的脚步就自己的跟着她移进了教室。教室里黑黑的,过道里的灯光被墙壁挡去大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射进窗户,成了教室里唯一的光源,我闻见黑板散发出粉笔灰的味道,也闻见作业本上香型圆珠笔的味道,小黛拉我走到她的坐位坐下,从抽屉里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接过盒子,在黑暗中我摸索着它的棱角,想知道在它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小黛拉住我的摸索的手,看着我,教室里唯一的光线被她的大眼睛反射给我,我好像看到一片土地又像是看到了一片海洋,“冯知……”小黛欲言又止。我害怕有人跟我说话的时候先喊我的名字,过往的经验告诉我这不会是好事,比如我妈高兴的时候都叫我小名,我爸也是这样,当他们要开始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时,就会叫我的大名。“你敢吻我吗?”当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小黛的话电光火石般的击中我的心脏,我感谢黑夜为我遮挡了脸上绯红的颜色,这样让小黛不会发现我的紧张,“为什么不敢。”我尽量把语气修饰成痞味十足。“那好”说完,小黛闭上眼睛,那一瞬,我想到了从前,四年级的时候,我带着一群孩子去砸马蜂窝,我敢第一个扔石头,三年级的时候我和六年级的人挣乒乓台,我敢把他推下台去,我敢一个人在晚上穿过麦田去我外婆家,我敢爬最高的树,一度,我以为我胆子不会小,一度我以为我胆子很大,但现在,我望着小黛在黑夜中明亮得像月亮的脸,不知所措。在我的想象中,跨到这一步需要某个铺垫,但事实上也许本来就不该有铺垫,于是我闭上眼睛准备不顾一切的吻下去,就在这一刻我被一双柔软的唇碰到了灵魂,我仿佛吻进了另一个世界,一开满温暖而且昂扬的花朵的世界,我在那里飞翔探索,把一切未知变为已知,把幸福一口一口吞下。我感到激烈的心跳,又感到回应着我的另一个起伏剧烈的胸膛,雨水从屋檐汇聚从澎湃的水流撞击着地面,过道上飞虫拼命的对着光明横冲直撞,我和小黛在黑夜的庇护下,把自己交给对方,又从对方那里得到另一个自己,我和小黛搂紧对方,像是要把一个自己摁进另一个胸膛。就在这时,一束耀眼的灯光扫过我们,快速的把我们从另一个世界拉回现实,我们一起低下头,把头深深埋到桌子下,心跳也换了一个频道继续猛烈的跳着,祈祷不要被那巡夜的保卫发现。还好,保卫只是发现教室有扇窗户没有关,关上窗户后,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雨声中完全听不到。我们扬起头,我看见小黛额前被汗水粘着一绺头发,于是我轻轻的把它拨下,她笑着拉起我跑向楼下,我撑起伞,在黄黄的路灯下,我看到一滴泪挂在她笑着的脸上,我问她“是在哭吗,是不是后悔了。”她一拳打在我背上传出一阵空响,“叫你打好伞,不要再让雨溅到我脸上来!”,我想也是,小黛泪点不会这么低,再说初吻给我不至于后悔到哭吧。
于是在雨中,我们走过河滨路,走过回归园,走过飞云桥下的李面包,走过红星桥,街道上除了我们,只有欢快跳动的雨,我以为这就是我要的世界,正如世界给我的一样。站在小黛家楼下,她让我埋下头,然后把一个吻印在我被雨滴打湿的额上,“冯知,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张信哲的专辑,里面有我们都喜欢的一首歌,保管好它,那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礼物?”我惊讶的望着那个盒子,努力的回忆这是这是几月几号,看着楼道中一盏盏亮起又熄灭的声控灯,最后熄灭在小黛家门,我转身的时候怎么不明白这到底是补送的生日礼物还是提前送的,因为无论如何我的生日也不在十二月。回到家,我把磁带放进随身听,一首一首的快进,直到耳塞里传出“谈恋爱,和某某某,爱情开始在月光底下走……”。
小黛送了我盒磁带,然后得到了我的初吻,于是我问小黛是不是用这盒磁带骗走了我的初吻,小黛说我的初吻连磁带盒子都不值,我想想也是,要骗也是我骗走她的初吻,女生的初吻比男生要金贵得多。也许我太笨,从端倪里看不见玄机,也许这个玄机被刻意隐瞒起来我无从发现。总之小黛让我看见的是阳光,从没有过一丁点的阴霾,于是我在她的晴朗里看着世界,直到世界崩塌的前一秒,依然还是清空万里,春光明媚!
