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许君兮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叶初浅闷着气跃下马车时狠狠踢了下马车轮子，朝着那洋洋得意的般墨言吐了吐舌头后，转身便大步流星的越过行春堂往着月宅的方向走去。

  般墨言坐在车厢里，用折扇撩开帷幔一角正奇怪她不是住在行春堂吗，又为何不进去？莫不是介意她衣裙褴褛？这番想着便已然掀开帷帐，拿着车上那崭新的大红色袍子几个箭步追上，将其盖在了叶初浅脑袋上。

  下了马车的叶初浅原本是有想进去里面借件干净衣裳换上的想法，却无奈这会的行春堂正巧人多，那排队人眼珠子刷得看着自己衣衫褴褛的落魄模样，若是自己进去了，反而是丢了人家脸。

  于是直直走过欲回月宅洗洗。不料却是一袭红衣盖在了头顶，遮了大半身子。若说自己这般走过了便是走过了，或许还会没人记得自己的模样，偏生身后多了个般墨言，顷刻间，叶初浅感觉到那些个注视打量的目光逐渐围了过来，就像是一道道x光线将自己扫描了个遍。

  “喂！那个好像是秋祭舞狮子的舞师大人诶？！”某认出般墨言的a朝着外侧的b身边挤了挤说道。

  b还未说些什么，在旁边些的c用力拍了b一掌,激动道：“什么好像，那就是！是南城第一舞师！”

  “哇！真的是！是本人啊！”站在b身后的d双手撑在b的肩头踮着脚尖探出头。

  “……啊！是舞师大人！大人！收我为徒吧！做婢女也行！”人群中传来某痴女的尖叫。

  闻言。般墨言朝着人群勾唇一笑，手中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自顾风流地扑扇着。面笑如三阳春日，散漫人心，引得痴女羞怯醉心一片。各别倒是独自羡慕起立于般墨言身侧的叶初浅，私下窃声私语。

  过于的引人注目。叶初浅回过脑袋瞪着一脸风流倜傥的般墨言，一把扯下那光滑丝绸制成的红袍甩向他的脸。

  一直跟着叶初浅的小乞儿终是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叶初浅的斗篷，忙解下给叶初浅盖上，拉着她钻出了人群。

  小乞儿跟着叶初浅走过几条街，绕过几个巷口，小乞儿，瞧着四下逐渐陌生的建筑，一把拉住自顾走在前头不同自己说一句的话的叶初浅，“初浅……我们去哪？”不会又迷路了吧……

  “去哪？回家啊”说着指了指前面那栋写着‘月宅’住宅。

  “哇！原来初浅你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啊。”小乞儿睁着大眼睛瞧着大房子，破草鞋戳了戳脚下干净的石板，不禁伸手摸了摸那雪白的墙壁，发觉那留下了几道灰抓印，忙着用袖子去蹭干净，却是越蹭越脏。

  “哈？说什么傻话呢，这是人家借我的。赶紧的进来。”叶初浅站在门外用力扯下那发锈的锁，推开一边门扉。回头瞧不惯她这傻样，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进来，把锁头随手一丢重重关上厚重的大门。

  “这锁没钥匙，平日里落锁不过是看个好看。用力扯下就行了。日后若是回来发现门锁了，照我刚才那样做就行了。”叶初浅解释着走进院子一边退下身上的斗篷，一边将衣服挂在厨房的竹竿上，将手中的木桶递了一只给小乞儿。“正所谓‘一个和尚挑水喝，二个和尚抬水喝’。今后这家就住我两人。去打几桶水过来把那半缸子水装满，我去烧水洗澡。”自顾自的说完，便是转头去柴房搬来几捆粗柴，从水缸里舀来一锅子的水。

  当热水开始沸腾，叶初浅捧着木盆子钻出满是蒸汽的厨房，却忽然发现水缸里的水还是同回来时那般，只有一半少。而小乞儿既是还提着桶傻愣愣的站在那，见着她盯着自己，终是问：“那个……水井在哪？”

  这一问倒真是气煞了叶初浅。提着桶带着小乞儿到大门外的水井打水的时候，小乞儿才一个劲的玩起了辘轳，一桶接着一桶的水，很快便能能水缸装满。瞧着他这股子劲，叶初浅呼着她自己在厨房用热水洗干净。

  之前一直误以为他是个男娃，穿得黑兮兮破烂烂的还顶着鸡窝头，但是经过今天来来回回的折腾，她那软柔的感觉抱起来果然是因为女儿身吧。将手里的青衣放在灶台上便是心安理得在自己房里泡起了热水澡。

  被叶初浅撇在大街上的般墨言好不容易逃出人群，便立马支呼着东奇驾车回去。坐在车厢裹着红袍一身狼狈的模样却是咯咯咯的笑得恐怖，让驾车的东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澡盆中的叶初浅打了个喷嚏，睁开迷糊的眼睛，才知自己竟然在澡盆里睡着了。水凉刺骨，又打了几个喷嚏后，叶初浅匆忙的从盆里站起身，扯过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里衣一边麻利穿好一边顺着盆外摆放好的椅子出澡盆，拿起柜中一袭红裙穿上。

  她穿着红衣的模样不似霓魅儿那般成熟妖媚。她墨黑的长发挽成发髻，面容清冷像个瓷娃娃透着拒人千里的气息，嘴角的轻笑，却是能夺人魂魄，醉了红尘万丈。是另外一番浴火重生的妖冶。

