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调

  有这般脾性和能耐的，又是这样一个身份的魂族女子，会让自己轻易陷入海难的境遇中么？

  沈霓裳不太相信。

  不过猜测归猜测，眼下只能当作一个参考的方向，因为，也不能排除这位“外祖母”当年是为了以防万一，故布疑阵。

  但魂族族地同云州距离遥远，至少千里，也许数千里。

  这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能超越这样的距离施展两重离魂之术救人，这样的人在魂族当中，想必也绝不多见。

  无论施术之人是不是这位“外祖母”本人，就如同罗才和赛戈朗猜测那般，她这位“外祖母”在魂族只怕不是普通地位。

  再联系司夫人这个半血的魂族都能有这般的魂族天赋，这个判断无疑又确实了三分。

  综上种种，也让沈霓裳对这位挂名“外祖母”的感觉，有些复杂难言。

  研究册上的内容，一开始只是想看看能否寻找到些许有关魂族族地指引的线索，所以，她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文字上而特意避开了图画部分。

  只要她注意力足够专注，她就有过目不忘之能。

  只记住文字，日后即便同对方相遇，对方有所芥蒂，她也能有解释的托词。

  但一旦文字注解同经络图相结合，无疑等于她了解了完整的魂术口诀。

  不告而取谓之偷。

  沈霓裳不确定，魂族人会不会介意。

  尤其是她并非真正边族，身上还带有一半的中土人血统，魂族人究竟会作何想法，会不会给她带来其他的麻烦，沈霓裳此刻也不得而知。

  但在各种方式都试过，又将册中边文字字研究过后，依然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将注意力转到最后这几幅经络图上。

  她已经想好。

  无论此番是否能求得圣莲子，这魂族，她有生之年，势必是要去走一趟的。

  沈霓裳是静得下心的性子，一旦专注投入进去便万事不扰。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起。

  三个丫鬟相继睁开眼却见沈霓裳还入定般坐在火塘边，只见沈霓裳盘膝而坐，双目似阖似闭，整个人一动不动，好似魂游天外一般。

  玉春有些吓住，伸手想去碰沈霓裳的胳膊，二丫却一个眼色过来制止住她。

  玉春的手停在半空，几分担心焦急地回了二丫一个不解询问的眼神。

  二丫也说不出来为何，只是本能地想阻止玉春的动作，见玉春担忧不解，她摆了下手，指了指门外，几下穿好衣裳，轻步走了出去。

  玉春和小翠见状也赶紧将自个儿打理妥当，跟着走了出去。

  掀开门帘走出门口，玉春回头看了眼，她们三人的动作虽然放轻，但换做往日，沈霓裳一向觉轻，应该早就惊醒，而此刻，直到三人走出门，沈霓裳还维持原来姿势，纹丝未动。

  玉春不觉一怔，生出些怪异来。

  二丫没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踩雪，而是直接施展轻功，踏雪无声地到了罗才欧阳泽明四人所在的木屋前。

  二丫站在门帘前轻唤了两声，里面响起罗才应答，不多时，罗才便披着袄子睡意惺忪地走了出来。

  “二丫？”雪已经停了，天还未大亮，罗才缩着脖子握拳哈气，望了望天色，有些奇怪，“这么早，有事？”

  下了一晚上的雪，气温愈发寒冽沁人，正是睡觉舒服的时候。

  这些日子他们虽也不贪图懒觉，但一般没紧要事儿的时候，都是天大亮才会起身。

  这三个丫鬟起得早些，他是知晓的，但平素她们并不会影响他们。

  二丫拉着罗才朝这边走，口中低声道：“小姐一晚没睡，你去帮我们看看。”

  罗才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走了，身后花寻也行了出来，三人走到这边木屋，玉春将帘子打起来，屋中沈霓裳垂帘盘膝而坐的景象便映入几人眼帘。

  罗才和花寻都是齐齐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罗才压低声量问。

  “小姐昨晚看那个——”二丫指了指沈霓裳的身侧地面，昨夜沈霓裳是将册子拿在手中，但此刻却是放在身侧，因为身子挡住，一时倒难以注意到，经二丫这一指，罗才同花寻方才看到。

  两人立时认出，被沈霓裳放在身侧的正是司夫人留下的那本记录魂术的硬皮册子。

  “……小姐让我们先睡，自个儿看册子，”旁边玉春小声接过话，“我们起来就这样了，我想叫小姐，二丫没让。”

  罗才的神色从疑惑到惊愕，视线在沈霓裳和册子间来回了几圈，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倏地惊亮，脸色渐渐化为凝重。

  “都别进去，也别惊动她。”罗才拉着二丫退开，神情凝重中似乎又带着某种隐约惊喜，“帘子放下，动作都轻些！”

  几人几分愕然不解地退开了。

  罗才却没有理会几人，轻手轻脚又不掩匆忙地回了自个儿的木屋，将几人丢在身后。

  玉春同小翠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看向二丫。

  二丫面无表情摇首：“我不知道。”

  罗才又没单独同她说话，她哪里能知道？

  花寻垂了垂眼，转头看了看沈霓裳的木屋，折身朝自个儿的木屋而去。

  这一会儿功夫，欧阳泽明同赛戈朗也起身了。

  罗才正在同赛戈朗说话，罗才神色有些激动地说着，赛戈朗神情却有些奇怪，花寻挑帘而入，两人都没分出注意力，欧阳泽明懒懒半躺半倚在木屋中唯一的一张床上，将花寻的目光看来，欧阳泽明瞥向说话的两人，百无聊赖地翻了个白眼。

  这罗才一回屋子就扯着赛戈朗“叽里咕噜”说个没完，看样子还挺激动，可他虽也有边族血统，但边语对他无异于天书，两个人在自个儿跟前光明正大的说悄悄话，这滋味真真是不爽！

  这头罗才已经将话说完，赛戈朗听得眸光几闪。

  “……我早前就让小骡子试试，她虽非魂族，但身上如今的魂丝却有莫大干联，你看得书多，见识比我多，你说小骡子会不会也能习练魂术？我原本也是随意说说，没成想小骡子兴许是真个试了，方才那模样有些像打坐入定——”罗才急切询问，又道，“我没见过人习练魂术，不过我没让她们打搅，要不你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