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西哨所 31
白天的时候，他们作为最后一天哨所的成员，依旧像往常一样完成好巡逻任务，掏出几乎久未用过的手机，充满了电，和留队官兵合照留念。一些老兵还接替了岗哨，最后一次接下站岗执勤的人物，眼神带着眷恋与不舍，如望远镜镜头一般的眼睛，一寸一寸地观察着边防的一草一木。
最后一夜注定难眠，各项工作依然安排得井然有序，老兵们明日一早就得一齐离开哨所，算是军旅生涯的最后一夜。夜不能寐的老兵们和身边的战友们唠起嗑来，大家窝成一团天南地北天花乱坠地聊着，从过去聊到将来，从事业聊到女人，似乎把这些年积攒的心事通通都倾泻出来。
和他们同住的小刘今晚轮到站岗，本想和前辈们多聊聊天，却因为职责被上一班站岗兵唤起后，不得不迅速地换上衣物整理着装，疾步往外走接替哨位。和哨兵进行好口头交接，询问好当值情况后检查好武器，在哨位站得笔直。
格外寂静的夜里，空旷的高原上空无人烟，只有那狂风在呼呼地吹着。
小刘算是哨所的新兵，虽然不是第一次轮哨了，但这黑压压的一片还是让他有些毛骨悚然，被风刮动的树像是人影晃动，风刮过草木间隙传来的声音似鬼哭狼嚎，但无论如何，那害怕始终抵不过睡意袭来，昏昏欲睡的他强撑着站直，抱紧了手里的钢枪，拼了命瞪大眼睛搜寻着黑暗里的每一个角落。
著名篮球运动员有一句名言，“我知道每一天洛杉矶凌晨四点天空的样子。”
军队里的站岗哨兵就是这样的一群人，熟悉夜里的每一寸土地，甚至每次夜空的不同之处他们都能点出来。
小刘初次站哨的时候也曾出奇地兴奋至睡不着觉，整夜就睁大着眼睛候着叫哨哨兵的呼唤。但直到在那寂静的夜里，站得腿部开始发麻时，起初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全抛到脑后了，乏味单调平淡无奇才是真相，哪有所谓的手握钢枪、威武无比的军人形象。
小刘回忆着初到哨所的激情到现在的平淡，与此同时，大脑也被睡意渐渐麻痹，眼皮不停地上下打架，他已经到达临界点了。
正在此时，眯成缝的眼睛前有什么东西晃过，他一哆嗦，神经紧绷，睡意全无。猛然瞪大眼睛，哨长张衡背着手抬着眼站在他身前，紧抿着唇，脸部肌肉绷紧，表情显得不是很愉悦，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
小刘这会儿哪敢说话辩解，只能呈立正姿态，头冒虚汗，直视前方，没敢再看哨长一眼。
站哨明令不能睡觉，被哨长查哨时抓包，只能怪他自己了。
原以为可能会得到批评，谁知哨长嘴角耷拉了一下，目光转向黑夜之中，长叹一声，“小刘啊，切勿小看站哨，站哨是保证哨所、边界平安的一道防线，若是夜里有不明人物来袭，哨兵却没能第一时间报告，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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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慧的睡眠质量很好，往往头一沾枕头就能入睡。肖晴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作息也很规律，也已经睡着了，躺着的姿势还十分规范。
言笙躺在床上想起白日孟子遇过于骚气的撩拨，一边冷笑，脸颊还一边发烫。翻来覆去，变换了无数个姿势还是睡不着，她起身裹了件外套开门出去。
往洗手间一侧走去，路上又如此巧合地碰上了那个孟军医。
孟军医披着厚重的军大衣倚靠在走廊的白柱子边，指尖架着一根忽明忽暗的香烟，随着他的呼气，烟圈一圈一圈的往上漂浮。
言笙愣了愣，不是抽烟奇怪，而是孟子遇以前是不抽烟的，可能也由于他个人的职业原因，对烟民始终怀鄙夷态度。
而今，他左手执烟，口吐白雾，还性感得不行。
不得不说，孟子遇今儿这野性的感觉，着实很吸引她。她眉一挑，走到孟子遇身旁同样倚靠着柱子。
“给我一根吧。”
孟子遇见她痞里痞气地说出这样的话，瞥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回绝了，“没有了。”
言笙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孟大少爷。”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淡淡地觑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说“骗你干嘛”。
前几日他的最后一根烟就已经抽完了，这根还是从李军那搜刮来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寂静的夜空。
