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妖精海 上
“完了完了。”休伯特在甲板上惨叫，现在他甚至都看不到另一艘忒休斯，这艘宝船全速行驶的速度居然不是很慢，很快就不知道驶向了什么地方。因为事发突然，另一艘忒休斯根本来不及做出要不要追上来的决定，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
“见鬼，什么人敢对圣堂出手，劫持一千五百名天才，怕不是疯掉了吧。”休伯特一边暗骂一边向玛格丽特所在的房间走去。敢这么做的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姑且不论教会，这船上其他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之后，这么做根本就是和全世界为敌！
但是他还没有离开甲板就听到船舷出来几个奇异的声音，类似于铁钩勾到木头上的声音，他立刻奔到船舷边上，顺着铁钩的绳索往下看去，几艘漆黑的小船紧紧靠着忒休斯，，应该是用勾枪直接贴在了忒休斯上，就像是吸血的血蛭。那些船完全黑色，以至于在夜间都难以分辨，但是从一些顺着绳索往上爬的黑衣人身上，休伯特清楚地看到了光明眼，金字塔中的古怪白眼，光照会！
“果然是你们！”休伯特挥剑，毫不犹豫的斩断了绳索。但是在他发现他们的时候，光照会的潜行者显然也发现了他，他们敏捷地弃掉了绳索，用匕首钉在船身上。
“神术?圣矢箭。”休伯特挥手扔出一片金色的箭雨才把那些人勉强击落到海中，但是他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铁钩远远不止这一处。
无数的黑影出现在身后，也许是五十个，六十个？他根本懒得去关注他们的数量了，这些光照会的刺客有相当强的潜行能力，他居然什么都没有感知到。他们沉默地站立着，像是一群人立的枭。
最危险的人站在船帆的中部，黑色的长袍四下翻飞，露出来的躯干部分缠满了脏兮兮的绷带，休伯特感觉他那蒙面的脸后也是绷带，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眸子是令人不安的古铜色。他举起十字挽歌，这个人给他非常不好的感觉，明明肉眼都看到了他，但是探知神术却还是感知不到任何灵力。
“你们，去做自己的事。”那个为首的黑影发话了。包围着休伯特的人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甲板再次空旷起来，这对休伯特来说是个好消息，空旷的地面对刺客来说极为不利，他把十字挽歌对准那人：“光照会，你们难道想袭击这艘船，真的是不顾及教会的怒火了吗？”
“教会的怒火确实可怕。但是这若是神的旨意，便无可畏惧。”黑影往前踏出一步，身体在坠落的同时凭空消失。休伯特转身剑划出完美的圆，光从尚未逸散的剑弧出发出，笼罩他的周身。
“现！”休伯特吐出这个字，之前无意义的对话完全只是拖延他释放神术的时间，敌人都站在面前了再问敌人有没有做好打算简直就蠢得发笑！
但是他的神术?庇佑并没有奏效，光明所到之处并没有呈现出意料中的袭击者。休伯特没有撤去神术，他小心翼翼地视察周围，那个人肯定是光照会的刺客大师，虽然经过不少修行但是他从没和如此可怕的刺客交战，大脑中的神经绷的发疼。
“神术?庇佑吗？”他突然听到了那个低沉的声音，不是在他的背后而是就在他的面前！休伯特慌忙后撤同时挥剑，但是一道清冷的刀光闪过，他的斩击完全空了，握剑的手垂落，手腕的动脉被敌人精准地划开，鲜血如泉喷涌。
“该死！”休伯特看到浮现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他的手中握着的刀呈古怪的弯度，如果此刻来自绝望沙海的吉在休伯特身边的话他一定会惊讶地喊出这是匈奴才使用的弯刀。休伯特并不知道异族人的刀法，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的进攻一定相当古怪并且狠辣。
