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牧师莱文星顿·杰尔森
阿灵顿墓地陵园。这是梵蒂冈内最大的神职人员的墓地,所有信仰神的教徒都有权利安葬在这片广阔的草地里。放眼望去尽是绿色长青的草地和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偶尔有几颗树木,苍劲挺直像是这座墓陵的守墓人。
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立在一座墓碑前,穿着那件有些肃穆的金边神官服,背后背着一个用布条包裹起来的长条物体。他的目光扫过墓碑上的人名和出生日期,死亡日期,被岁月洗练的双眼里透露出一种对生命的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亚父,我来了。”休伯特说道,他的伤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原本孩子般青涩的脸庞在成人礼的磨炼之后也变得坚强了几分,他站的很直,在亚伯拉罕的背后,身上红色的风衣在风中晃动。风吹过,休伯特望着蓝丹有些佝偻的背影,并没有说话。
蓝丹也没有着急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他的手指划过白色大理石墓碑上的刻字,过了很久才淡淡地说:“他曾经是和我一起的伙伴吧,我们也曾一起以神的名义惩善除恶,但是到后来他早早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孤独的位置。”
他的语气很寂寞,寂寞得就像是风一样,拂过阿灵顿墓地的青草。
“亚父,”休伯特低声说。
“玛格丽特已经都跟你们说了吧,关于主教团和我的那些事。即使是教会只要涉及到中枢核心也是会有让人不堪的权力黑幕。对于你们而言,把你们作为权力博弈的棋子来说,我们也是恶人吧。”
“没那回事。”休伯特说,摇了摇头。
“不必替我们说好话,休伯特。确实我也是把你作为权力的棋子来培养的,一旦成为圣子就意味着你掌握住了未来的教皇,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圣堂三千个人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权力者用来博弈的棋子,他们把未来的机会压在了你们身上,或许只有孩子们自己才是最单纯的来学习。”蓝丹并不避讳。
“或许是吧,亚父,但是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也不觉得自己作为权力的棋子而有什么愤怒的情绪。”休伯特抬起头:“确实一开始我对您的谎言而愤怒,从发现自己能和死魂灵对话后我就明白自己才不是亚父随便救下的孩子。我知道您把我放在圣堂中就是为了让我成为圣子的,但是我并不反感这个,因为您是我失忆以后唯一一个亲人,如果能为您做到什么我也会全力去做,因为我是亚伯拉罕休伯特,我有您一半的名字。”
“没有必要对孩子隐瞒什么,我们或许还很幼稚,但是很多事情我们已经明白了。”休伯特微微欠身,向蓝丹表示他的态度。而蓝丹没有转过身,而是扬起头看蓝天:“真不知道把你们变得这么成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真的不恨我吗,即使我骗了你,伪造了你的身世。甚至就连你失忆的事情说不定也是我造成的。即使这样,你也不会恨我?”休伯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蓝丹转过身,那张严肃的脸不像是在开玩笑。
“关于我的身世亚父您知道吗?”
