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女儿闺阁共相伴;男儿沙场争雌雄
王嬿接过玉坠细观良久遂问:「此物何来?」视线却未离手中物。
侍女觉察到异样,问道:「姐姐有何不妥?」说话甚是小心翼翼。
王嬿声音轻柔:「此物似箭似心,若穿心则永难愈合。」迟疑片刻后转头问道:「妹妹,此物何人所赠?」
侍女见王嬿露出悲伤之情,稍加犹豫后言道:「此物是汉中王遣人密传宫中,并由其宫内密使传至我手。」
王嬿闻言并未惊讶,思绪回到多年前:
那时,平帝刘衎刚满十二岁,而王嬿年幼其四岁。
大婚之夜也是两孩童初次相见,一帝一后心有灵犀,从此形影不离。
皇权争斗不认亲情骨肉,而这一对小夫妻却彼此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亲情,兄妹情,夫妻情,知音情,或者皆是。
相遇、相知,两人彼此知心,也是唯一。
未曾料两年后,刘衎被国丈王莽心腹暗中毒死,随后这些人皆失去踪迹。
王嬿十岁丧夫,却未怨恨其父,只是从此沉默不语,尽忠于汉室而不领授新朝公主名号,守节于先君而不接受天下俊秀求婚,身居于后院而不踏出闺阁半步。
侍女突然叫道:「姐姐」连喊几遍,语气中透着担心。
王嬿的思绪从酸甜苦辣回忆中飞了回来,并言道:「先君曾言高祖遗诏“敕封汉中王”,并密传金策、印绶、圣旨。原以为先君所言只是儿时嬉戏,当初并未在意。」
王嬿缓了口气轻叹:「“御龙氏遭难,汉中王现世”,莫非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将要再现。乱世百姓不如草芥,家破人亡、十室九空的悲惨人间,我等身在封锁楼阁中是大幸还是大不幸?福祸难料,今日之祸或许是明朝之幸,今日之福或是明朝之灾。」说罢伸手欲将玉坠递给侍女。
侍女并未接取,只是言道:「这枚玉坠就是汉中王给姐姐的,此物可避祸。」避祸两字说的很重。
王嬿笑道:「我已知玉坠之意,这对我来说无甚用处,还是妹妹带在身边护身。」
侍女坚决推辞,王嬿翻身后突然咳个不停。
侍女连忙接过玉坠,并扶王嬿躺下。
一主一仆,一个躺在榻上,一个坐于榻边,闺房中姐妹暖心聊着体己话。世间此刻是何景象,身在闺中一无所知,不知是大幸?还是大福?
却说蓬莱岛槃凰宫内莲花池石桥上,小童时而蹲在地上,时而席地而坐,背影看去很是认真的样子。
「童儿如此喜爱莲花?」妘洛步伐轻盈却沉稳,说话间已来到小童身后,
小童回头奶声奶气叫道:「主人。」然后又急忙埋头做自己的事。
妘洛走到小童身前,和蔼笑道:「画的越来越好。」
小童仰着小脑袋委屈的说道:「画不好主人和依姐姐,画不到一起。」睫毛似羽毛扇扑闪,眼睛若黑珍珠纯净。
妘洛眼里闪过伤感:「日后会常在一起。」遂陷入沉思:希望童儿不要长大,永远不要来到我所在的天下,永远不要进入我所布局的槃凰盘。
妘洛低头而看,只见小童一脸迷惑望自己。
妘洛笑道:「我们都在会一起。」
小童甜蜜一笑,遂又低头舞弄画笔。
妘洛见小童在竹画板认真画画,也就不再言语。
说起竹画板,还得从一年前说起,记得当时小童常来石桥上,一会坐,一会蹲。
有一日,妘洛路过莲花池见此情景,遂令亲兵翼在桥头等候,自己独自来到桥上,因其走路向来无声无息,而小童又是全神贯注,因而直到自己离开小童也未察觉。
