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节 蛰伏
“蛰伏”本指:动物冬眠,不吃不动。也用来形容一些人和事,不露其表隐藏于市。
在我看来,它更能体现一种毅力和忍力。
蛰伏更像一种生存态度,在现有环境中沉寂片刻,潜修意志为成功做铺垫。任何时候,被打到的不是外在因素,而是自己。
过去常听一句话“思路决定出路”。改变唯一的方式就是先改变思想,而改变思想就会很痛很痛。这是言语无法形容的痛,也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真正体会到。
也许成功必备的一个要素就是自信。而我却是个及其自卑的人。成功有很多种,事到如今我似乎看淡了这些虚有的梦幻,我想我这一生有一“小成”便足矣。
形影辞在市,
细流山间淌。
只闻名声噪,
谁意苦中泪。
低头观六路,
耳听明八方。
事实本如此,
何苦曲中求。
本分信天真,
如类伴作诚。
蛰伏·中玄
故事的开始总是携带天生的性格,在空白页挥洒着汗水。慢热型的人刚开始总是不起眼的含苞羞涩。喜欢展显个性的我,此时已经没有了想要抒发的情感。
我静静等待着眼前这位让我由衷敬意的董哥和我沟通。
他画完图,站起来从主机上拔了u盘,扭头笑着对我说
“稍微等上一下”
然后他跑着去了厂房里。
我憋着尿在沙发上等他。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回来,于是我就到院子里找厕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在院子里一个旮旯里解决了。
回到房间里,董哥站在地上打电话,见我进来他笑了笑,用手示意我坐下。他打完电话拉了把椅子坐下,又从电脑桌上拿起烟给我抽,他说
“我听小峰说你当过兵”
我一直不愿意和别人提当兵经历,大概是淘姨和小峰说的。
我不好意思的说
“啊,当过几年,就是没当好一个兵”
他笑了笑说
“那也不一样,咱们这你也看见了,就是个这,比较脏。你当过兵,应该不怕苦”说完又笑起来。
“我是走了很多弯路,一直想好好不起来,也大了又没什么文化和技术,就想着学点东西,这才联系到小峰,小峰说你是他带出来的,他现在好像干的挺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感觉他有点不舒服,嘿嘿的说
“是呢,小峰是我师傅,以前我们在一个厂上班,倒是他那时候也是刚懂一点”
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就规避了这个话题。我灭了烟说
“董哥你今年多大了?”
“我,三十一了”然后他抽了口烟笑着说“是不是我显老”
我突然感觉自己不会聊天就说
“没有,没有,就是我刚来,见你干工作很认真,对你好奇”
他说
“诶,都是被逼的没办法。这样,你要觉得行,就在这儿试一试,看看适不适应,要是感觉不合适了再说”
我迟疑了一会儿说
“行”
然后他站起来带我进了另外一间屋说
“你看你喜欢住上铺还是下铺,自己安排。咱们这条件有点艰苦,你看有什么需要就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这个房间里感觉很潮湿,有两个高低架子床,靠墙西边的上下铺都有人住,靠东的两个铺位空着。这个房间大概有七平米多点,是个长方形状。地面是水泥地,墙面上的白腻子,皮皮有的都脱落了,露出了砖头,睡人的床靠墙的地方贴满了报纸。顶子还是以前那种纸糊的,有的地方都烂了。这个地方真够艰苦的,不过好歹有个住的。目前就我的情况,这已经不错了。我就对他说
“董哥,那我就先收拾”
他说
“行,你先收拾,我还的赶个图,就在外头,需要我帮忙就叫我”
“没事儿,我一个人就可以”
然后他笑了笑就出去了。
我在靠西的下铺上找了把床刷,把床板扫了扫,又用抹布把能察到的地方都察了一遍。靠东的墙上有的地方墙皮都鼓起来了,我就到外头问董哥有没有报纸,他在柜子里翻了翻说“诶呀,可能没有了,你等一下,我给找点咱们打包用的棉棉纸”然后他就到了厂房里。我把铺盖卷抱进来,他和刚才那个人一起相跟进了里屋,然后董哥对这个人说
“小祈,这是新来的同事小兆,你们认识一下,你看他需要怎么弄,你帮着弄一下”
董哥又对我说
“小兆,这是小祈,让他帮你弄一下”
然后董哥就又去画图了。
小祈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拿出卷尺,量了量,然后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堆白色的棉棉纸进来就往墙上比划,大小差不多后,他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他拿着一把锤子和一盒钉子。然后噔噔噔的把棉棉纸钉到上上去了。钉好后,他又给我找来一个插线板,拉到我这个床铺边上钉好。然后我把床板又擦了擦。他说
“你等一下,我再给你找张棉棉纸,铺到床板上”
一溜烟他又去了,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张剪好的棉棉纸进来就给我铺到了床板上。
我跟他说“谢谢”
他却说“唉,没事儿,都是同事了”
然后,我把褥子和被子从袋子里拿出来,铺到床上。简单一收拾就像个住人的地方了。收拾好董哥进来看了看说
“今天你就休息休息,明天再上班”。
我说
“呆着也是呆着,你看我先干啥吧?”
