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展颜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第二日早上一起身便找展墨去。到展墨的院子里时展墨背对着展颜正在练剑。一身白色的里衣四下飘飞，展颜忍不住拾了跟棍子跳将过去朝展墨刺去。展墨向右躲开，回身同展颜过起招来。二十招不到展颜便扔了棍子跺脚道：“不练了，大哥分明是在哄我玩儿！便是父亲同我练剑，也没这般把我当小孩子耍的。”

  展墨亦收了剑笑道：“我手里拿着剑，怕伤了你。”

  “怎么会呢大哥！你的本事自己还信不过呢？”

  “我是怕你胡闹。”

  展颜拿过展墨的剑，展墨随手擦擦汗道：“屋里说吧。”展颜跟上问：“大哥，你知道我要找你说什么？”

  “这么大清早的早饭都不用就跑来，还能是什么事。”又唤来莱青把早饭端来。

  “别别别大哥，我还是说完再吃吧，你知道我最善变了。”

  “是要说七王爷的事？”

  “我就知道瞒不过大哥。”展颜在展墨身边坐了道：“我不知道他是七王爷。进城那日我躲着成燮去了城郊边的农庄里转悠，见山间的野果子熟了便去摘果子。谁知见个衣衫不齐的人匆匆忙忙钻进林子里，一瘸一拐没跑几步一跤跌在树下，后头又追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那人便拿出一个袖箭上了箭弩。”

  展颜见他做了亏心事又想暗箭伤人，又见后头追来的人书生模样，当下判定那人必是贼无疑了。从树上一跃而下顺势一掌正朝着那贼脖颈劈去，那贼却是机敏的很，虽脚上不利索仍是快速翻了个身躲了去。只这样一来弄出的动静却惊动了那书生，小贼见已然暴露了便以袖箭对准了书生想趁书生准备不及先下手。展颜暗道：果然是贼人作风，便一脚望其横扫过去，那人虽知晓身后袭击并不躲开，仍是全力对准了书生，奈何展颜脚劲儿大，小贼又受了伤，没受得住这一脚身子偏了去，连带着箭矢亦射偏了去，只听得他“咚”地一声跌在地上。

  书生上前来对展颜微微轻笑点点头。

  展颜心下嘟囔：帮了你这么大忙也没个谢字，这样就完了真没趣。

  望着地上的贼书生呵斥：“还不跟我去见官府！”

  地上那贼倒是硬气，又挣扎着想起来，展颜见他站都站不起来干脆好人做到底：“哎，看你也拖不动他，我帮你一道送官去吧。”

  书生婉拒：“姑娘放心剩下的我一个人可收拾了，免误了姑娘要事。”

  展颜想想倒也是，二哥还在南郊候着呢，何况这人忒没礼数了，这会儿也不说个谢，倒显得自己急不可耐的样子。同书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转身打原路走出去。

  边走时仍感叹世风日下啊，书生都不晓得礼义廉耻了，受人大恩都不道谢。走出林子时外头日头明媚给光一照，展颜脑子突地一个激灵，那书生故意不与自己道谢，又显得与自己亲近，莫不是想叫那人误以为和自己是一伙的？

  细想来若那人真是贼何至于叫一个弱书生弄得伤痕累累躲进了林子？又为何那人两手空空衣衫褴褛全然无赃物呢？展颜登时又往林子里跑去。

  跑去时二人果然又打斗过，那贼已是处了下风，书生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剑，下手毫不留情。展颜忙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头往书生打去，书生转过身一一打落，那人方得了空隙调息喘气。

  书生收了剑吃惊问：“姑娘这是何意？”

  展颜手里还剩几个石头，一并扔了去：“闪一边儿去，姑奶奶和你不熟！还当你是个老实书生，原来功夫好得很嘛！”

  “哼”书生嗤笑一声：“姑娘聪慧，竟这样快便想明白了。小生念及方才姑娘出手相助有心放过姑娘，现在姑娘离去只当未曾来过还来得及。”

  展颜惯性想接过话问若是不呢？

  那人却并不给展颜机会继续道：“若姑娘一意做侠女，小生便只得出手了。”

  展颜惯性又想说我既然不能当未曾来过了，你难道还能放过我？

  那“贼”却似调息了一会恢复了些，声音仍有些不稳：“姑娘以为撞破了这些，他能放过姑娘？”

  好嘛，我要说的都给你们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书生见展颜默不作声，催促道：“姑娘快些离开吧。”

