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剿寇
太尉高嵩刚率京师离开国都,便在路上遇到去西京求援的梁煜。梁煜在往西京的途中就已听闻,多年的挚友孟丘及其家人皆被处斩。原本他打算进京求援后,再去吊唁挚友,安慰许久未见的儿子。可此时神州已在飘摇之中,国破家还安在?他见轩帝已命高太尉平叛吴国,便强忍悲痛,毅然决定同太尉一齐返回楚国郢都。
“高太尉,梁煜有一事相告,不知可讲否?”梁煜在同高嵩相见后,言辞恳切的问道。
“梁丞相但说无妨。”高太尉简短的回道。这二人都是朝堂中的老臣,自然分外尊重彼此。
“高太尉,梁煜来西京时,是经的函谷关。虽然路途近些,却经常能听到途中盗匪截杀官兵的传闻。吾虽身着布衣,安然来到西京,但此事却不可不防啊。叛贼吴王富甲天下,如今起二十万兵,以全国之力豪赌整个神州,假如真在荥阳与西京一段埋下伏兵死士,确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太尉亲率大军,胜,则平定天下,败,则神州危亡。吾以为,不如向南,出蓝田走武关,到达荥阳。虽看似路途远些,却可以避过函谷关这段敌人耳目,从而神速出击,不知可否?”丞相梁煜诚恳的建议道。
“梁丞相果然持重,吾亦有此念。”原来太尉高嵩本就有这个打算,最初他被先帝启用,也是因其谨慎持重。谁想今日,他的想法竟与梁煜不谋而合。
高嵩率领的西京精兵日夜兼程,十日就到达了荥阳。这荥阳自古便是中原的要冲,不仅交通便利,而且也是天下的粮仓。为此,这里还特意建了神州最大的粮仓——敖仓,并派重兵拱卫。除去西京,这里有着全国最强壮的兵士,准备随时驰向四方。如今在它的东部,皆是战场。东北方有赵国虎视眈眈,东方有齐地诸国叛军,而东南的睢阳、淮阳两地,更是此次诸国叛乱的主战场。而太尉高嵩,也正要携京师前往这两地。
又五日后,赵广率飞羽军众将士,行走在崇山峻岭间。远端忽见一关口,阻隔在千仞险峰之间。此关虽不及西京城墙高耸,却格外鬼厉。关口两侧的峭壁凌云,直插霄汉。正是因此,日光才常年照不到这关口。同时也使仅容一车通过的关口更显得阴森可怖。不知是不是周遭情势所致,这关口的杀气亦甚重。“曾有多少将士身死在此关呢?”羽不禁想道,“如想通过此关,且不走关口,恐怕只有那插翅的鸟儿了吧。”
“你们看这关隘如何?”赵广说着望向身后的羽和赵敢二人。原来这次诸国叛乱,高太尉早在第一时间便征召赵广及飞羽军入楚地平叛,并且直将这奇兵划在自己帐下。飞羽军需从远在边地的陇西出发,因此要晚几日才能到达荥阳,与高太尉汇合。这次飞羽军并未像高太尉一样,向南走的武关,而是由西京直向东驰向荥阳。
“禀将军,属下以为,此关即是天下第一关,函谷关。从两侧的山势看,我们身在谷底,如在食槽中。而这函谷关,则是槽中唯一的阻碍,只需极少的人手便能阻人通过。如不能快速通关,那我们的下场便如槽中的草料一般,任人享用。”抢先答话的,正是高傲的赵敢。这些兵家常识他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他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是要将羽这野小子带在身边。
“不错!那高太尉为何命我们行此路?”这时赵广又追问道。
“属下以为,从西京至荥阳,需经过一段险路,又值此非常时期,定是担心叛贼乱军伏击其间,让我们及时除去。”赵敢再次得意的回道。
“那为何务必除去其间叛贼?”赵广三问道。
“这段路,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前朝皇帝开国前,就以此路的函谷关拒天下兵马。我神州太皇帝争分天下时,也是畏惧此关艰险,因此绕路夺得了西京。可以说函谷关,就是国都大门。无论交通消息还是派遣援兵,这段路,无疑是西京和荥阳间最短且最快的。因此一定要及时除尽路上的叛贼。况且属下听闻,太尉治军严谨,先前已疑有伏兵在此路,一定会命人确认。”赵敢再次答道。
“只此这些?”赵广抚着满面虬髯道。
“父亲,不,将军!属下以为,兵法用理止于此处了。”赵敢显然认为自己的回答并没有任何差漏。