他笑了笑说
“你有工作衣没有,这里你也看见了,都是锯末面儿”
“嗯,我带着呢”
“行,那你先换衣服,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厂房看看”
然后我从包里找出在荣吉爸爸那儿时穿的工衣换上。到了外头,董哥就带着我到厂房熟悉这里的工作。厂房里噪音很大,有四台数控机床在工作,滋滋哇哇的很有节奏感。刚才的小祈,坐在一台打磨机边打磨着木条。他戴着手套还有口罩和眼镜,锯末面已经完全覆盖了他的整个儿身体。我见他还会不时的用手擦眼镜。董哥一一向我介绍了厂子里主要加工的机床和大概需要加工的办成品。这里虽然很简陋,可是这个人深深的震撼了我。两个人支撑着这么一个厂子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重要的还不止这些,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活儿,还是个体力活儿,更需要谈判技巧和销售技巧。他一个人扮演者多个角色。虽然我没有马上看到这里能带给我多少希望,但至少这人身上有太多需要我学习的东西。也许是我不做作的真实打动了他,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他成为了好朋友。但我始终和他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距离。这种距离是有必要的,毕竟他是“老板”!
厂子里的生活是单调的,没有市区上班的拥挤和勾心斗角的争名夺利。有的只是一片安然的寂寞。戴着口罩,戴着帽子,每天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在这间石棉瓦顶子的厂房里感受着夏日里蒸烤过后满身大汗的“心静”。我学会了安静中自己和自己对话,我尝试着用自己熟悉的方式解读自己内心深处。在这里,我做着一个站在老板位子思考的打工角色。我尽可能的把自己感恩之心发挥到日常工作中,我不愿意做一个只会偷懒的打工者。我倾注了所有的心思,只为能让这个让我震撼的人多一份认可和信任。当然一切都是有效的,他没有亏待我,给予了我最大的鼓励和支持,从刚来的2500元,一直给我加工资,几乎是月月加,加到3500元时他对我说,这是他最大限度了。我心里很清楚,成本和利润就在哪里。我也很清楚他真的是一个做生意的天才,他太懂得怎样调动一个人的积极性。有点刚柔并济的意思。
在和董哥相处的时日里,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苦楚。他经历了我无法比拟的过程才有了今天的小成。他的付出和回报是成正比的。他的为人是正直的。他的手腕也是强硬的。
每个人都在讲成功学,我看没有什么比知足更好的解释。
世态炎凉的切身体会,董哥似乎早已经看透了一切。曾经的他一无所有:靠着自己的双手和一台数控机床,到现在4台数控机床;从没有一单生意,到现在单子多的接不过来;这一切都是坚持不懈,都是因为那口气。他常说“别人吃肉咱和汤就是赚了”。他是一个成年人的心态,没有浮躁和不安。只是一心一意的干着这份行业。他说他很知足。
这个行业需要一个可以守心的人才能做出细致的活儿来。而我并不是适合这样的久坐。董哥因为长时间画图,他的右手手臂牵动这脑袋麻遍了全身。他的工作量比我们重的很多,年轻轻的就秃顶了。他看上去没有了三十出头的年龄,常被误以为大叔级别。我和小祈每天从7点到凌晨2点的工作量都难以支撑更何况他了。说到小祈,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沟小民,永远都脱离不了卑微和贱气。他喜欢低头走路,寻找地上的玩意儿。他的手喜欢拿些没有用的东西。他的思维总是和别人不同。他喜欢在别人看不到他的地方偷懒。他很在意别人哄着他干活儿,他更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偶尔还会提提加工资的事情。他比我小,孩子却已经三岁了,他很爱他的老婆,但是他很少回家,而他耐不住寂寞的老婆丢下孩子离开了他。或许老天对他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好不容易成家了却过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生活。我在为他叹息的时候也看到自己的卑微。生活里每个人都有太多的遗留问题,现实和生活没有因为一个个体而停止它们的残忍。无数的心都在无法承受的压力面前选择了无奈的放弃或者叫做逃避。而我或许比他幸运很多……。