对方完全暴露在休伯特眼前，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里瞳孔居然是奇异的沙漏状，压倒性的灵压压迫从那个人身上散开，休伯特终于露出了苦笑，这个人的等级可能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够触碰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得战，教会和光照会之间是死敌，不存在和解与宽恕的说法。他拧动剑柄，脑海中模拟玛格丽特讲解的剑法，右脚踏出。
他的脚踏在流沙中，原本忒休斯的甲板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流沙，他的脚陷入沙子中，身体失去平衡，黄沙飞起缠绕住他的身体，他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黑袍异端提着弯刀向他走来，黑袍在月光下翻飞如妖魔。
“王子殿下，剩下那些圣堂的参者怎么处置？”黑衣人问。
“用毒用剑用暗杀，随便你们，只要让他们失去行动力就行了，德温尔不在这艘船上没什么强者，我们的人也管不住这么多人。”罗丹?摩根冰冷地下令：“但是那个人不能死，她是‘钥匙’。”
“明白！”
凯瑟琳跟在罗丹?摩根的身后，他们走过原本供圣堂参者们居住的忒休斯前三层，那些人的房间门都大开着，躺在地上的参者们用一种愤怒和惊疑的目光盯着走过他们面前的两人，但是他们根本已经无力起身。罗丹?摩根没有把视线浪费在这帮废物身上，这群所谓的天才根本就是一群零战斗经验的小孩子，在光照会的刺客面前如同赤身裸体的婴儿。
他的目光放在了前面，已经刀剑出鞘的佩德罗。
“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态啊，罗丹?摩根。”佩德罗脸上的神色已经没有半分宽容可讲，一手持剑一手握盾，毫不掩饰的散发着自己的气势，此刻的他不是他们的老师了，而是完全的战争状态。
罗丹?摩根微微冷笑，嘲讽道：“你们派来监视我的人应该说一切正常吧。”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背叛教会，但是你不会真的认为就凭你们可以劫持这艘忒休斯吧。”佩德罗举起剑摆出端正的骑士剑起手：“玛格丽特和剩下的骑士神官已经去诛杀异教徒了，有战地玫瑰在你们不可能有胜算的！”
罗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我说，你们那位女骑士大人她用过灵力吗？”
“什么意思！”佩德罗的脸色沉了下来。
“意思是她早就已经被我下毒了，最猛烈最无解的毒。一旦动用灵力她就是死路一条！”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将佩德罗笼罩了进去，那个尖厉的声音发出乌鸦般的怪笑：“你要不要也试试我的天罗剜魂幽！”
佩德罗发出愤怒的吼声，他挥舞长剑在黑雾中划开一道豁口，额头的圣印亮起，他的体表浮现出一层金色的镀膜，他仿佛不可击败的战神从毒物中冲出，向着罗丹?摩根冲去。
“不可能，我的毒居然没有起效！”尖利的声音叫了起来。
“鸩，没用的。那是圣印‘荣膺’，在它起效的那段时间持有者别说是毒，就算是刀剑枪炮也不会伤到他分毫，百毒不侵，金刚不坏，是无敌的。”罗丹?摩根闪过佩德罗的横扫，他没有拔出黑玫瑰，因为他知道连黑玫瑰也不能伤到“荣膺”状态的佩德罗。凯瑟琳黑刀刺杀，但是只是被佩德罗用盾直接击飞了出去，她砍在佩德罗的颈部却一点都没有作用。
“凭你们还战胜不了我。无论你有什么计划野心，都粉碎在这里吧。”佩德罗说，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绝对无法越过的长城。
“无敌骑士佩德罗，曾经一人连战二十八骑士身无一伤，很强。但是实际上却不是无敌。”罗丹?摩根居然选择正面向无敌状态的佩德罗冲去，并且手中还没有任何武器。佩德罗的眼神冰冷，就算单论剑技他也是圣天骑士团中的佼佼者。
不过罗丹?摩根的速度同样很快，这个王子的闪躲速度丝毫不比佩德罗的斩击慢，甚至隐隐还要快上一截。在嫉妒交手之后，佩德罗不得不感叹对方的妖孽，如果没有圣印，正面对决自己有可能会输。