“知道,但是你也知道,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还不行。”
“失忆的真相我一定会去找出来,这一点无论是亚父还是教会阻拦我都会不择手段地去探索,如果……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亚父你们的阴谋的话。”
休伯特握紧了拳头:“要说完全宽恕的话是不可能的。”
“嗯。”蓝丹点了点头:“没有人是彻头彻尾的圣人。”
“但是亚父毕竟也给我了一次人生,就算抹去了我过去的生命,也算是一比一扯平了。到时候我会把亚伯拉罕的名字还给您。”休伯特坚定地说,如同立下不容更改的誓言。
蓝丹听到他的回答,微微笑了笑:“人生和人生,是等价的东西吗?还真是孩子的想法啊。”
“真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啊。”他忽然说:“休伯特,你不会轻松的,主教团还有我都会阻止你,但是作为你的亚父来说,我会对你说去寻找吧,这是你的记忆我没有权利阻止你。我期待着,也恐惧着你得知所有的真相后站在我的面前,到时候也许我们不得不刀剑相见。但是谁的人生不是这样呢,总有些事,人类无能为力,比如悲剧,比如死亡,一切都是命运。”
休伯特点了点头。
“把一切都挑明了反而更轻松,或许一开始是我太幼稚了,休伯特。”蓝丹摸了摸休伯特的头:“不过那一天还很远很远。在那之前,我永远是你的亚父。”
“是,亚父。”
“好,经过成人礼的洗礼真的长大了不少,听说你打败了阿洛肖,做的真的很好,亚父透过水晶球看到了你们的战斗,你很有天赋,也很勇敢,我想是时候可以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了。”他取下背上用长布条包裹起来的东西,慢慢地拆开。休伯特看清了,那是一柄长剑,比一般的剑更长也更阔,剑身银白剑柄则是金色,成十字的形状。整把剑看起来就像是一端被拉长的十字架一样。
“圣剑十字挽歌,和罗丹摩根的那柄黑玫瑰一样是世界十大名刃之一。这是亚父过去使用的武器,如今老了已经用不到了,就当给你的奖励吧休伯特。”蓝丹把这把足以和黑玫瑰并称的名刃交给了休伯特。
休伯特握住剑,比一般的剑要重很多,但是金色的剑柄握起来很舒服,带着一种贴心的温热,剑身反射着灼目的阳光,看起来相当锋利。
“关于炼金兵器的知识之后凯恩会跟你详细讲解,我只告诉你炼金兵器分成灵器,圣器,神器三个级别,至于它的奥秘需要使用者自己去开发。十字挽歌也是教会相当贵重的圣器,别让它的光辉就此暗淡。”
“这种级别的东西,亚父你还真是对我够自信的。”休伯特把剑背到自己身后,有些无奈。
“那当然,你是我选中的人,日后你所到达任何地方必会有圣光照耀,因为你是我们下一代的……火种!”蓝丹肯定地道,就像看到炽烈的光明将未来整片的大地全部照亮:“你们将开启全新的时代,前所未有。”
看到他的表情休伯特隐隐猜到,他们的未来可能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波澜壮阔。他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在那时代的狂潮中被浪涛裹挟,不由自主。
但是他不会想到,未来的人们为了得到那超脱的自由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把整个世界都送上祭坛,把所爱的所恨的所有的一切都尽皆埋葬,你坐在众生之上的王座,看见的还是命运尽头一片黑暗。
“亚父,我想提一个意见。”休伯特眨了眨眼说。
“什么?”
“我想要重新回到圣堂。”休伯特犹豫了一下:“虽然玛格丽特和凯恩给我单独授课效率很高,但是我觉得我需要和圣堂的其他人接触,阿洛肖教会我一点就是作为对手一定要了解充分了解对方。我想要去了解那些大陆的天才们,他们是各个地方的代表,而我对这片大陆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嗯,也是。你也交到新朋友了吧,那个吉还有阿索。”
“哈哈,这个也算一个原因吧。”休伯特挠了挠脑袋说。
“也好,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圣堂并不是纯粹的学习圣地,也许你的朋友都很纯真善良,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会对你起什么歪脑筋。不过,哪个伟大的人物成长起来之前没有经过暗算,去吧,那本来就是你的舞台。”
“是!”休伯特答道。
“喂,你们两个聊完了没有!休伯特,吃苹果啦!”远远地丽雅的声音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株苹果树,紫色的声音在树叶间穿梭,虽然是公主的外貌但是在爬树上却是比乡下的孩子还熟练。
蓝丹和休伯特对视一眼,休伯特露出无奈地表情,蓝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哦,好,亚父。”休伯特向蓝丹挥了挥手,向丽雅所在的苹果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丽雅,小心点,不要摔下来了。”
“切,你以为本姑娘是一个跳楼梯都会摔倒的笨蛋吗?爬树这种东西,再简单不过了。接着!”丽雅欢乐地说,她摘下一个熟透的红苹果丢给休伯特,少年在树下慌忙地去接,但是没有接到,苹果砸在少年头顶,少年揉了揉自己金黄色的头发无奈地笑了笑。而树上的少女就没那么拘谨了,她捧着肚子对休伯特的窘样哈哈大笑,紫色的美丽瞳孔眯成了一道缝。
“看起来他们很开心,你不想去加入他们吗?”在阿灵顿的另一边,玛格丽特和阿洛肖靠在另一棵树下,远远地望着嬉戏打闹的丽雅和休伯特。
“小孩子的游戏。”阿洛肖叼着一根草根百无聊赖地说:“老师你觉得我会羡慕小孩子吗?”