那天下午,我站在她教室门外靠着柱子等“一分钟”讲完课,然后和小黛汇入人群中,小黛带我停在校门外的一个岔路口,这个是个不出众的岔路口,以至于我路过它无数次也没在过意它的存在,一米左右宽的泥巴路蜿蜒了二十米后消失在一个转角,“冯知,陪我走走吧”,小黛指着这条路,“好啊”我没心没肺的开启了探险模式。我们走上了那条路,人群消失在我们身后,五点过的太阳还显得很明媚,要不是芭茅草枯黄的叶子,我会误以为这就是春天。我没有问小黛为什么今天会走这条路,只是专心的拿着根树枝打开路两边的杂草。我们挥着汗沿着路爬上一座山岗,我惊讶的发现,蓬溪全城都在我们脚下,我指着百货大楼的钟塔对小黛喊,“你看啊,那边过去就是红星桥了啊,我们家都在那个方向,要是再高点就能看到我家了,呃,看到了,看到你家楼顶上那棵树了,在那……”,我转身指给小黛看,小黛却抱住我,连同我手里的那根树枝一起抱着,我解开小黛的手,看见她印在我外套上的泪痕,傻痴痴的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我只猜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但猜不到产生这个结果的原因。“冯知……,我们在实验中学呆了快三年,不是在第一年认识,不是第二年认识,偏偏要毕业了,你出现了……,也许第一年认识,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失去新鲜感,就会讨厌对方,就会吵架,就会冷战,就会说恶毒的话伤害对方,就会不痛不痒的做陌路人……,但是现在……我看见你站在教室外等我,我会高兴,看见你端着两份菜绕过人群走向我,我会幸福,看见你为我撑起的伞把你的脸映成红色,我会温暖……”,我感到双脚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浑身软绵绵的,就像一片羽毛,任凭哪里来的一阵微风,就能把我吹得无踪无迹,我慢慢抬起手,轻轻落在小黛肩上,我多想安抚那个起伏的肩膀啊,但无力的手却什么也做不了。“怎么了,”,心中的千言万语尽然被这三个轻而易举的字概括了,我应该说得更多一些,至少比小黛多一些,但那刻混乱的思想组织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语来,我只看见那条一米宽的路仿佛是条正在变宽的银河,我在这头木讷,小黛在那头抽泣,我只看到远处车流不息却听不见声音,阳光依然明媚,它把我们的泪水照耀得晶莹剔透,小黛嘴里不停的说着,但我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她起伏的肩膀和天空中还没坠落的太阳。我们坐在山岗上,小黛依偎着我,我把左手放在她肩上,风吹过我掌心的汗,我感觉到人生最刺骨的凉……。
我们坐在山岗上,看着蓬溪城第一盏灯亮起,然后它像四面八方扩撒,直到万家灯火,黑暗淹没了我们的来路,我们远离了蓬溪,我想这黑夜不要再亮起,就这样和小黛安静的呆到永远。我总是想着这些不可能的事,而小黛最终还是会走,想起没有她的时光会什么怎样的惨淡和空白,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小黛用肩膀撞撞我,然后把表放在快贴在我鼻子的位置,借着星光我看到了时间,我把她衣袖拉下遮住了时间,然后她朝我点点头,于是我们达成了逃课的默契。
我和小黛用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不停的讲着,从小时候的糗事讲到将来的理想,一会儿讲到笑,一会儿又哭起来,直到听见实验中学下课铃声响起。我牵着小黛往来路走,小黛却把我拉向另一个方向,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柔弱的女子尽然比我还不怕黑。在穿过了一个养殖场场后,一条平坦的道路出现在我面前,在道路的另一头我隐约看见了汽车闪过的车灯,那些车灯很快就要照亮隐藏我和小黛的黑暗,我深深吸了口气,和小黛对视之后,向路口走去。我们像一对飞蛾一样,扑闪着翅膀,像灼热的光明走去,等那些光明把我们穿透。小黛说,今晚我们把以后的眼泪都流干净了,以后就不会再哭了,我望着小黛努力往回收眼泪,但小黛眼泪还是滴在了我的手背,小黛说这是最后一滴,是她作为女生的权利,而我不能再哭了,我笑着往边上一甩头,那滴眼泪就飞到了不知哪里的尘土。我们走过那条走了无数次的回家路,路过那些路过无数次的店铺,我们在街道上牵起了手,尽管我们穿着校服,尽管被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多年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记得这晚蓬溪街头两个早恋的高中生,违反校规逃课,恋爱,如果他们记得,又会不会明白在这“叛逆”背后隐藏着如何的波折。
我和小黛站在她家楼下,我吻向小黛,小黛抬起头迎向我,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用生硬的技术承载着青春的爱情,我想起了那个只敢在操场角落让我牵手的女生,那个在校庆的人群背后抱住我的女生,那个让我心神不宁寻找的女生,那个正和我唇齿相交的女生,她是仿佛是一片云彩,被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风吹进我的世界,也正如那片云彩的到来,她又被风吹出我的世界,我抱她抱不着,我抓她抓不到。我吻着小黛,直到我们都尝到了咸咸的苦涩,小黛走进楼梯间,我看到声控灯渐次在每个楼层亮起又熄灭,直到停留在小黛的楼层,我固执的等着最后那盏灯熄灭,当楼梯间再度黑暗的时候,我转身往回走,深深吸一口气,露水带着微凉撞进了我的身体,我忍不住回头看向小黛家,看见小黛那层楼的灯亮了起来,我知道那是小黛还在看着我,于是我跑向那里,当我站在她家楼下时,那盏灯终究还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