董哥说,人有时候往低看看不是什么坏事。也许过去我把自己看太高了以至于眼里并没有多少值得的事情。我在这里学着用纠正过的视角看待即将发生和已经发生的生活。然而生活总是反向行驶,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
而生活中的问题总是问题叠着问题。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迎接问题。
在这个小厂里一呆就是一年,不晓得哪里来的清净,让我沉下了浮躁的心。也许是生活所迫、也许是我还没准备好、也许这就是命运安排。总之,我在这里没有学到电脑制图的技能,却学到了“做人先做事”的根基。这一切都源自董哥平日里对我的教诲。他时常跟我谈心,还会开导我,他给了我除金钱之外的鼓励。可以说是“良师益友”。对他我一直感念在心,时刻都不能忘记这份用心换来的交情。
也许我的命运早已经注定,注定这是波折的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变化,先是肖宏结婚,接着萧宏也结了婚,后来芮星也结婚了,而荣吉也马上就要结婚了。身边的朋友只剩下我和郭峰。而郭峰这样身家的人婚姻只不过一个不足为道的成人过程,所以他并没有多着急。反倒是我,总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感到沮丧和憋屈。
明白了是是非非却总是陷入一个接着一个的误区。没有谁能够真的帮上谁。大家都在一个比较平等的利益平台上索取着那一份自己争取来的擂台赛。是赢是输好像也只有当事人最为看重。那些过路的君子只不过看个热闹罢了。
厂子里的生意随着市场供求时好时坏,董哥一个人支撑着属于他的事业。在他身上我看到最多的还是一个生意人的素质。他在这方面都展现的游刃有余。
生意在从业者眼里除了利润还有很多关键的要素。董哥在和他的客户沟通中,我感受很深的还是“做人做事”。这个关键词在很多像他一样的小厂老板身上都能看到。他们每个人嘴里都有一套自己成功的秘诀,但万变不离其宗,最后还在这四个字上头。有了这四个字“交道”就有了不寻常的意义。
生意无非就是买卖,可人与人之间有了一定的道德和诚信底线,生意的意思就发生了意味深长的化学反应,生意就不单单只是生意了……。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离不开环境,而选择又决定了发展要素。在不断成长的路上,我们都在不断的做出自己认为对的选择。而每个选择都是一次蜕变,而这样的蜕变其实越少越好。
如果说行业属性决定了一个发展企业的命运,那么人为性格就会决定一个人是否具有成功潜质。
事与事、人与人,都在自己特定的圈子里行使专属感。当这种感觉无法满足现状时,特定时期的平衡就被打破,接着就是无休无止的精神寄托和自我安慰。
世间的事儿多数都取决于自我意识当中的自我认知,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瞬息万变都在一念之间。
总是在自我封闭的环境中,寻找着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太多的故事告诉我一个结果,那就是很多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在简单的事情上做了不简单的事儿。想太多终究不是好事情,在符合的年龄段该有些需要总结和反思的事实。我在这里明白了切合实际的道理,也懂得了事在人为的信念。潜意识中缓缓忠告的是一种无谓坚持就是慢性自杀的说明。我想顺势而为也好跟着感觉也罢,都是一种过来人的体验。而我,又被遗忘在一个角落里用那颗不甘的心来抚慰我寂寞难耐的心。
我没有厌倦奔波,我喜欢这种能够放低自己的勇气。每一次的放弃对我而言都是一次成长过程,哪怕是看不到希望的,我还是会去验证“我能行”!