“真是不可爱,贵族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玛格丽特叹了口气说。
“……老师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阿洛肖微微吃惊:“泰格里斯家族是出了名的军武家族,都是斯巴达式的教育,我们那些人从小就没有想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没心没肺的玩耍,从能走路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注定要以成为一个军人的标准来培养自己。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他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
“的确,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但是这个世界也不是一直这么冷酷的,猛虎也会和野兔共存。”玛格丽特说:“那一战败给了休伯特,有去反省过吗?”
“嗯,反省了,是我轻视了休伯特,没想到他会在手臂上藏一个三阶神术。我的灵力还太弱,不足以应付三阶的攻击神术。”
“就只是这样吗?”玛格丽特说。阿洛肖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老师。
“在战斗时候你曾经对休伯特说灵力是划分强与弱,凡人与武者的绝对界线,在你的心里,灵力决定一切是吗?”
“难道不是吗?没有灵力的凡人对上灵修者就像人面对神一样,索多玛的魔物只要出来一个就可以屠戮一方。灵力,神之力,是这个世界的根基。”阿洛肖皱眉。从小开始他就明白灵力有多么可怕,运用到战术上的时候一个强大的灵修者就是一支军队,不少的战役里面都有过一位强者或者一件神兵扭转战局的情况。在他的心里,那种力挽狂澜的绝对力量就像是太阳一样夺目耀眼。
“既然灵力决定一切的话,那如果一开始休伯特就使用拒绝之炎的话,你会不会因此就败给休伯特?”玛格丽特问出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阿洛肖心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当然啦,但是他又觉得这绝对不是玛格丽特老师想要的答案,而且他的心里似乎也有另一种想法。
他回忆了一下那场漫长而艰苦的战斗,休伯特不断地化解他的招式,他动用圣印后在灵量上完全碾压休伯特,可是休伯特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充满了难以想象的韧性,胸前重伤,左肩被撕裂,即使浑身鲜血他也还是在战斗,中途的一招偷袭真的是漂亮,如果不是自己争强好胜的心让他耍了点小手段,他在那个时候已经输了。最后猛虎之咬对上拒绝之炎,明明是平局重伤的战斗,可是躺在地上的自己却是主动认输,因为什么,是自己对那个三个月前还软弱不堪的孩子产生了敬佩,敬佩他的眼神与意志。
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次挥刀挥刀挥刀,渴望成为书上战无不胜的军神,英雄,而不是像那些大腹便便的贵族一样,每天每夜吹嘘着同样的虚荣。尽管目动机不同,努力却是完全等价的。
而如果休伯特一开始就释放拒绝之炎……或许自己会输,但是绝对不会认输,输和认输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老师的意思是灵力并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因素是使用它的人对吗,心灵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阿洛肖咧开嘴笑了笑:“还真是老套的思想,不过确实没什么可反驳的。”
“你们泰格里斯家族不也有条家训吗?以猛虎之心驾驭,以猛虎之瞳审度,以猛虎之力征服。为什么猛虎之心在猛虎之力前面,为什么有了征服还需要驾驭,这些我想你比我更懂吧。”玛格丽特指了指阿洛肖的胸口:“你自诩为强者,有足够的傲气,但是傲气对一个强者来说是不够的,想想你的那颗心中,究竟还缺了什么。”
阿洛肖的眼睛里露出深思的神情,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的目光飘到远方,出神地望着虚无,但是很快丽雅和休伯特的身影就扯住了他的视线。他皱了皱眉,然后很快轻轻笑道:“没想到猎杀一个小动物都会有这么多的体会啊。”
