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王八蛋求膳 下
江府一顿寿宴办得盛大又体面，宾主尽欢，老寿星笑得开怀，又吃了逍遥楼非常滋补的福寿全，尽管宴席结束下起了大雪，北风肆虐，但她被身边的大丫鬟搀回自己的院子进了屋，脸上还是红润润的，手掌心都是暖的。
大丫鬟春桃面上惊讶：“老太太身子可有不适？”
老太太摇头笑着轻叹：“这逍遥楼的掌柜手艺真真一绝，黄酒烹膳，吃下去暖身滋补，老婆子这虚寒的身体到现在都不觉寒凉。这位掌柜的真是妙人。”
春桃行事机灵沉稳，听出老太太未尽的含义，关切地提议道：“老太太既是喜欢这位姑娘做的饭食，何不将她重金请到江府做个厨娘？”
老太太抚掌大笑：“这位掌柜的酒楼生意所赚的银钱，可不是我们的月例能相提并论的，陆夫人的千金与她交好，陆夫人平常也听到些事情。你可知这位许掌柜的逍遥楼，一日的流水账目？”
春桃不知，满脸疑惑。
老太太摇摇头：“这位小姐一日所赚是我们江家产业里，西一街酒楼里半月的利润。”
春桃大惊：“这西一街天善楼可是少爷手下的经商名士在经营，怎会在利润上差距如此大。”想了想眼中复杂：“就算是厨子手艺好，也不可能超出一流大厨的手艺啊，天善楼的罗大厨可是宫中姜御厨的关门弟子啊。”
老太太闭眼感叹：“你要是今日尝了那道福寿全，想必就不会质疑她的厨艺了。我进宫不知参加了多少皇宴，不说那罗大厨手艺如何，就是这姜御厨的手艺。”
老太太笑着轻抚手上的翠玉扳指：“都是远远及不上这位许鸣玉小姐的。”
春桃捻着帕子用热水蘸了，给老太太细细擦脸，今晚闹得太晚，刚刚又在院子里走了半里路消食，老太太再要沐浴容易着凉。她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自然要好好替老太太出谋划策。
沉吟半晌，想出办法：“这位许掌柜既然是公子请回来的，能亲自来府上做膳，必是逍遥楼与公子有着或多或少的交情，若是写信给公子，应该能经常请许掌柜给您做点爱吃的菜式。”
春桃回忆说：“而且听说，陆太太怀孕吃不下东西，许掌柜看在陆千金的面上，日日亲手做了午膳端去。还手把手教了陆家厨子一些菜色，毫不吝啬其他厨子偷师。不如就让公子出面——”
“出面什么？”江炎海猛地推门进来。
老太太先是一脸惊喜，口中直呼着心肝宝贝，用苍老的手抚着江炎海强壮的臂膀。平静下来才急问：“你可是擅离职守？！仔细你爹打死你！”
江炎海苦笑：“孙儿刚刚已经挨过父亲的训斥打骂了，祖母还要再打骂孙儿吗？”
老太太心疼，卷了江炎海的袖子上去，看到板子打下的血红的印子，惨兮兮地心惊。这才不舍责备孙儿，让春桃拿伤药过来，亲自上药。
江炎海这才继续问：“刚才春桃说让我出面做什么？”
老太太一边给孙儿细细上药，轻手轻脚地忙活，一边说：“这事不打算让你操心，你休息几天抓紧回西南。这要让皇上知道了，不治你个欺君之罪，到时候江家可还有立足之地？”
江炎海恬着脸讪笑：“奶奶！这不是子单易容在军中替我嘛，我才能回来亲自给您过寿辰啊！这可是您的七十大寿！必要让您儿孙都在膝边孝顺才是啊！”
老太太板着脸：“那你孝顺了么？”
“孝顺了呀！这许家掌柜做的菜合不合您的胃口？”江炎海眨眼。
春桃在一边看着江炎海一个大老粗卖萌，矫揉造作看得人好不反胃，面上恭敬到：“老太太刚刚还在夸少爷孝顺呐！这不是念叨着要把许掌柜请过来经常给府上的主子们做菜嘛！”
江炎海僵了脸，想到那位许掌柜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他一碗盐饭，心中懊恼。早知道祖母这么喜欢许鸣玉做的菜，他就算是最开始不能礼遇相待，也不会威逼胁迫出言讽刺了，他肯定得把许鸣玉哄得服服帖帖的。
这话要是被许鸣玉听到了，肯定又会骂：“长期用人了礼遇，短期用人就威逼胁迫，这就是赤裸裸的渣男啊！惹不起惹不起！活该他被打！”
江老夫人看出他为难的脸色：“怎么了？”
江炎海吞吞吐吐：“那姑娘，是我半道上绑来的，我回来都已经黄昏了，就打听了许姑娘的行程，截了马车。”说完就不敢看祖母了。
老太太气得发抖：“你这个兔崽子！你娘给你教了多少男女忌讳，这要是个官家小姐，你坏了人家名节了你！明日你就得五媒六聘跟人家定亲！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你个没轻重的！”
江炎海抱着头躲避老太太的捶打：“奶奶我错了，您别气了，这事谁也不知道。我还要建功立业呢，我才不要娶妻。”
老太太一听更气，心里想着许掌柜是个厨子：“你也是心大，这姑娘要是记仇，老身的寿辰得改成忌日！还好她品性好，不跟你计较，就算不投毒，也得下巴豆，你让你祖母被全京城的人唾骂吗？”想想又是一阵后怕。
江炎海心里一想，瞪了眼：“她敢！她要是敢，我就砍了她！”
老太太脱下鞋，用鞋底敲他：“你还长脾气了你！你明日就乔装，好好跟人家道歉！如今老婆子我不指望以后能吃上她的菜了，你这个小兔崽子！”
江炎海已经没了耐性，赌气道：“奶奶，我明日就去求娶！”
“你回来！你们两人关系如此恶劣，你求娶不是自找没趣吗！”老太太皱眉，无奈地叹息：“炎海啊，你不小了，如今已是弱冠之年，你看那大你一岁的顾大人，如今已是宗人府丞，若不是博学聪慧，年轻有为，皇上能把这么大、这么重要的摊子交给他？你如今又在战场上真刀实枪地杀敌，奶奶我要求不高，你切不可再任意妄为。这绑架好人家的女子已经不是世家子弟能干的事了，你必要诚诚恳恳去道歉才行。”
“你娘教导你的男女忌讳必是太少，明日我让你爹好好跟你说说这青年礼仪！”
江炎海突然惭愧，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的过错，祖母替他担心，父母因为他任性回京提心吊胆，就是那萍水相逢的许掌柜也因为他，弱女子小小年纪就心惊胆战、险失名声。
他准备明日就去逍遥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