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茶楼看戏
落了一夜的雨,院子四处坑坑洼洼得多了许些大大小小的水洼。平静的水面照应着青灰色的天空。
本以为会降下几场大雪,没想却是下起了雨,浇化了地上仅余的雪渍。
一身素色行装的南乞烟将熬好的米粥放进灶台的蒸炉里,瞧着外头似是又有落雨迹象的天色,搓了搓手,哈出几口白色气团。
回身从靠墙那刷了几层红漆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圆形竹篮,覆盖在竹篮上的一方暗蓝色巾帕微微拱起,露出里头一角香烛纸钱。
房内叶初浅睡意正好,门外却是南乞烟挎着一篮子推门而入,蹲在床前轻拍了拍床榻上弓起的被子:“初浅,我想回破庙安置爷爷。可以吗?估计得晚些时候回来。”
窝在被子里的叶初浅蠕动了几下,从中探出脑袋枕靠在被自己蹭远的花枕头上。眯了眯眼,又闭上眼睛,鼻翼间闻见一股子香烛味。
“嗯,早去早回。”声若细蚊。
瞧着她那微带婴儿肥的圆脸睡意难去,南乞烟便是站直身子,提着竹篮寻了把纸伞出了门。
日上三竿。
某人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从一团棉被里探出脑袋,直呼南乞烟的名姓,音落无人应。床榻上迷糊糊的人揉了揉眼睛,记忆里迷迷糊糊的记得好似几个时辰前南乞烟同自个说要去破庙干啥来着,这倒是令叶初浅想起已经离开近两周的阿娅。
摸索着起身到厨房洗了把脸,喝了蒸炉里还有些余温的米粥,便是拖拉干净灶眼里的柴火死灰。
叶初浅提水装满了水缸,瞧着外头地上的水洼坑,忙完家务便有些无聊发闷的她似是想起什么有趣事,快步跑进屋里心情煞好的给自己理顺了头发,扯了扯身上有些皱巴巴的烟青衣便装照着镜子扎好两丸子头,别上绢花。
瞧了一眼自己穿了一次便被丢在布施上的红衣裳,伸手扯来折叠好收进了柜子里。弯身便是拿起藏在包袱里钱袋子在手中掂了掂,很是满意得出了门,往着北边方向走去。
昨日追寻着叶初浅的踪迹赶到安落的苏墨尘,却是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不顾大雨的挨家挨户将村子的门都打开了遍,却至始至终都未看见一人。
神色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紫眸微暗,正欲回夜蒲时,眼角瞥见一抹清影。脑中未能多想,驱赶走疲惫便是一路跟随追了过去。
南乞烟小心翼翼得抱着骨灰盅,一路慢走进了树林里,寻了个较为隐秘的地方,蹲下身来,一手撩开竹篮上的方帕,里头竟是除了香烛纸钱还有一个描画着青蓝花色的空碗、一把明晃晃没有刀鞘的短刃匕首。
她拿起那把短刃匕首在身前的土地上挖了一个足以容下骨灰盅的泥坑。
燃着香火的南乞烟一边将香火蜡烛插入盛满黄土的白瓷碗中,一边起火燃起了纸钱:“爷爷,你在那可好?小乞儿有了新名字,叫做‘南乞烟’。是那日的救命恩人给我取得。她唤作叶初浅,是个极好的人……”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躲在树后的苏墨尘瞧着那埋着骨灰盅堆着土堆摆石块的人,发觉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时,便有了退怯的想法。
听闻到‘叶初浅’三字他浑身一震,衣摆轻扬划过空气留下一道影,还未看清,他便已站在了南乞烟身后,“你放才说‘叶初浅’?她在哪里。”冷不丁的说话声,让南乞烟吓了一跳,匆忙便是站起身回过身来。腿脚本便因为长蹲而有些麻酥,这会忽然站起身,没差点让她摔一跤。
南乞烟水汪汪的大眼睛,照应着面前男子的模样。
一身沉重黑色长袍上绣着,宽实的肩膀上落着几许青丝,顺着光洁的脖颈往上看去,一张冷峻俊秀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冷冷清清的模样下,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似是装满了夜里繁星的宇宙,随着长睫毛微动,每每眨一次眼皮,都似是拉开了一个不一样宇宙景色,任何一个流光反转都有着万颗流星划过。
分明是双极美的眼眸却是因为没有情感流转而变得沉寂。南乞烟心中一颤,竟是无意识抬起手,轻轻摸着对方的眼睛周围。“好漂亮的眼睛。你,是谁?”