这是梵蒂冈的一个平凡午后,阳光一如既往地灿烂,像是洒满了金色的粉末。天空上,云朵仿佛神圣的大鸟飞过,时光悠闲,绿草轻摇。在这金色的国度中,即使是墓地也有欢声笑语传来,少年爬上树枝去追逐那个嬉戏打闹的女孩,阿洛肖躺在不远的草地上闭着眼睛,一直锐利的眉毛难得柔软下来,玛格丽特倚着树,粉色的发丝在绿草蓝天中如同画布点睛的一笔,而大神官亚伯拉罕站在故友的墓碑前,如同缅怀又像是在思考。这是所有人命运中难得清闲的一次休假。成人礼之后,未来的主角们度过了人生的一次转折,无论是休伯特,阿洛肖,还是远在一边的罗丹摩根,原本的舞台已经不适合他们了,等待他们的是更残酷也更光辉的使命。命运之线在每一个人的选择和决心之下开始从水面升起,慢慢浮现。
但是在转变到来之前,还有一个人也要登上这场棋局,尽管并不是以他自己的意志。
绿衣之肩,圣索菲亚大教堂圣杯学院东方偏殿,名称由来,绿袍牧师会的集聚地。
双翼天使展开羽翼,石刻的雕像把衣服的褶子与羽毛的缝隙都清晰刻画了出来,却没有雕刻脸部。有不少雕刻师认为以凡人的思维去想象天使的面容本身就是对那种高贵存在的亵渎。
天使的手中握着铁质的十字,猩红的幕布从十字的两端垂下,垂落到祭祀台的地面上,昏暗的烛火燃烧,绿袍高挑的少年一手握着宝石镶嵌的权杖,另一只手按在忏悔者的左肩上,面容肃穆。
“天父已降灵,差遣我作为它的耳,为它倾听汝等的罪错,鲁伽,开始吧。”莱文星顿杰尔森肃然道,他逆光而立,一举一动犹如真正的布道牧师。
跪在他脚边的人也是一位牧师,他流下双泪,用手捶胸:“我向全能的天主,基督和大牧师,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我罪,我罪,我的重罪,终身贞洁的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大牧师,请为我祈求上主,祈求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全能的天主垂怜,使这可怜的人能得安详,虽不至永生,亦可得往生。”莱文星顿默哀,他将圣膏油涂抹在鲁伽的脸上,“以圣油抹去昔日的罪恶,以圣水涤洗愚者的心灵,无人脱离主的注视,凡有心的,必能看到回头的路,阿门。”
他的身后泛起金色的光辉,仿佛神子降临,那光芒温柔而又纯净,让人忍不住想跪下虔诚地称颂神的美。
他闭上眼睛,说:“我听到了,它说此罪已宽恕,你已洁净。”
“我们的主,我们的父,您的神国万世无疆,诸天荣光皆归您一人,我们颂你的名,永永远远,万王之王,万主之主!”鲁伽激动地道,他底下自己的头,虔诚地亲吻莱文星顿的脚面,就好像圣经中用头发拭去耶稣脚边眼泪的女人。
莱文星顿睁开眼睛,既没有阻拦,也没有享受,他没有表情,就像背后没有脸的天使一样,感知不到任何悲伤与欢愉。
而事实上他的内心在冷笑。
这就是所谓的“净神者”鲁伽迪尔斯,号称掌握最强净化神术的天才牧师,跪伏在脚边如同一条狗一样卑躬屈膝,什么天才,皆是蝼蚁。
莱文星顿居高临下地看着鲁伽,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厌恶,鲁伽迪尔斯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于神术“圣母感召”中,这是一种相当古老与偏门的神术,没有被记载在传统的神术抄本上。传说第一次全圣时代的时候有圣人开发出此术用来感召信徒使他们对上帝的崇拜更加深刻发自肺腑,但是后来他发现这项神术效果很弱,只是对教会本身的信徒有些作用,而如果强行提升能力又和黑魔法中的催眠洗脑没什么区别,这项鸡肋的神术就被搁置了,直到现在莱文星顿从书堆中发现了它。
他不需要虔诚的引导,他要的就是近乎黑魔法般的催眠洗脑。
他涂抹的圣膏中含有麻痹人神经的药物,所谓的圣水只不过是普通的露水,依靠这些他轻松建立起自己的狂热社团。莱文星顿选中了圣堂中的牧师,身披绿袍的神之使者。这些人对上帝怀着最深的情感,也最容易被圣母感召影响,他把他们对上帝的信仰催眠成无知的狂热,在将这种狂热嫁接到自己身上,绿袍牧师会就这样诞生了。
“一切都是为了上帝,下去吧,保持自身的纯净,终有一日上帝会差遣你,给予你伟大的荣光。”莱文星顿冷漠地挥了挥手。
“感谢大牧师。”鲁伽拜谢,缓缓后退。
大牧师?莱文星顿狭长的双眸闪过狡黠的光芒,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在这无人的圣殿,他几乎要手舞足蹈。这就是圣堂的天才?这就是年轻一代的希望?什么狗屁,统统被他莱文星顿杰尔森踩在脚下,一群连白开水都认不出来的废物也妄图与他共享天才之名!
