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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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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身若绵柳仙子至 舞似轻蝶洛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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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教我找着你们了!”

  开席未过多久有人在背后拍了展墨几下,原来是钱莫休不知何时从何处蹲着身子找过来。展颜问道:“怎么这会才来?”

  钱莫休道:“还不是叫姓梁的折腾的,可热坏我了。”

  “你做什么了这样热?”

  “姓梁的要了我家厨子今日给他做寿宴,我老爹非得叫我去看着,一上午都焖在厨房里头热的我一身汗,他倒好,说好的给我安排位子的,连个影儿都不见,还得我自己来。”言罢自顾自倒了杯酒一口喝了。

  喝时有府上的奴才一人搬了凳子,一人举了碗筷过来:“钱公子,王爷教奴才给您添了凳子和碗筷过来,吩咐奴才先给您道谢了,晚些再亲自来谢您。”

  钱莫休教人放下凳子,展颜见一桌容不下便挪到与展铭同一桌,把位子让与他。钱莫休嘿嘿笑:“展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

  展颜懒得理睬只坐下喝酒吃菜,肃宁王特请了食芳华的厨子,因而菜肴当真是不错。展颜本是一时猜不出七王爷到底会不会追究那日的事心下烦躁,吃了几口菜反觉有些胃口了,又想横竖大哥也说了无须忧心七王爷,只把自己真当做来贺寿的罢了,如此想着愈发畅快吃起来。耳畔丝竹管弦之声响起,搭好的戏台上不知何时上去一班舞姬,着了鲜丽的水袖裙舞起来,腰肢纤细,舞姿曼妙,展颜一时看看舞一时吃吃菜好不惬意!隔上一会子的功夫又有婢女捧了新鲜的菜来一并又撤掉一碟菜,只定着桌上六道菜数量不变,展颜心里叹到:到底是王爷生辰,大排场不讲,小处仍旧处处讲究的。

  “啪啪啪”前头几声拍掌之音响起,一人拍掌道:“七哥不厚道,该罚!”

  肃宁王笑着倒了酒道:“哦,九弟既有此言便是七哥之失,七哥且先自罚一杯。”一饮而尽笑问:“如何不厚道惹九弟不悦了九弟不妨明示啊?”

  “说是叫咱们欢乐一场,便叫咱们看这般舞姿平平的舞姬们,如何乐的起啊。”

  肃宁王笑道:“愚兄惭愧不通此道,九弟颇通乐舞这些舞姬想来入不了九弟的眼,可眼下一时也难寻了旁的替换,九弟不如暂且将就瞧瞧,多吃些菜。”

  “歌舞乃是为助兴,如此庸姿如何助兴,再看下去只怕要扫兴了。”

  肃宁王笑笑挥挥手示意舞姬们退下。

  展颜离台子近,瞧着台子上正全意转着圈儿的舞姬突地停了下来,面色委屈却仍只行了个礼,领着众人一道退下去“酒足没事干,吃饱撑得慌。”

  一旁的钱莫休凑来说:“展小姐此言精辟啊!不过九皇子可不是吃饱撑的慌。”

  展颜看看钱莫休:“那是要做什么?”

  钱莫休故作高深:“抛砖引玉。”

  展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问钱莫休却只是笑,又听那九王爷道:“扰了七哥的雅兴,小弟深感歉疚,不如让小弟给七哥吹一曲,也弥补小弟未备贺礼之罪,七哥以为如何啊?”

  座下又有人笑道:“向来听闻九皇子萧乐造诣极深,能引蝶舞莺啼,不想今日竟有此机会得以一饱耳福啊,哈哈哈。”一时众人皆附和要听。

  肃宁王亦笑道:“九弟若果真愿吹上一曲,更胜过千万贺礼。”

  九皇子随身配着萧,那萧通体碧绿,绿的幽深,取下萧来在手上舞了两圈,其座旁一妆容华丽的女子笑道:“七弟生辰乃是喜事,萧声未免有些感伤倒煞了喜气,不若仍叫了舞姬来作舞可折些伤意。”

  “二姐姐竟叫那群庸人来和我的萧!”

  “是姐姐疏忽了,怪不得豫谨生气。”九皇子既唤她做二姐姐便是二公主了,展颜心想着,又听二公主笑道:“素日里总听闻外头传‘京中多才俊,毓秀有罗裙’,可见咱们大孟才子佳人是不少的,今日不知谁愿以舞相和叫本宫饱饱眼福啊。”

  “要说舞艺高超当属中书大人的二夫人,真真是赛过广寒仙子。”席下不知谁家夫人接了话,便见一夫人起了身,尚不知是应是拒时,九皇子哼了一声:“不过一个妾室罢了,怎能配本宫的萧。”

  那夫人低了头,服了身子又坐下。

  “九皇子息怒,妾身失语了。”先前那位夫人忙起身请罪。

  “哼,那就闭嘴不要说话了。”

  “好了九弟,这个看不上那个又不能的,你倒是说说,谁人能与你相和啊。”二公主又笑道:“我记得陈太尉有千金颇擅舞艺,不知今日可曾前来啊。”

  又见一女子袅袅婷婷站起来行过礼道:“大将军之女陈歌瑗见过二公主。家父因前日奉命前往坞山巡营未归,今日赶不及为王爷庆生,特让哥哥带了臣女来略表心意。”

  肃宁王道:“陈太尉辛劳奔波真是辛苦了。”

  那女子道:“谢王爷夸奖,家父常说为官者有劳可辛方不愧于天恩,纵是辛苦些亦甘之若饴。”

  “陈太尉躬身亲为,对子女亦教导有方,陈小姐很是懂事。”

  陈歌瑗又行了礼低头道:“公主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本宫听闻你舞姿卓然,今日可能劳烦你即兴作一支舞?”