“那‘娃子’你又怎么看呢?”赵广又笑着问向赵敢身后的羽道。
羽可从未学过兵法,刚才赵敢的一番见解听得他瞠目结舌。只是羽觉得,这段险路真有叛贼的话,那他们会不会时间长了因吃食不够,去截杀过路的百姓呢?因此他壮着胆回道:“启禀将军,属下并不晓得兵法,只猜测,这些叛贼时间长了,也会截杀普通百姓,因此除恶毕尽。”
“哦?为何?”赵广显然对“娃子”的回答颇感兴趣。
“禀将军,属下以为,这里既然不是叛军作战的主战场,敌兵又深入我神州腹地这么远,那携带的吃食必然有限。他们人数少些还能以狩猎维持,可人数多了,难免就要截杀百姓,获取粮食了。我神州兵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可神州的百姓,手无寸铁,只能任贼肆意屠戮,我猜太尉会不会因此,特命飞羽军剿灭叛贼。”羽如实说出了想法。
“哈哈哈,‘娃子’,果然没白带你来!”赵广大笑道。虽然他认为三子赵敢的答案最可能是高嵩心中所想,因那太尉位高权重,未必会考虑神州百姓的安危。可“娃子”羽之所想,正是赵广建立飞羽军的初衷。想当初,这些毫无官职的热血子弟,正是为了保神州边地的一方安宁,自发建起了飞羽军。
“好,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些贼人会不会如你所说,截杀路过的百姓。”赵广再次笑言到。
当日午时刚过,谷内就沉暗如黄昏一般。已通过函谷关的飞羽军,正散漫的走在谷内,前往荥阳。只是这时,大部的飞羽军士已换上百姓服饰,扛着锄头,挑着担子,马上则明显驮着大量谷物。他们亲切交谈,仿佛根本就不会想到,这里是他们的葬身之所。还有很少的飞羽军,换上从西京领出的铁甲,充作京师,保护谷内往来的商旅。
谷内的叛军则像狡猾的狐狸,待离函谷关近十里的地方才设下埋伏。这距离不远不近,拿捏的刚刚好。再远些,护卫的神州军士及百姓,见无路退回关内,必会拼死抵抗。虽也能尽数屠戮,但亦会因此,付出己方伤亡的代价,如此几番,必定使叛军实力大减。而再近些,函谷关内的兵士必定快速驰援,因为这等劫掠的事,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这次叛军劫掠,也像先前般计划周密。绝不是全部一拥而上,将去往荥阳的众人团团围住。显然伏击的叛军也担心,是否真有陷阱。因此留有后招,随机应变。而扮做禁军和百姓的飞羽军,见果有贼寇,立时装作惊惶的模样,高声呼号着,奔向荥阳的方向。
贼寇见数百人的大队顷刻四散,竟毫无伤亡就获得这许多吃食,哪还管他们跑回关内亦或奔向荥阳。这时后手埋伏的叛军也忍耐不住了,纷纷蜂拥而出,争抢最多的那份谷物。
正待此时,谷中突然响箭声起,刚才原本逃窜的“百姓”和“禁军”竟然杀回来了。无数的火矢,像火雨般倾泻而来,一时将沉暗的谷底照得通亮。不仅如此,函谷关的方向好想也得了信号般,关门大开。守关的神州兵士以轻骑一同杀将出来。
许多被围住的叛军,还未看清马上驮着的是不是谷物,就已被射倒在地。而剩下的贼寇,早已习惯包围别人,哪还记得如何应对被包围。一时间,又被两端的神州兵士砍翻无数。最终清点这些被围在谷中的叛军,生死无论,竟有千人之众。
原来这计中计的想法,还是羽提出的。虽然羽不懂什么兵书战策,但他却以为,这同自己捕猎的方式极为相似。在羽看来,为了获得食物生存下去,即便再精明的猎物也会智昏。因此他才会想到,以谷物为饵,引诱叛军袭击。当他说出想法后,赵敢自然又免不了对其嗤之以鼻:“如果叛军这么容易就被剿灭,也不会多次成功截杀商旅了。你以为他们是短智的禽兽?”
赵敢为了此计成功,让大半的飞羽军扮作过往百姓,只少部充作护卫。而且,他还建议父亲,联合函谷关的守将,从两端夹击全部叛军。这时的赵敢哪还是位百夫长,分明就是指挥若定的少年将军。
在身侧的赵广听了这二人见解后,满意的抚着虬髯。虽说三子赵敢,坚决不愿教“娃子”兵法,可关键时,又看不得他有任何差错。而另一面,从羽的计策中也可看出,这“娃子”虽不习兵略,却也绝不仅仅是个只听号令的普通兵士。能让其快速统兵,这次的叛乱正是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