你看那蠢猪居然还一副感动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就算三年没有进步,固步自封又怎么样,这圣堂还不是以我为尊,德温尔,罗丹摩根,你们等着,终有一天你们全部会像狗一样趴在我的脚边,最后的圣子,一定是我!”莱文星顿笑累了,坐在天使之畔喘了口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虚无,那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影子依旧高高在上,投来轻蔑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锥子,死死扎进了莱文星顿的心里,让他永生难忘。
“等着瞧!”他低吼道。
“大牧师。”两位绿袍牧师会的成员推门而入,目露尊敬:“那个女人已经来了。”
“让她进来见我,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闪得远远的,如果我发现有任何人进来的话,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莱文星顿顿了顿,舒缓了脸上的表情。他转动手指上带着的镶满宝石的戒锡,如一名高位者冰冷地发令。两位牧师心中一凛,立刻底下头说:“是。”
“努力去完成你们的任务,仁慈的父会嘉赏你们的。”他拍了拍那两人的肩,露出轻蔑的笑容。十字架在他的身后静立,而他逐渐远去,绿色的牧师袍摇摆飞扬。
在会客厅,当莱文星顿发现沙发的首座上已经坐了一个白衣的女子时,还是不满的啧了一声。明明对那些废物说过必须有他的命令才能让访客进来,但是显然在他下令之前那些守门的已经让这个女人进来的,真是一群不听指挥的废物,他暗暗地想。
尽管内里有些不快,但是莱文星顿还是露出标准的微笑:“您好,终于有幸能见到见您一面了,神秘的月神。”
他的话语甚至用上了敬称,这是迫不得已,因为即使是他也无法揣度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像凡人无法理解月光。
“不需要这么演戏,叫我兰就好,莱文星顿。”白衣黑发,缥缈似月光一样的女孩举起面前的红茶轻抿,面容冷漠。
“原来你的名字叫兰吗,真是一个好名字。跟你身上幽雅的气质很配。”莱文星顿说着客套话,一面微笑着坐在兰的对面,他的眼睛在仔细地观察眼前的女孩,从头到尾,他没有感受到威胁性的灵力但是内心的警惕却更高了。眼前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就像你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仿佛梦幻。像极了高阶神术中的灵力幻身,但是又不可能,莱文星顿知道那种类似分身的神术起码是四阶的,就连神官都不可能运用。他莱文星顿是圣杯魔法学院明面上最强的神术师,他确信圣堂中绝对无人可以触及那个领域。
明面上,莱文星顿不甘地承认,一双眼睛看着眼前气质神秘的兰。成人礼上,有人见到面前这个被成为月神的女子一挥衣袖杀死了数十只奇美拉。事后他亲自检查了那些伤口,如果那是神术造成的话,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就是一个妖孽。现场残留的灵力纯度高到吓人的地步,而且连他都无法解析那种灵力的属性。换句话说这个女孩的神术水平起码是神官级别。而他,教会百年来最年轻的牧师现在也仅仅只是被认为有潜力通过神官试炼而已。
“我说了,不用演戏。”兰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变化:“你是个什么人我清楚,你手下的牧师团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圣母召唤’这个古老的神术又是怎么出现在你手上的,我都知道。”
莱文星顿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
“我对你们的勾心斗角没兴趣,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我来只是向你提一个交易。”兰用相当优雅的姿势喝着红茶。
“交易?”莱文星顿露出古怪的笑容,他靠在沙发上:“那么神秘的月神小姐能为我提供什么呢,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我的背景和后台你也是知道的吧,我很好奇你能提出什么令我心动的东西。”
“你只不过是中央教会选中的一枚火种,用来和德温尔做对比试验的材料而已。”兰随口说道:“你所谓的后台也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主教罢了。”
