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子虚乌有
“经人证举报与本府衙的暗中调查,于东燕赤月十年七月发生的杀人纵火一案中,嫌犯叶初浅涉嫌主谋指使故意杀人放火罪,我等奉县令之命捉拿归案,即日执行。”
叶初浅闻声回头看去,身后一众县衙捕快。前面领头的男人三十来岁,面容消瘦两边的肉便往里凹陷,显得面上颧骨凸出。穿着一身官兵服风尘仆仆,面无表情看着叶初浅几步上前,手里随即展开一张泛黄纸张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被对方握在手里的状纸,有些皱,上头的文字,叶初浅看不懂,但是那大红色的方正官印盖在左下角,纵使她在不看懂,也知道这状纸上写的定是关于如何定下自己杀人放火的证词。
闫肃在方才进门的时候瞧见院子里的叶初浅,不得不说被她惊艳一番。得到捉捕令的他在进来前就想过那嗜血杀人的主谋是如何一个为恶不作的歹人,却没想到竟是十三四岁的妙龄姑娘,想想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连个姑娘家都做起了这等事,不由有些愤然,看着叶初浅的眼神,便是多了几分不善。
“官兵?你们这些官兵做捕快的干什么,我家小姐怎么可能杀人放火呢!弄错了吧!!真当是平日里闲着无事了。”听见声响的南乞烟从屋里出来,双手叉腰一副气愤的模样倒是令叶初浅神色一怔,没想到南乞烟竟是这般大胆。
从各方面论起来,这儿的百姓对等级极为看重,一般百姓当是不敢惹官府的。
南乞烟几步上前奔着方才声响极大的方向看去,瞧见躺在地上凄凄惨惨的大门,又是尖叫着,指着领头的闫肃愤愤然:“啊!你们竟然还弄坏人家的大门!!有没有天理了!”
前头的闫肃皱起眉,倒是没想到屋里还有个人,人证提供的消息好像只有叶初浅一个人住。
“小乞儿,别咋咋呼呼的。不知这位官大人说我杀人放火,可有证据?小女从小不识字,失忆也尚未好全。如今你们空凭一张告状纸上门不加以审问便是要小女画押定了小女这主谋的罪,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这…县令大人是百姓的衣食父母。自是不会胡乱冤枉了百姓。你本是铅山县人,因着案子到了这,若是清清白白安分守己,倒也无事,且你既失忆,又怎会记得自己没做过。如今目击证人亲口描述你便是杀人放火过程并呈上了物证,再经大人严令调查,这杀人放火案你难逃其咎!”
闫肃面不改色。叶初浅也无动于衷,若无其事得盯着闫肃手里的纸,“不知官差大人可否将手里的状纸给小女一阅?”她忽然有一丝好奇上头写的是自己犯罪的什么过程。
当闫肃再三考虑后让一旁下属将状纸交给叶初浅时,她却是不急着接过,而是忽然转头瞧了眼南乞烟。分明一句话也没说,南乞烟却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几步上前接过状纸,在她身边轻声将状纸内容念了出来。
“……被告叶初浅,女,十三岁,铅山县莲花镇安落村人士……”
南乞烟的声音不大,嗓音挺好听,若是念的诗词倒也罢了,偏生是张状纸,越是念下去南乞烟的眉头便越是皱在一块。
闫肃没看状纸内容,倒不是不看,而不是职权范围之外。他是个粗人,主要就是抓犯人归案,不似县衙里拟状的主蒲文绉绉的。所以当南乞烟清朗的嗓音将状纸内容念出来的时候,闫肃自己也不禁觉得这状纸内容有些牵强,特别是说叶初浅同人争执抢劫伤人的那条。目光不经意看了眼南乞烟身旁的叶初浅,就好似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淡然自若,无所畏惧。许是感觉自己在看她,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闫肃不禁一怔。
叶初浅听着状纸内容觉得荒谬绝伦,什么叫子虚乌有,自己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虽然她脑子里确实是没有那天的记忆,也可以保证自己没做过,但是不能的否认“自己”没做。这个自相矛盾的心理都归结于她叶初浅没有这个身体原主的丝毫记忆。
“这写的都是什么?凭着那所谓证人的一面之词和那什劳子物证就断定小姐是凶手?”
