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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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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慎失足身落树 有心相近掌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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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那日展颜道展墨不日便要与贼寇正面交锋,果真,第二日便恶战一回。不出奇兵不设埋伏,二路兵马只拼死征战,镜雾山下喊声震天。

  战至申时贼寇不堪重伤鸣金收兵,留一小支断后,余者仓皇逃回山上。展墨率兵乘胜追击直追至山脚之下,摧毁其船只大大小小数百余只。

  此一战展墨军歼敌三千余人,重伤者不计其数。缴获战马数百匹,俘虏贼寇数百人。展墨令手下先行监禁,待回京后等候陛下发落。

  消息传回圣上大喜,赏金百两良田百倾,又次美酒百坛,当下遣人送去打赏将士们。

  一时街头巷尾皆津津乐道新晋展将军之英勇无双。

  “大哥为何非要打这样硬仗呢?”展颜有些不解。

  这一回捷报传回,不待肃宁王带信儿来,展颜亦晓得展墨打了一场大胜仗。信内事无巨细皆娓娓道明,那伙贼人头领三十五人,手下两万乌合之众;展墨每日操兵练阵,捣毁据点,堵其粮道,行事所为皆清楚明了。依如此情景看来,镜雾山虽易守难攻,却非全然无策。

  或是分二路兵,从前后二处齐齐攻上;或是教精兵百人,悄悄潜入山间引火烧山,展颜这些年耳濡目染兵书兵法略晓得几分。爹爹出战时最是讲排兵布阵,以少胜多,力求少死少伤,是谓兵不在多唯在用尔。依大哥之智,如何想不出良方妙策,却要擂鼓而战?

  “旻洲反贼乃是陛下刀下之鸡。”

  展将军叹一口气道:“近些年占山为王的贼寇四起,地方府尹或睁只眼闭只眼,或苟且共存,只是不似镜雾山这般猖狂罢了。”

  “陛下既叫你大哥点兵三万,又拨给他良驹千匹,分明是做足了势教天下晓得,朝廷要好生治治这些贼寇了。”

  “所以大哥这仗打得越狠,声势越大越好,教他处山贼心里头有个谱。”展将军话至此处,展颜已全然明了。“这小皇帝,拿大哥做刀杀鸡给猴看呢。”

  “依墨儿的性子,只怕唉”

  展颜又不解娘亲这声叹,因问道:“只怕什么?”

  恭宁郡主轻柔冲展颜笑笑道:“没什么,有些担心你大哥罢了。”

  “只怕什么只怕什么只怕什么啊!”

  展颜手枕着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望着眼前黄黄绿绿的叶子,嘴里一声声感叹。

  “只怕什么呢?”

  偏过头去,院门口立着一人,蓝袍青衫,素净得很,倒是不似他这身份该穿的。

  肃宁王轻笑仰头,冲树上的展颜道:“上那样高,仔细摔下来。”

  展颜不欲为其是否会摔下来作争辩,见肃宁王手里拿了两只坛子问:“你手里拿的什么?酒么?”伸一只手下来道:“拿来!”

  “你上的恁高,我如何给的够?”

  展颜轻哧一声:“王爷的功夫想上个树还不是举手之事。”

  肃宁王笑笑走至石凳上坐了,道:“我好歹是个王爷,去将军家里坐到树上喝酒,成什么体统?”

  见展颜无下来之意,拿了酒坛子举起晃晃道:“御赐的仙鹤清,不要尝尝?”

  展颜将将收回枕到脑后的手又伸出来道:“拿来。”

  肃宁王摇头轻笑,将两只坛子放到石桌上道:“展墨大胜,你怎还这样愁眉苦脸的。”

  “我分明自在惬意的很,哪里愁苦了。”

  肃宁王起身走至树下,仰头瞧着展颜。恩,面色悠然自得,身形自在不拘,只是周身慵懒分明是有疑虑于心。

  纵身轻旋,转瞬间人已在枝头坐了。方才展颜在上头,肃宁王瞧她需得仰头,这会二人同居树枝,一躺一坐,肃宁王瞧展颜时便是微微俯首。展颜整个仰躺树枝上,身上犹落了几片绿中夹黄的枯叶。

  秋意渐浓,叶子自树尖落下叫吹的徜徉风中,舞够了便往下落去,也不管落在何处,展颜身畔叶子或打着璇儿或翩翩然缓缓沉下,倘或勾住展颜发丝,亦便落上头罢了。展颜在树上躺的久了,连发间亦粘了好些叶子。

  好些日子不出府门,展颜面上倒是养白了几分,不似那日在东郊林子时见了,本是古铜带黄的脸,林子又暗,瞧着还有几分黑。这些日子吴妈做滋补之物亦多了,晒的日头也少了,面上铜色褪去,虽不是肤白胜雪,瞧着却是雪嫩了不少。