她没有理会莱文星顿投来的冰冷视线,用一只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说:“你有自知之明吧,比起德温尔的骑士之心,你和他的差距究竟有多么绝望,和他比起来,你只是一颗废掉的火种。”
“你的交易是什么?”沉默了很久,莱文星顿缓缓开口。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额,一个成为红衣大主教弟子的名额。”兰静静地说。
“什么!”莱文星顿惊得站起身来,差点碰翻了桌上的茶杯。他瞪大眼睛,这是他少有的失态:“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红衣大主教,教皇之下基督教会最强大的四人,无论是权势还是神术造诣都是位居顶点,君临万万人。整个冈古瓦纳大陆可以说都是由他们说了算,风之主教卡斯特是现任国王查理巴斯曼的国师,地之主教图灵镇守暗夜之都索多玛,水之主教莱昂纳斯和火之主教伊修克坐镇梵蒂冈圣域,他们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就算圣堂是用来遴选教皇的继承人,这种存在也不可能屈尊来为小孩子当导师,而兰谈论这件事的口吻居然是这么随意!
“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水之主教怎么样?”兰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神明嘲弄目光粗浅的世人。
“高昂的回报一定伴随高昂的付出……你想让我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如果把我自己给圣堂除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莱文星顿盯着她说。
“也没什么,就是请你帮我除掉一个人而已。一个叫亚当斯的年轻牧师,应该是在你们绿袍牧师会吧。”
莱文星顿皱起眉毛,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会和亚当斯有关。
“亚当斯?那个口吃的小屁孩?除了比我更年轻地当上牧师以外就没有设么特点了,他居然会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莱文星顿的语气里透露着疑惑,而下面兰的话让他更加疑惑,神秘的白衣女孩摇了摇头:“不,他跟我没关系,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但是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是在拯救这个世界。”
“哈?”莱文星顿哑然失笑,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这一切仿佛一个荒诞的梦境。
“总之别问这么多了。你只要去把这件事办好就行。”兰的表情严肃起来:“就跟你平时的做法一样,把他的灵魂毁了,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用一个你嫉妒的人来换你的未来,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可以拒绝的。”
“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大主教那种人可不是一言两句就可以使唤的。”莱文星顿挑了挑眉毛。
兰没有说话,静静地把一件东西放在桌子上。莱文星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像是贪婪的秃鹫向食物扑去,一把抓起来仔细端详。
“黄金十字,确实是黄金十字!水之大主教莱昂纳多的名字!”他死死攥着那件东西,就算是死也不肯放手。
“成交吗?”兰站了起来,对莱文星顿说。
“成交,美丽的女士,你可真是让我吃惊。”莱文星顿回答道,脸上的笑容几乎快合不拢了。
他抬起头,忽然发现那个名为兰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从她放下红茶杯的那一刻,她那虚幻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件屋子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曾有一个人来过,只有桌上的红茶杯还有轻微的涟漪晃动。
莱文星顿摊开手,象征红衣大主教的黄金十字静静躺在他的手心,纯金的底座上镶嵌着一枚血红色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