南乞烟念说到最后,有些不信服的晃了晃手中的薄纸,动作幅度有些大,脆弱的纸张亦有破坏之兆。闫肃忙是几步前去,夺过她手中的薄纸。
“官差大人不必紧张,若是我们有意要撕毁,早在之前你那纸就是废纸了。不过……”叶初浅眯眯眼,有股危险的味道。“这物证我尚未一见,就连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你们又有谁可保证那一定是我的?这证人怎么没见着出来指认?可别为了立功胡乱抓人,会死人的。”
“就是!你们说这证人说亲眼瞧见我家小姐害人,那可有人证明这证人说得是真的?当初官府调查此案的时候,咋没见着这人证出来?那状纸写的分明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南乞烟话刚说完,闫肃身后一直抱着什么的一名小捕快忽然开口,“闫大人,这嫌犯所说的这物证我带来了,让她看一看便知道。”说完似是担心闫肃没听见,那一身捕快打扮的小生挤出前列来。才让人看清他手中抱着的是一条长近三尺,裹着黑色粗布的东西。
小捕快瞧着有些面生,想起出门前旭豪交代自己的话也不容他没有多想,便是摆手支呼着让他将物证拿过去。那捕快微微抬眼瞧着叶初浅有些不悦的面容,有些得意,走起来脚上似有风抬起头来一把将物证丢在了叶初浅跟前。
南乞烟瞧见捕快这副看人低的狗样,正要发作,只见那物证落在地上咣啷发出器械碰撞的响声。那包裹用的粗布本就是随意包着没有多加绳子紧系,这会儿摔在地上,粗布散开露出里头一角银白色。
叶初浅心头一跳,眼眸中染上一丝复杂。倒也没在意那捕快的态度,弯腰将粗布拨开,拾起。
本是银白色的剑鞘染着斑斑血渍,看着虽然有些脏,却也是在日光下盈盈发着光。剑鞘上刻画着浮纹似是某种飞禽动物。
剑柄设计的巧妙,拿着不易脱手。不知道此剑是否做来便是女子使用,叶初浅的手握上去竟是正好。微微拔出,剑格制成了圆滑的鸟喙状,而此番看着那剑身就像是被鸟喙吐出的一般,上头的血迹斑斑却也阻挡不了血渍下的那寒光。
这把长剑以前没有碰过,今天第一次见着,叶初浅却是熟悉的很。在那个梦里这柄剑出现数次,也这是这剑刺穿了梦里那个少女的身体。思至此,叶初浅那还留着伤疤的地方竟是有些隐隐作痛?
“看你这模样,这赃物果然是你的!!闫大人!她就是主谋!”那小捕快指着叶初浅,露出一张脸来,尖眉细眼很是熟悉。
“主谋?这剑我确实认得,就算是我的又如何?不过是我遗失的东西被人捡去了而已,能作何解释。”不过这剑……叶初浅抬头,眼中的疑惑与不解已经消散,徒留一片宁静。
发觉同叶初浅对上了眼,那捕快慌张得低下头,抬手借着扯头上的帽子避开对方的打量。而叶初浅在他作这动作时忽而提着剑上前一步,“不知是否小女的错觉竟觉得这位捕快大哥很是眼熟。”
“我……我是新来的!”
“哦~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叶初浅默默拨出剑鞘露出半截长剑把玩着,一双杏眼眯笑着,细细观察着身前捕快的反应,他的脸一时白一时青,叶初浅手一松,剑划入剑鞘发生摩擦声,令对方打了个颤,她冷笑着凑上前轻声细语,用只有他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知这位捕快的牙齿可还好?”说着微微抬腿,踩了踩他的长靴。
那捕快的脸色煞白,细眼瞧着叶初浅,想起自己为了馒头而被踢断的几颗大牙。阙辛回忆起当初,牙槽还会隐隐作痛!!噩梦似的一把推开身前的叶初浅,回头跑来冲着闫肃喊:“大人!!她她她……她是个妖女,她刚才迷惑小的还拔剑想杀了小的逃跑!快把她抓起来!”
闻言。闫肃脸色果然一变,一个令声挥手,身后十余名捕快快步上前。阙辛躲在闫肃身后,一脸的昂首得意。发觉自己带来的剑还在叶初浅手里,脸色一脸,来不及说抢回那柄剑。那头的叶初浅却是一把推开身旁的南乞烟,转身几步借力飞跃而上。
裙角张扬露出半截小白腿,少女站在墙头回过头来,瞥了眼墙下无措慌张的众捕快,又看了看人群后一脸焦急的南乞烟,终是移开目光,清冷的眼眸落在阙辛身上,停在了阙辛身前的闫肃身上勾唇冷笑,清爽苍熟的嗓音徐徐传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柄剑我很是喜欢,既是我的,这番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你,你果然是主谋!”阙辛指着那墙头的叶初浅,心里是又喜又惊。喜的是她承认了罪名,惊的是黑衣人交给自己的长剑给叶初浅拿了去。
“我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是不是真的有罪,你心里清楚。不过,瞧瞧这为人不多的捕快,我只是没想到夜蒲县令竟是随便找了个乞丐充数,看来这夜蒲县令也是无能。”光是状纸上描写她抢钱杀人的子虚乌有,更多的分明就是在针对她,此番若同他们去了,怕是再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不过叶初浅蹲在墙头想了想,终是想不起得罪谁人。
叶初浅一声冷哼,终身一跃,随着裙摆划开空气,人消失不见。此番叶初浅拒绝了逮捕,越墙逃跑她便坐实了这主谋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