  一片不识好歹枯叶兜兜旋旋,便欲于展颜脸上歇了,肃宁王浑然不觉伸手前去欲揭下叶子。

  展颜依稀察觉身畔似有人来,半晌未问其声“腾”地直起身来,不妨肃宁王正伸手来拂,下意识偏脸躲开去,不甚竟失了平衡自树上落下去。

  身子滑下树去时手稳健抓稳枝桠,暗自运气调息,几是疏忽间抓牢树桠的手心手腕运力,身子借力向上微微冲起,于空中迅敏转身,便可翩然落地了,身子尚在空中呢展颜心便道:我的轻功可不是吹的。

  腰上忽觉由轻转重的力道,温厚大掌牢牢搂了腰,教展颜身子不得不近靠其身,鼻间似嗅着若有若无些微奇异之味。如此一来,展颜自丹田提起的真气散开而去,身子重量依托在腰间掌臂上,手窝在二人之间紧贴胸怀。

  落地站稳,展颜心头涌上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异样之感,抬起头来,正见一双含笑的眸子直愣愣瞧着自个儿,肃宁王放下未搂着展颜的手,身子朝里侧稍倾,低过头看展颜。展颜虽心头觉古怪,面色却未如其所愿有羞涩之态,肃宁王又心内又是无奈笑笑。

  展颜直起身子,拍拍手向外走上几步。虽方才相贴甚密,展颜只当肃宁王救人心切,往常如此时候亦有过数回,心头只道这厮委实自以为是,凭这区区高度,如何难得到她!

  “哟,我来的真是时候,正赶上英雄救美这出好戏了!”

  循声回望,钱莫休双手抱胸,斜着脑袋笑的讥诮,瞧着展颜同肃宁王。

  “我还用的上人救?”展颜本不欲计较,见这一幕叫人见着了方道:“这树能有多高?凭我的本事,便是从树顶上跌下来也是相安无事的。”

  “你不要人救那是你本事,有人要救那是有人有心。”钱莫休仍环着双手,摇摇晃晃走上前来,冲肃宁王嘿嘿笑道:“梁公子这些日子闲得很嘛,怎不见去我那坐坐?”

  “偷得半日闲罢了,给展府传个平安信儿。我哪里有钱兄这样悠闲的时候。”

  钱莫休只拿两眼上下不住打量肃宁王,今日虽是一身素袍,却不显愁郁苦色,反是面色轻和隐隐现愉悦之色,肃宁王面带笑意,手背于身后昂首任其打量。

  展颜瞧这二人古里古怪,想是近日有甚过结,便转了身走至石凳上坐了,将肃宁王方才搁于桌上两坛子酒拿在手里打量。

  见展颜走至石桌处了,肃宁王扬嘴一笑,音不甚大冲钱莫休道:“听闻食芳华近日新出了菜式,叫展小姐先尝了,说是味道甚佳。”又冲钱莫休笑笑继续道:“本王早慕其名,也想着这几日得了空去。”

  钱莫休忙放下手垂于身侧笑道:“王爷可真是许久未去了,这回出了新菜式,纵是百忙也要去尝一回,当真是呕心沥血之作,展小姐是知道的!”言罢此语冲石桌处的展颜高声道:“展小姐可是如此啊?”

  不想竟是谈论那日的“弯月象牙”,展颜深深不屑,佯装未闻。不料钱莫休竟跑来拍拍其肩膀,复又问一回:“昨日那菜你可是吃的干净,怎样味道如何?”

  展颜冲其翻个白眼点点头道:“若说味道嘛,倒是真不错。只是你这厮未免太黑心了些,要价忒贵了些,一般人如何吃得起?”

  冷笑一声,钱莫休亦坐下了道:“京都里头,多的是拿钱买乐子的人,白哗哗的银子钱拿去买一回笑尚可,我这真真能入口的菜怎的要不得这价了?”一时又变回嬉笑的模样道:“这个中缘由梁公子肃宁王最是清楚不过了。”

  肃宁王冲钱莫休挑挑嘴角,转过头面上一副轻笑模样道:“展小姐竟还有心忧百姓之量,真真叫人佩服。凡京中名噪一时者,皆教人奉为显赫之资,用以显其尊扬其贵,似莫休这等酒楼,更是过之不及,故而其价需得教百姓望而却步,方能显访之之贵气。”

  又冲钱莫休笑笑道:“展兄镜雾山得胜,莫休必是来教我等同贺一番,只怕食芳华早备好了酒菜了?”

  钱莫休迷茫间“啊?”一声,显是不解其意,展颜知乃肃宁王有意诈之,便欲替钱莫休推脱,方欲开口,肃宁王俯身过来轻声道:“展小姐方才所思,此处不便详解,去食芳华走一遭,定全权相告。”

  闻言展颜忙跟了道:“如此甚好,昨儿那什么什么象牙当真叫我嘴馋不已,钱兄既有此心,我便替大哥在此谢过了!”

  瞧展颜喜笑颜开的模样,钱莫休心里真真要啐上几口了,他分明因展墨之拖,忧心展颜方来一探究竟,最好能叫肃宁王去吃上一顿,却赶鸭子上架又要破费一通,颇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之恨,又有些不识好人心之酸。

  却想到方才肃宁王这厮已自称本王了,便是又开始摆王爷的谱了,只得哈哈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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