妘洛方知原来是小童喜爱上了画画,常背一罐水,手握大毛笔,时而在石桥画莲花,时而在岸边画小船,时而在石山画青竹。
总而言之就是走到哪画到哪,不过,小童最爱还是石桥莲花。
可是用水画画,尚未画完则画已消失。
妘洛那日离开石桥回到宫中后便令人取竹皮做表,檀木做里,制成竹皮木板。并以丝绸连接两头制成背带,如此便可背于身后,轻薄之至,遂称作竹画板。
笔墨可在竹画板任意书画,而用水便可以清洗竹画板墨迹,方便至极。
妘洛将竹画板亲手送给小童。
小童收到竹画板之时的欢喜之情,妘洛至今仍记忆犹新。
自此之后,无论何时何地,常常可见到一个身背竹画板,手提笔墨盒的小身影。
蓬莱岛处处皆有泉眼,随时随地可以洗笔与竹画板,每当小童从外面画画归来都是一脸墨,一身水。
忽然侍从疾步来到桥上打断了妘洛的思绪。
只见侍从呈上玉箭头,妘洛从中取出卷轴看罢,随即言道:「童儿你画先,我回宫了。」
「嗯!」小童不舍的答应了一声,同时起身看着远去的身影,每当妘洛收到玉箭头都要回到槃凰盘厅堂。
却说乌云遮日,平襄城外大营传来呼呼风声,人喊马嘶,骑兵列队齐整。
但见隗嚣坐下白马甚是强壮。来歙在其身旁,所骑黑马稍显娇小。
隗嚣骑白马缓缓从骑兵前走过,好一位威风凛凛上将军。
「将军看咱这三万骑兵能否平定陇右?」隗嚣甚是得意:「骑士皆是十里挑一的凉州锐士,配备战马皆是凉州大马。」
来歙心里已有底:锐士配强马显然是言过其实,如若说是粗犷倒是无可厚非。
隗嚣大营阵势虽大却缺气势,将士执矛呆板、坐姿僵硬可见其缺乏训练,足见乃仓促组成。
战骑乃奇兵部队,因而长途奔袭必不可少,观此马体型高大而四肢却弱,是为身重足轻。
此支骑兵所用战马多为沙黄、青灰,如此毛色实为马中下色。
来歙伸手抓向隗嚣所骑白马的骨架,只见白马忽然向前塌腰,隗嚣险些掉下马。
周宗等将领立刻策马上前护主,赵恢等小将也拔剑围了上来。
方望看向隗嚣并急忙言道:「主公不可。」
隗嚣挥手让众将皆退下,并道:「先生观咱军中战马如何?」
来歙笑道:「冲阵良驹往往难以成为骑兵战马。」
杨广心中不快:「冲阵驹?依先生所言,我军三万战马只可当作滚木礌石砸向敌阵?」
此言引起军中部分将士笑出声。隗嚣并未因此恼怒,而是看着来歙坐骑反问道:「先生如何评坐下战马?」
来歙咏道:「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
隗崔惊诧道:「莫非汗血宝马?」
杨广听闻隗崔之言后又惊又喜:「这就是武帝称为“天马”的汗血宝马?」
隗嚣叹道:「武帝先后两次动用十万将士,并五万战马远征大宛国,就是为夺取千匹汗血宝马用以改良大汉战马,咱观此马……」话未说完,遂仿效来歙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狠狠抓了一把汗血宝马骨架,此马竟然纹丝不动。
「好马!」方望惊叹。
诸小将围之窃窃私语。
「黑不溜秋无甚特别」
「不如咱凉州战马高大。」
「我等围观此马,而其竟然不动。」
「所言极是,烈马方为马中极品,此马过于温顺。」
方望细细端详,遂哈哈大笑抬头望天。
众人不解其意,亦抬头望去,只见太阳透过云层散出光芒,似乎要破茧而出,忽然一丝寒意传来,将要起大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