但是有圣印“荣膺”，就算大主教亲临也伤不了他分毫！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迎上罗丹?摩根的目光，那双漆黑到根本看不见底的黑瞳仿佛死神向他发出了笑意，手无寸铁的王子举起左手，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让佩德罗的灵魂感受到了针扎一样的违和感，靠近那只左手附近的灵力突然空了，原本因为他们战斗而逸散的灵力在那个区域突然空了！
“卡冈图亚，吞噬万物的死之宝石，我想你上面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袍者应该没有告诉你吧。”罗丹?摩根看到佩德罗露出的惊疑，嘴角浮现出他那标志性的对弱者的淡淡嘲笑：“十枚全盛状态下的卡冈图亚连龙炎都能吞噬，规则在它们面前形同虚设，毕竟‘那个男人’创造出它们本来就是用来挑战所有真理！”
黑色的气旋开始在罗丹的手掌心凝聚，那像是灵力却又不是灵力，所有的灵力触碰到那个黑色的气旋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仿佛空间破开了一个黑洞。他将那个气旋向前推进，保护佩德罗的“荣膺”在这股黑色气旋的作用下开始扭曲。佩德罗惊恐地叫出声，“荣膺”状态下的他理应感受不到任何伤害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前所未闻，他感受不到那块区域守护他的“荣膺”了，连他的那部分肉体都感受不到，这不是疼痛，不是压迫，而是古怪的……消失！
身体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他低下头，罗丹?摩根的手已经穿过“荣膺”完全进入了他的胸膛。卡冈图亚的效果消失，他感觉到罗丹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肋骨，只要随意一扯，他就会死去。
罗丹?摩根不是善良的人。
他看着胸膛破碎的骑士颓然摔倒在地，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他的左手完全被鲜血染成暗红，可他无动于衷，那双冰冷的黑瞳望着前方，他冷漠地对凯瑟琳他们下令：“我们走，联系鸦，镇压剩下所有白银骑士和神官，除了玛格丽特不用留活口！”
凯瑟琳点头，她取出一支黑羽，雾气缠绕，很快一只纯黑的乌鸦出现在她的手掌中，扑棱着翅膀向舷窗外飞去。它旋转着，飞向忒休斯最高的船帆。
船帆之上是一个瘦削的人形，不注意去看你会把他和黑夜混在一起。乌鸦停靠在他的肩上，黑袍的男人微微颔首，取出一把和他身体等高的黑色大弓。他双目紧闭，却拉动弓弦，完全由灵力凝聚成的黑箭无声搭在弦上，箭尖精准地对准了下方与光照会的刺客拼杀的白银骑士们。
“结！”他身处巨大的月轮之下，一箭射出仿佛黑色的闪电，那道闪电的尖端骤然崩碎成数道，每一道都向一位骑士或者神官疾驰而去，它们的终点是那些人的咽喉！
一箭十命！这个盲眼的男人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弓箭手，他射出的已经不是羽箭，而是死神的法令！光照会的同伴盯着那些尸体上急颤的羽箭，心怀敬畏地向他们的导师望去。
男人站在至高之处，手抚长弓，乌鸦停靠在他的肩头，歪过头打量下方鲜血横流的战场。
不需要一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彻底压制了忒休斯。
一千五百名圣堂参者躺在他们自己的房间不省人事，虽然他们个体的实力很强，但是正如罗丹?摩根所说，他们还只是一群小鬼，战斗经验比起光照会的刺客实在差太多，毒药，神术，击昏轻轻松松就把他们全部放倒。
一些还有能力反抗的人则被他们捆在了甲板的桅杆那。休伯特就是第一个，他看到光照会的黑衣人们把还清醒的几个圣堂参者一个一个搬出，其中有不少他的熟人，阿洛肖，吉，亚当斯，甚至还有一脸冰冷的莱文星顿，他们和休伯特一样，三三两两的捆绑在几根桅杆下。
“没想到你也被抓了。”休伯特好奇地问身边的阿洛肖，阿洛肖明显经过一番厮杀，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划痕，左肩上甚至还有一个箭洞。
但是这位泰格里斯家族的剑齿虎眼神还算犀利，深绿色的眸子扫了休伯特一眼：“你不也是。”