  “公主严重了,能在王爷公主面前献舞是臣女三生有幸,只是臣女舞姿拙劣,公主千万不要笑话。”

  徐徐自席间行至台上。远见着这位陈小姐走路莲足慢抬,玉步轻挪,楚楚娉婷,款款生姿。身量轻柔恰似软柳游水上,背脊坚韧又似樯杆行逆流,单是这几步下来就叫人难转目光。渐行至台下,离展颜近了展颜更是看得仔细,见她上台阶时竟不见高低起伏之态如同飞上去一般。

  陈歌瑗又对着肃宁王、公主和九皇子方向分别行了礼道:“臣女献丑了。”

  半晌不见九皇子举萧,陈歌瑗轻笑忽的挥衣袖扭身抬腿做了起势,气势十足,裙袂翩跹,随即轻跳而上踮脚而下,触地时顺势打起了圈儿,几招儿下来竟有鹰博长空鸿雁振翅之形。

  紧凑数圈转来草青的衣裙广袖翩然飞扬,这时又陡然停下。臂若绵柳折绕翻转,指若竹节般崩挺坚实。出手时缠绵宛转丝丝雅韵说不尽,旋身时轻巧灵活滴滴柔情道不完。

  几声若有若无的箫声响起,接着乐声渐起,台上陈歌瑗却未迎合箫声,时而抬首望月时而敛头自惜,不多时箫声却反倒似追逐佳人身姿一般,一时众人皆是看入了神。

  舞停曲终,众人皆喜悦开怀赞叹不已。陈歌瑗行了礼走下台来,亦踩着翩跹的步子回了席上。

  二公主笑对九皇子道:“成日里听你道无人可和的来你的箫,今儿也算遇了高人罢,但看你日后还轻狂不轻狂。”

  九皇子不语,陈歌瑗屈身道:“公主盛赞臣女实不敢当,方才不过雕虫小技博大家一笑助兴罢了,实不敢不登大雅之堂。”

  “歌瑗小姐未免太谦逊了些,七弟,歌瑗舞姿惊人,合该有些恩裳才是。”

  肃宁王道:“这是自然了,赐陈小姐金线银丝织锦百花齐放广袖流仙裙,珍珠一斛,白银一盘。”言罢便有人去取了。在座闻之唏嘘不已。这赏赐委实算不得丰厚展颜不明就里问展铭:“他们惊讶什么?”

  钱莫休又凑上来道:“啧啧啧,这真是下大手笔了。展小姐可知那仙裙,当真是对得上这名儿的。”

  展颜撇撇嘴:“金线银丝织的,倒也金贵。”

  “哈哈哈哈哈哈,展小姐以为这金线银丝竟是金银丝儿?”

  “难不成还是别的?”

  展铭道:“说你见识短还不认,金线银丝是冰蚕丝。据说这种蚕公的吐金丝儿,母的吐银丝儿,故而织出的东西叫金线银丝。”

  钱莫休见展铭抢了话去忙道:“闵疆虬谷的冰蚕只食百年桑树顶尖儿上的嫩叶,因而吐出的丝细滑轻柔,灵动缥缈,轻似风冰似水,却又坚韧非常刀切不断。百年桑树难得,其顶尖儿叶子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冰蚕丝一年可得不过寥寥,寻常人家更是见也见不到的。达官显赫王孙贵胄能得些做条帕子亦要费不少功夫,若是哪位夫人小姐得了帕子可叫人羡慕上好久了。”

  说至此,展铭也听得有趣儿,钱莫休越发得意:“皇宫里头宝物包罗天下,这金线银丝儿却亦是屈指可数。当今皇帝有一件衣裳是以此做的,早年间有位贵妃也有一身,是太祖黄帝为讨贵妃欢心费了几年的功夫花重金得的,数十名染匠跟当地人学如何去染布,百来位绣娘跟着那里的妇女学着如何在其上刺绣,如此下来又是几年功夫,做好竟花了近十年的功夫。”

  展颜闻之亦是感叹不已:“便是这条广袖流仙裙?”

  钱莫休点点头。

  下人已捧了珍珠和银两来,两个丫鬟抬了一条长的托盘来,上头用湖蓝的绸布遮了。想着这便是了,展颜伸长了头望着,展铭和钱莫休亦是看的仔细。

  陈歌瑗起身行至中央,行礼谢过,有丫鬟随之上前捧了银子珍珠,又接过托盘,仍是两人一起抬了下去,竟未打开那仙裙。

  三人失望不已,席间亦有不少只盼能得而观之的,此时不免面露遗憾之色。

  许是见陈家小姐得了赏又颇受赞誉,一时诸家公子小姐皆献礼庆贺,有吟诗的,诗云王爷风神俊茂为国为民,功绩累累谦虚和逊;有作画的,梅兰竹菊君子之风,骏马急驰威风凛凛。有奏琴的,有唱曲儿的,皆是选了吉祥如意的曲子唱去。有绣了多日惟妙惟肖的猛虎出山屏风,有精雕细琢斑斑泪竹玉件。那玉件竟有二三米之高,与一般竹子不相上下,通身翠绿,真如竹子一般的颜色。也不知工匠们雕了多少日,竹节分明,枝干笔挺,叶子姿态各不相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展颜看的津津有味,又不免感慨这些人儿真是劳心费力,寿礼还要分两道儿送,纵是再好又怎的,最后不是成了人家王爷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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