西藏的夜空很美，也许是因为海拔很高，观测天空总是比别处多了很多优势。放眼远眺，依稀可看到远处的雪山轮廓，墨蓝色的天空流动着像瀑布一般的银河，满天繁星，触手可及，静默洗涤，无需言语。恒星因为表面温度不同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温度高的，星星呈蓝色，温度低的，星星呈红色，一颗颗地点缀成摄影师们手中一张张作品。
言笙瞧见这一幕，窸窸窣窣地狂跑回去，也就因此没听到孟子遇的问话。
“你抽烟？”
没有回音，人影都没了。
“……”
孟子遇有些无奈地吸完了最后一口香烟，看着她莽莽撞撞的背影叹了口气。
半晌，又见她飞奔着过来，手里拿了个相机。
孟子遇微挑眉梢，“你来那么多天，没看过夜空？”
言笙一心顾着那满眼的夜空，没空搭理他。良久，才反问，“我来这么多天，你为何不带我看夜空？”
“……”
反唇相讥，伶牙俐齿，一直是她的强项，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呐。
孟子遇按着脖子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柔软了下，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我带你去哨所前边那拍吧，那的观测效果更好。”
言笙调着焦距的手顿了一下，曝出来的星点还未呈现清晰的点状，她移开摄像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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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仅走了十分钟左右，空旷的黑夜里，这一处的观测效果果然更好。
言笙赞叹地抬头看着夜空，没来得及表扬一下身边的某人，就继续拿着相机和三脚架开始摆弄着。
孟子遇勾唇笑了片刻，径直躺在草地上，视线所及之处，是认真摄影的言笙，以及她身后缀满星星的夜空。没报告擅自在夜里往外走，估计也算违反纪律了吧，但是这违反纪律的感觉还不赖。
不知过了多久，言笙拍了无数个角度终于结束了拍摄时，孟子遇早已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言笙觉得他心真大，她环顾了下四周，虽然离哨所很近，但这应该也算野外了吧。
在野外都能睡……
她站着无语了好一会儿，一下蹲在孟子遇身侧瞅着他。透过旁边手机散射出的微弱灯光，言笙发现这厮长得比以前更俊了，浓密的眉毛，因为消瘦了更显棱角分明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润泽的薄唇，全身上下散发出野性的气息。
言笙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明白，这厮是怎么从“小白脸”转变成了“硬汉”的，军队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在看什么？”
空无人烟的寂夜里忽然响起的人声，着实惊了言笙，她浑身一哆嗦，蹲着的脚一软，一下就往后倒了下去。
鼻尖倏尔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那清冽的气息，言笙的身子被人接住，免去了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言笙还没缓过来，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她瞪着眼看着始作俑者。
孟子遇单手扶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幸灾乐祸地笑，“你不是一向很大胆的吗，爬墙逃课打架你什么没干过？”
言笙眼球一翻，愉快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坏学生吧？”
“怎么会，这些事我都参与了。”
言笙沉默了，好像的确是。
她高三时候爬墙被已经上大学的他知道，他严肃地让言笙带路翻墙给他看，发现她翻墙的姿势存在很大的风险，还指导了一下翻墙的技术。上大学后两人有一门课一起上，想到东门有一家新开的串串店，还一起翘课去吃了，虽然都是言笙这个主犯怂恿的，但怎么说孟子遇都算得上是从犯。而打架则是因为看到有流氓欺负同校的女生，言笙一时没忍住，从地上捡了砖块就给扔了过去，砸得那流氓害怕得赶紧跑，之后孟子遇听闻反倒没责怪他，调查了几个流氓的信息和之前犯过的事后，给送警察局去了……
漆黑静默的夜，空旷无人的草地，男人和女人各自回忆着两人的过去。
沉默了不知有多久，言笙忽然认真地凝视着孟子遇的眉眼，因为她的表情太过认真，孟子遇清空脑里过多的回忆，回以严肃的表情和她对视。
“孟子遇，我想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