休伯特苦笑，他的状态甚至还不如阿洛肖，手腕被切了动脉，脸颊和脖颈上也有一道相当深的伤口，要不是他会一点圣疗术可能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有几个刺客很强。”他压低声音，铁灰色的眼睛盯着之前和他交战的那个弯刀刺客。阿洛肖点了点头。
等到一头粉色头发的玛格丽特也被他们捆绑过来的时候，阿洛肖和休伯特才真正动容，这位面如冰霜的女骑士在他们身边缚住手脚，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又立刻闭上：“啊，你们没死啊。”
“老……老师，您居然也？”他们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相当清楚老师的实力，战地玫瑰的称号不是白叫的，就算让奥莉薇一个人面对这里所有的刺客休伯特和阿洛肖也觉得五五开。没有这样强横，玛格丽特也不可能被选为第三试炼的两位主考官之一。
“不小心着道了。”玛格丽特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冰冷地盯着慢慢走上甲板的罗丹?摩根和凯瑟琳。王子似乎听到了玛格丽特的话，向他们投来目光。
“这次的主使是罗丹?摩根吗？”休伯特用充满了敌意的视线看着眼前的一切，之前的几位刺客看到罗丹?摩根到来后都微微行礼跟在他身后，还年轻的黑色王子仿佛如同他们的黑暗皇帝，他带领着一群黑衣的鬼魂向他们走来。
“这可不算是不小心着道啊，奥莉薇?玛格丽特。”罗丹背后那个一直笼罩在黑色雾气中的声音说道，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计划开始之前就已经开始对您下毒，海尔莫斯的眼泪是这世界上最难防御的毒药，它由九种物质组成，每一种都是无味无毒，可是一旦这九种物质在人体内汇合它就会变成最无解的毒药，将人体内的灵力一瞬间腐蚀殆尽。这世界上没有海尔莫斯眼泪的解药，或者说唯一的解药就是用灵力不断将体内的药物销蚀殆尽，但是我想除非是主教级的圣疗术才有可能达到那种灵力量，而且据说那个过程足以让人痛苦致死。”
他期待能从这位女骑士身上看到任何恐惧的神色，但是玛格丽特依旧是那种冷漠的脸，坚硬的像是钢铁。
“鸩，你说的太多了。”罗丹?摩根有些不悦道：“仅次于骑士王的女人，你想吓唬她还是算了，不会有用的。”
鸩悻悻地回到罗丹?摩根身后，没有在说话。玛格丽特睁开眼，面对这位黑衣王子她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佩德罗死了？”
“是，我亲手杀的。”罗丹?摩根没有任何隐瞒地道。
“玫瑰的刺终于露出来了吗？闹出这么大的事，你没考虑过教会与罗马的未来？”
“是。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不在乎罗马帝国，也不在乎我父亲。”罗丹回答道，他的瞳孔黑得深邃。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东西可以让光照会的刺客导师们都任你差遣，甚至不惜劫持忒休斯和圣堂一半的参者。别跟我说你们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圣堂，对这一千五百人下手恐怕连教会都不用出手光照会就会从地图上彻底抹去了。”她的目光冷冷扫过罗丹身后的几位黑衣人，一团雾气的鸩，缠绕了绷带的黑袍者，还有更远地方持弓警戒的人。光照会居然出动了三位导师！
“看起来我在你们眼里还不是太疯狂的存在。”罗丹?摩根露出了微笑，他点点头：“不错，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忒休斯船上的人，这只是为了方便我们到达目的地而已。文明的边疆哲拉奎德，我不知道教会在上面准备了什么奇妙的接待会，但是在无尽之海上，比之更神秘更恐怖的地方比比皆是，那些海上禁地，你们不感兴趣吗？”
玛格丽特回忆了一下船长室里的海图，她的脸色终于变了，露出一丝惊慌的颤抖，她已猜到罗丹此行的目的地：“难道是……”
“海妖惑人之地，妖精海。”罗丹缓缓说道，带着丝丝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