  “我离开了你要怎样对他？”展颜实在只是顺口接话，书生似是有些急切不再同展颜多语：“姑娘便是要同我做对了！那小生只能不客气了！”言罢复提了剑朝那“贼”刺了去。那人虽是恢复了些仍是招架不住节节败退，几招下来又是一道伤。展颜见此忙跃过去帮着“贼”。

  起先书生对展颜还算收敛，十几招下来发现展颜功夫不弱不由得丢了顾忌，对二人皆下了重手。展颜病了一路软剑早取了下来叫秀月收着了，且身子还没好利索，应付起来颇有些吃力，当下展颜愈发严肃起来，旁边那人亦能帮的了不少小忙，是而三人一时分不出高下来。又僵持一会依稀听到不远处有人呼喊，展颜不知是哪边的帮手，不敢出声。那“贼”似是也听到了闪至一旁，展颜咒道：没良心的竟然躲出去了！听见嗖地一声一缕红烟冲天而上，在上空绽开一片红色。

  竟然还有烟雾弹！想来是他的同伙来了，展颜这样想着心里也略微放松些，却觉那书生的剑法蓦的凌厉起来，一个不察手臂上一阵刺痛已划了一道伤。若说先前亦是下了狠手，此番竟是下了杀手招招凶险，想来那书生见这边来了帮手急了眼只想速速解决了二人。展颜忙打起精神应对，恐不是其对手又对一旁的那人叫唤：“别愣着了，快点偷袭啊！别叫他跑了！”

  那人一愣，接着亦拾了石子儿望书生要害穴位处打去，书生连连躲了数招，听得叫唤之声愈近了斜下里一个虚刺逼退展颜，继而朝树上跃起脚下一蹬，借力几个起身已然远去。

  展颜扶着树松了口气，一旁的“贼”初时一个酿跄跌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亦扶着树调息。展颜白了一眼：“都伤成这样了死要面子。”

  那人看一眼展颜不语。很快两个同伙快跑过来一个扶助他一个跪下道：“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是我大意了，与你二人无关。”那人说的云淡风轻，甚至眼带笑意。展颜看一眼他，只觉得笑带寒意。

  “公子，刚刚可是”

  他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此事回去再细细说来，你身上可有创伤药，给这位姑娘。”

  “属下随身带了些，只是不多。”

  算你还有点良心。展颜休息半晌已恢复七八了，这下一耽误二哥铁定又要急躁了，想着要快些回去才是。接了那人属下扔来的一个小瓷瓶道：“叫你的属下把他的束袖借我。”

  那人看了看方才跪下的那个属下，示意他照做。

  展颜接过看看与自己的差不多，便解了划破的束袖揭开衣袖，好在展颜躲闪得也快，伤口不长，亦不是很深。展颜将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一手稍稍涂抹。这药药效倒是快，伤口出血渐处渐渐凝固。拿了自己的束袖扎了伤口止血，拉下衣袖细细将新得的束袖束好袖子，把划破的袖口皆藏进去便看不出异样。

  “姑娘包扎伤口的功夫倒是老道。”

  展颜抬头，见那人盯着自己手臂道：“不说救了你好歹我也算帮了你，你便这样无礼？”

  “先前若不是姑娘害我，也无须姑娘帮我了。”

  果然，还是个没良心的。

  “行，没帮就没帮，我只当什么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本姑娘也懒得纠缠，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姑娘留步！”

  展颜停下脚步看着他懒得开口。

  “姑娘性子也太急了些。容我把话说完。方才也见着了，我与那人势同水火，姑娘卷了进来实非好事，不说有心无意，坏了他的事日后只怕麻烦不断。到底我受了姑娘的恩，说句为姑娘好的话，姑娘最好远去些日子，如方才所言只当今日未曾来过方是上上之选。”

  “放心，过夜便忘，后会无期！”

  “我以为是江湖恩怨，只想着进了京我住我的展府，他们去他们的厮打，都不提这事罢了，可哪里想到他竟然是七王爷。”展颜说起此事时，心里仍有些怨气。

  “伤可好些了？”

  “啊？”展颜被展墨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问住了“什么伤？哦！早好了，大哥你问这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你成日里挥手舞足的没个消停，伤最是难好。”

  “放心吧大哥，你那药真是管用，前两日还有些痒痒，这两日疤都快长好了。”

  “仔细些莫沾了水，痒时莫要抓挠”

  “大哥我晓得的，我方才同你交代完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牵扯恁重，一时哪里想的周全？你在府中自有大哥在无需忧心，先用早饭，肠胃才好几日，该好好注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