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拘束之下的乖戾 5
“披甲胄的先生你没开玩笑吧”
毫无疑问，少年被眼前这名男人的言论震惊到了，这种想法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得到的。
“那里不是‘鄙恶’的聚集地嘛！怎么会在那里露营？！”
听到来自少年的质问，男子赶忙堵住双耳，接着说道：
“我说了，确保安全、节省钱财，如果你想要去距离这里十几公里远的旅店，那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住在一个充满‘鄙恶’的地方才不安全啊！”
“放心吧，这可是教会用百分之百纯度的女神石打造的墙壁，那些家伙根本不可能突破。”
“但你不会害怕吗？那毕竟是屠杀了我们人类的怪物啊！”
“害怕？”
当记忆回溯到多年之前，他发现在自己内心并没有“害怕”这样的情绪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是杀戮的欲望，还有对亵渎生命的愧疚。
害怕从何而来？男子从不知晓，对他而言，与那些家伙接触并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对待他们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用身体接触，用大脑彻析，用双耳聆听，这样便是对待那些家伙的最好方法。
压制住那样的情感，看来并不是好事。
连一位少年的问题都无法答复，这在经验丰富的他身上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从来没有，害怕过。”
凝视夕阳的男子，那种落寞的眼神已经诠释了他的过去。
“是么”
少年没有追问关于男子的事情，其实在看到男子的装束，以及男子脸上的伤痕后，他就觉得男子的身份并不简单。
“请问披甲胄的先生，你是冒险者吗？”
“算是吧。”
“我明白了。”
少年点头，在他脑中不断有战斗的记忆闪过，那是冒险者、骑士、修女和“鄙恶”战斗的画面。如同古世纪异族之间的战争，胜者拥有活下去的资格，败者唯有灭亡一条道路。
可是“鄙恶”不同于异族，它们是更加纯粹，光由邪念集合而成的个体，不可能灭绝，就算是缺点也会克服，生命力比起虫类都是有过之而不及。
就在六年前的夜晚，依旧如往常一样阴云布天，半月挂空；然而不同于以前安逸的生活，在无法理解的嚎叫声中，“鄙恶”们向人类最大最坚固的堡垒——王都发起了进攻。
战斗、战役这类词根本无法说明那时的场景，就算敌方只有百万只的数目，可称其为战争也丝毫不为过。
少年的确没有与“鄙恶”真正地战斗过，但那样的记忆就算随着年岁增长也不会消逝。
到头来，这名男子也一样，背负着自己应有的信念与守护的动力而坚强地活了下来，就像那些骑士与修女。
拥有这种想法的少年，不是妄自菲薄，并非自以为是，他很明白男子所承受的压力是有多么巨大，因为他不是其他人，而是一位冒险者。
“我们要到了。”
遭到男子的提醒，少年才从这种思考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高达百米的巨型建筑已经占满了视线。
银白色的正方形，以立体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正方体，总之，这样奇怪的形体突兀地出现在少年面前，难免会使他大吃一惊。
“好大”
被眼前的巨大建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我听教授说罪恶之地只有五十米的高度啊。”
“那是其他地域的大小，离王都最近的这座罪恶之地不管是长宽高都达到了两百米的水平，哎呀，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挺壮观啊。”
“能做出这种建筑的人到底是谁”
“不用说，在‘鄙恶’受控制的情况下，再用女神石覆盖这片区域，除了施法术者外没有其他人了吧。”
“施法术者”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叶子飘落的声音，在这其中，还夹杂着某人兴奋的笑声。
到底是谁的笑声？为什么那人在看到这座建筑、在听到关于施法术者创造奇迹的言论后会大笑出来呢？
真是奇怪，明明刚才还怕的要死，可是转眼间就把恐惧抛到了脑后，所谓人类就是这样粗心大意的生物吗？
那就是造就了法术之后的形态，非亲眼所见无法领略那种伟大。
原来，这就是施法术者（theurgist）。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骑士也好，冒险者也罢，本质都是一样的！”
斩断木桩的利刃无法收敛它那惊异的锋芒，正如同驱剑之人本身。
平齐的痕迹，加上没有任何碎渣溅出；所谓削铁如泥的剑法，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
艾勒抹下额头上的汗水，经过长时间的发泄，自己的身体终于给出了应有的反应。
看着身后堆积如山的柴火，艾勒才发现自己的发泄好像过头了。连同下个星期的份都一起斩掉的柴火，也侧面说明了艾勒身体素质的强劲，没有丝毫喘气，事到如今还悠然自得的她的确能以其实相称。
不过拿她的话说，劈柴的工作就像是挥剑，习惯连续挥剑百下的她，这种简单暴力的工作对她而言的确没有太大难度。
她放下父亲留予的这柄镀银宽刃剑，很显然，能够再现刚才那种削铁如泥的技术，也是全靠着这柄剑的功劳。
虽然这柄剑一度生锈过，但经过艾勒细心的打理，它已经重现多年前的光泽，不再是失去资格的工艺品，而是作为一柄可以斩杀敌人的剑出现。
“剑叔叔，你可要争点气啊。”
坐在木桩上摇晃剑身的艾勒吹着口哨，等待着夜幕降临的那刻。
随着太阳下沉，不远处的篝火就显得特别明亮，接近自己的脚步声也越发清晰。
比起那身素白的连衣裙，系有铃铛的木杖更能说明来者的身份。
“艾勒。”
“伊芙雅。”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互诉对方的名字就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在这之后，伊芙雅直接走到木桩旁，与艾勒对半齐坐。
“港口城镇之旅，过得怎样？”
“很棒的城镇，周围有山有海，居民也很有礼貌，如果我出生在那里，说不定一辈子都不想离开。”
“还是比不上家乡，对吧？”
“那是因为，这里拥有我多年以来的记忆，不管是幸福也好，悲伤也罢，那些都是我不愿忘却，见证我们成长的结晶。”
“嘁，一个牧羊女，还说的这么诗意。”艾勒撇嘴道。
“不过嘛，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有你们在。”
伊芙雅说完，将艾勒拥入怀中，艾勒注视着倾斜的天空，到最后感受到了来自底部的柔软触感。
“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劳耶尔的。”
“如果你累了，随时可以找我。”
“算了吧，维持现状就好。”
那些回忆，是痛苦的，是不可磨灭的阴影。
可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一味逃避只会招致最严重的后果。
虽然和伊芙雅的理论不同，和那个家伙的理论也不同，但是艾勒也持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遵循信仰与荣誉，以绝对的姿态尊敬生命，这就是骑士之道。
没想到将观察世界的角度倒转九十度后，得到的结果是如此直白，如此诱人。
原来，这就是骑士（k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