揪住不放的青春岁月早已经不再流年岁月。不年轻的人该趁早为自己老的时候留下点需要告慰心灵的回忆。我总是在这样一种明明白白的道理面前给自己编制一个可以为之的故事开端。我始终不能有效调整好心态去捋顺接下来的路。只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我久久不能原谅自己。有时候想想还是自己太过年轻不够成熟。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样的境界也许还是该在山崩地裂之中才能悟出的生命。
也许是董哥有过和我一样的过程,对于我的心态和处境,他给予了最好的理解。他没有用那些通俗的大道理来挽留我给他创造他想要看到的价值。而是像个长辈一样给予了最大的量度。
也许我们相差不多的年龄流下了很多无奈时无法自拔的眼泪,在他理解我的同时我也做了自己对他的那份理解。
一个长长的季节交替里,我实事求是把自己能做和该做的都说了。我没有任何保留,我跟董哥说来年不能再来了。他也一直在部署他的来年计划。不管是大还是小,总归是个厂子,厂子要想生产关键还是在人。而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少有年轻人愿意来了。这关乎一个年轻人的愿景,而这样的愿景在这里每天要面对的是几乎二十四小时的工作量,夏天要顶住炎热冬天要耐住严寒,每天都需要用自己的方式保证尽可能的少呼入锯末粉尘。也许可以沉淀下来学会董哥手里的技术,可是人性暴露出来的善良并不是什么时候会是真心的。每个老板需要的是员工而不是学徒。他们更喜欢以学徒的姿态进入这个行业,因为学徒的工资是不一样的。而要想学会董哥开出的筹码是两年。而这两年对谁来说无疑是一种任性的挑战。
学与不学,教与不教或许取决于自己。可是谁又会给你二十小时之外的恶补。这本来就是一种交易,只是附加了一种类似道德的东西。真相是不愿意看到的,可它总会没轻没重的来到你面前。四台数控机床的售后保障中,有一条“只要购买产品,公司总免费培训操作技能”也就是说,厂房里的四台数控机床,可以有四个人有机会学习。而这样的机会,董哥是不会给的,这是本能也是人性,或者就是交易。也许我该用一点人情关怀的手段为自己谋取这样的机会。可我很清楚,即便学会将来要面对还是单调的工厂,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小峰和董哥都在这个行业里站住了脚,他们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都经历过一些坎坷。只是这样的坎坷不是我想要遇到的……
年末的时候,董哥储备了两个朋友介绍过来学技术的学徒工月薪1500元。他们的到来让董哥有了一些多余的时间去做一个老板该做的事情。可是他很清楚,这样的人是留不住的,唯一愿意在这里灰米处眼的小祈,董哥总是想用其他人替代,可事实他心里很清楚。董哥依旧选择一年为期限的教授技术,这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在家里和朋友的帮助下在这个厂子里找寻着他们懵懂的时光痕迹……
一场大雪封盖了苍白无力的守候。年关将至,两个小伙子童心未泯的先行回家过年,小祈愁眉苦脸的带着乡愁也离开了。而我,还得在这里等待几日,为的是一份情谊。这个时候的董哥需要一个还可以为他坚守的人,外头的欠款是他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一年到头的辛苦也都在这个时候。偶尔还在几个厂子会有些需要加工雕刻的加急单子。虽然我不会画图,但还是力所能及的在腊月里加班加点完成了几笔单子。直到腊月二十六,还有单子,董哥归心似箭的心情已经不能安稳的坐在电脑跟前继续画图,因为所有的程序都是精确到毫米,不容半点误差,一点出错产品就报废了。董哥很清楚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即便这个时候有好几家之前没有合作过的厂子找过来,他也没有动容。我在想如果是我,我肯定会接。可他凭着经验告诉我“来的会来,不来的永远不会来”。
这是他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这个时候的雕刻厂都已经回来过年去了,原因是大部分都是南方人。南方人总是先人一步在任何行业里头,我发现一个规律他们不仅吃苦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走南串北更是他们这些人的传统。而我们更喜欢一种特天独厚的安逸……。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习惯了一年到头的实意,对年没了欣喜也没有了担心,只剩下一颗平常心来对待生活。
春天的脚步似乎比往常快了很多。我都有点不记得这里的时日,总感觉忙忙碌碌的没有多少可以发怨的牢骚话。
二万三千元的日日夜夜让拮据的生活有了一次可以再次萌发的温热。我没有想好来年的打算,只想着再拼搏一次。
好在是今年可以过的踏实点,中间荣吉打电话让我和他一起干,我顺便问他要了一千块,接着他爸爸多次打电话叫我回去,我言辞拒绝,他处于同情分两次给我打了五千元。总之他们没有付清欠我的钱,我也没在要了。我在这里几乎没怎么开资,除了他们结婚的礼金之外,卡上余留两万五。这是个小小的改变,最起码比往年好一些了。
小庆幸的同时我并没有放待自己。蛰伏一年的效果是内心不断沉稳的过程,这些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我还需要静静的守候着下一次的经历。只希望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