  少女将发束编成麻花辫子，瞧见被自己丢在桌上的司南。脑海中淡淡幻影出顾苏木的身影，却很快又被敲门声打得破碎。

  “初浅，我饿了……”小乞儿敲了敲叶初浅的房门，轻声说着摸了摸身上的衣裳。

  将东西揣进怀里，打开门的叶初浅表情微愣，盯着眼前的青衣少女。

  小乞儿许是第一次洗得这般干净被人盯看着，腼腆得红了脸垂下了头。

  “那个……谢谢你的衣服，等我的衣服干了，我便还你。”

  “你穿着吧，送你了。”叶初浅瞧着穿在她身上略有些宽松的衣裙若有所思。

  “初浅你救过我的命，还对我这么好。我……我没什么亲人，从今天起我一定做牛做马得伺候你。”说着竟是忽然跪下，一个劲的磕着脑袋，吓到叶初浅将她拉起来往外头走，“做牛做马倒是不需要，就做个小丫鬟吧。”

  “诶？我们又去哪？乱跑会迷路的……”瞧见她带着自己往大门走去。小乞儿心里头到时有些担心她会赶自己离开。

  “不是说饿了吗？吃饭去！”越是不熟悉的地方就得多去熟悉才不会迷路。这是叶初浅这种路痴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顺着记忆来到那初次喝粥的那个小馆子，因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馆子里没什么人。

  叶初浅寻了个靠里边的位置，瞧见那印象极为深刻的小二，挥手招来要了两碗粥和一碟花生米。

  那小二端着菜碟碗盆的走来，看了一眼身侧的红衣少女，莫名有些眼熟。只是这馆子的生意每日也是极好的，人来人往，有的来喝茶，有的来吃糕子聊天，有的来吃饭请客。觉得眼熟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便是有抬眼瞧了瞧，似是忽然认出对方来。一边放着膳食，一边用着叙旧的口气叨叨：“我说看着咋看着这般熟眼，原来是小姑娘呀，今个穿着像把火，真差点没认出来。”

  “这不衣服款式少，打算出来添几件衣服。不知小顺子…可有介绍？”叶初浅打趣着小顺子，听着小顺子依旧说出那家衣铺的时候咯咯咯的直笑。

  “今日不如我们聊聊美食这个话题怎么样？”叶初浅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座位，瞥了一眼小顺子，示意他坐下。小顺子倒也十分热情，一屁股坐下。同桌闲聊起了夜蒲美食。

  小乞儿喝着白米粥听闻他两聊着欢，也插一脚遥指那北巷小桥边上的福满楼最有名。小顺子摇头反驳说那浪图虚名，城北一家竹馆才是人间美味。其次便是同竹馆争锋相对的那家洛茶戏楼，那有吃有喝还能听戏。

  叶初浅听那什劳子洛茶戏楼有吃有喝还能听戏便来了兴趣，开口便是问那待须得多钱。

  看见小顺子抬起一双手。十指张得老大。叶初浅倒吸一口凉气，摇着头感叹没钱没生活，没钱没人生。敲打着手中的空碗直道一碗清粥小菜下腹，便宜果腹。

  挥别小顺子，叶初浅带着小乞儿置办新衣，又辗转带着小乞儿去行春堂。当看着行春堂那牌匾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身边这个大路痴竟然顺顺当当的找到这了。

  叶初浅轻车熟路的同掌柜前的许仙打了个招呼，开口询问月桐的去向。许仙抬头看了眼那一袭红衣的叶初浅，竟也是微微看得出神，打着算盘的手指了指里头。

  正巧的月桐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牵着许思辰那小手掌。“呀！小姐姐！你回来啦”许思辰瞧清那红得刺眼红得潇洒的人影，甩开月桐的手，一把扑了过去。抱着她的小细腰蹭了蹭，“小姐姐，你来陪我玩吗，我给姐姐准备可多糕子了呢，可甜可甜了。”

  说到那些快可甜可甜的糕子，叶初浅便想起那日被车碾烂的糕点，胃里刚食下的米粥在胃里翻滚。脸色一白拉过小乞儿丢给许思辰。“今天小姐姐给你找了个小小姐姐陪你玩。”

  “小小姐姐？”许思辰抬眼往那站在叶初浅身侧畏畏缩缩的小乞儿身上瞧去，一身青衣搭着一双破草鞋显得格外违和，过肩的长发扎了低马尾，大眼睛骨溜溜打转。

  瞧着他们这般瞪来看去的，月桐这头才想起让两人进院坐在凉亭慢聊。

  许思辰蹦跶着脚凑到刚坐下椅子的小乞儿跟前，直视着她那双小鹿斑比水当当的眼睛，问道：“小小姐姐叫什么？”

  “我叫小乞儿！”

  “小乞儿？”月桐端着精致的茶壶，倒了杯茶瞧了一眼有些眼熟的小乞儿怪异的瞥了眼叶初浅。

  叶初浅接过她倒好的茶水，一边喝着一边解释：“乳名叫‘小乞儿’，现在应当唤作‘南乞烟’。取意‘小乞儿难乞烟’。昨日在安落救了她，她便甘愿做我身边的跟班子。正好我一个人住。”

  月桐点点头拉着许思辰坐在一旁。

  几人闲聊至天色微暗下起了雨来，叶初浅和南乞烟才辞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