苏墨尘打了个冷颤,眉头紧蹙一手甩开南乞烟的手,回身快步离开。
许是因为他那双异色瞳,自打小人人见着他便是不喜,更甚至是视他为异类对待。所以他常是悔恨生了这双眼睛。此刻听见对方称赞他的眼眸,他却是高兴不起来,只道是失了询问的心思,想起了小时候离开村子的那番情景。
——
夜蒲村的城北,许是因为临近北边南川城,市井繁华琐碎。远远望去,远山近水,绵绵山峰飘着薄烟水汽朦胧宛如一幅画。自远而近,高高低低的房屋、楼阁参差不齐约有几十户人家。
茶馆、客栈、布庄甚是街角巷尾都是人来往去处处都可以听见一阵阵的嬉闹声。
叶初浅站在桥头垂目瞧见桥下撑着一只船桨行过得一叶独舟。望着这一番带着一股江南水乡气息的景色,她头一回有了若是去南川,这江南市井模样又会如何繁华喧闹的想法。
下了桥,钻入长廊小巷,每踏出的一步都令叶初浅觉得兴奋。不知不觉便是走得有些远了。
扫过周围长杆子上飘着红火灯笼和彩色的布条的楼房阁居。因为不识字,所以当她注意到门楼上的牌匾或是写着什么东西的旗面时,便是会停下来盯着那看个许久。
会使用竹子削至编排而作为门楼的或许是这一条道上唯一的一家。青色的竹身上不似短短几日建筑而成,却又如同新竹,未曾有长霉斑。
门楼后的建筑并不像萍聚茶馆那般做的高,也不似其它楼阁使用实木铺设构建。往外头像里头望去,皆是使用青竹建造而成。
门楼前头还挂着的串串红灯笼上头用毛笔写了几个字。叶初浅虽是不识字,却是看得出那几个字写得气若山河,磅礴大气。
来来回回的人一进一出的倒是热闹非凡。进去的人面带好奇与期待,出来的人面带满足和赞许。几步走近探头看去,人满为患。
身边擦身走过方才跨出门楼的两位贵人。身着华贵暗纹衣袍,头戴束发冠得在议论说这家的美食果真是名不虚传,当真好吃。
听闻此叶初浅眼前一亮,便知道这定是那小顺子说得那家不输于那什么福满楼的“竹馆”了。
好奇的抬头望了一眼。那牌匾不似其他商铺使用黑檀木亦或者红檀木为底,而是寻来了几块约有10厘米左右的竹子烤制平面,“竹馆”二字用大径毛笔落笔一气呵成。
竟然竹馆便在自己面前,那么那家搭不到边却也要相互争霸一些的戏楼也定在那斜对面了。
这般想着,一边往前边走去,目光便是往另一边眺望。一排排楼阁房屋,参次不齐。却是没听见有戏曲声。
拦下路过身旁的妙龄少女询问那洛茶戏楼在哪,那妙龄少女眨了眨杏眼,仔细的瞧了她几眼指了指叶初浅身后那座石桥,“姑娘过了那桥穿过那青石巷,便是古镇小街。到了那,就能看到那戏楼了。”
听着她的描述,叶初浅点了点头。不知这两家背后老板是哪个性子怪哉,戏楼和酒楼竞争本就是奇特事,但既然是要相互争霸一番,却又是将楼址位置开设在了不同地方,足足相差了一条街巷。
谢别指路人,叶初浅便是遁着那人说的过桥穿巷寻之。
辘辘的马车轮悠悠地行驶过地上的积水洼,溅起水渍,留下形成一道道水痕。行至一口巷门,马儿踏蹄止步,鼻中喷出一口白气,发出一声低哼。
马车四面用精美的丝绸装裹,窗牖用一帘蓝色的布遮挡,擦身路过的行人都能隐隐约约闻见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架着马车的东奇眺望那来来回回穿过巷子的烟青色影子。马鞭子轻轻敲了敲车厢门,“公子,那姑娘……好像有些迷路。”分明特地寻人指路,却依旧能找不到南北,倒是个怪人。
车厢内的般墨言起身下车一袭红袍刺眼风流。帅气甩了一把长发,一把长扇遮脸,露出那双勾魂的凤眼。“我过去。车厢里的信你捎到驿站。”自顾说着慢悠悠得已是跨着步子往那洛茶戏楼走去。
“哟,好巧。”
当叶初浅在洛茶戏楼“巧遇”同自己打招呼的般墨言时,她目光一扫眼前红衣似火分外刺眼的男人,回应他的招呼。
“……人妖”
般墨言拿扇的手微微一僵,故作不在意,“姑娘可是要听戏?若不介意,一起?”
“好啊”反正你出钱,少女洒脱一笑倾人城。
嗯?般墨言睁着他那双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率先进了戏楼。本以为她会回绝自己,却不料答应太快,害他自以为听错了。合起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几步追随叶初浅身后跨入楼阁。
叶初浅登楼寻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回首朝着那舞台望去,一红一白小生笑谈于山水之间,潺潺歌声带伤感,原是离别。
红衣小生将离诉说做媒家中小妹,白衣小生笑问千金同友可相像,红衣小生深情望一望,唱开声:“她品貌就像我……”
叶初浅扬眉听着这个似曾相似的曲子同那送茶来的小二要一碟花生和一盘香酥。
刚坐下便见那跟着自己的那抹红衣同时被三位姑娘邀请同坐。
正以为他不会过来缠着自己的时候,不知他同那些姑娘说了什么,竟是瞧了眼自己,掩着唇笑离开了。
坐在自己面前一脸笑意扑打着折扇的人,阵阵凉风吹动着叶初浅的额发,少女招手重新唤来小二又是多要了一盘凉拌小菜和一盏果酒。
酒菜摆上桌。
身前红衣人却依旧还是盯着自己连个喝茶动作都没有,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脆响。伸手拈来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公子可是看不上我点的这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