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情难辨
大概是在江府吃了寿宴,也吃了寿宴上那道福寿全。顾佑程回他自己的府邸后觉得酒气上了头,心里难受,在床上早早睡了。梦里一阵儿是以前端庄文静、吟诗作画的徐成蔷,一会儿是与众人嬉笑怒骂、麻溜切菜、清闲的时候喜欢嗑瓜子的许鸣玉。
第二天小厮叫门没人应答,破门进去看见自家大人躺在床上,额头烧得嘴里喊着胡话,一阵城墙一阵名誉的,愣是听不明白。
于是赶紧唤来府医,等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小厮给顾大人灌了药,就守在他身边等他退烧。可是从早上等到晚上,高烧一直退不下来。像是顾佑程身体里有什么烧得旺盛。小厮又传了府医过来,府医沉思片刻,说顾大人这是心病,心里的东西放不下,了结不了,烧就退不下去,如果明早还是退不下去,可能就要请宫里的御医来看。
小厮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耽搁下去,就找管家给宫里的总管太监递了牌子,请御医过府来看,还说了问题的严重。此时已经是凌晨。
等到小厮顶着寒风把宫里的周御医等来带进了卧房,发现顾大人已经失踪了。急得小厮以为是宗人府的对头干的,在地上急得团团转,还给御医安排了客房。
这边顾大人虽然发着高热,一梦醒来感觉自己脑子从未有多的清醒。他爬出顾府的矮墙,一路走着去了逍遥楼。
此时鸣玉在自己香香软软的床里睡得正香,白日里心惊胆战一天,又快速做了一道程序复杂,需要集中精力的佛跳墙,她踏进逍遥楼的时候就已经累得虚脱,冬扇又在旁边哭哭啼啼地骂人。
她迅速沐浴了以后就早早上床睡觉了,头一挨枕头立刻睡得不省人事。彼时江老太太还被春桃扶着,在园子里溜达消食。
不知过了多久,鸣玉睡得正香的时候,就感觉到脖子那里被什么东西越勒越紧,她刚开始还嘟囔着让那东西放开,结果到后面紧得喘不上气她才意识到不对,立刻惊醒了。
然后就看到窗户开着,面前顾大人的脸近在咫尺,他的表情非常痛苦,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咬着牙有点狰狞,但是还是挺帅的。。。。等一下,她在想什么!
她艰难地开了口,说:“程哥哥,”她明显感觉那只手松了一些,她感受着身体里原主的情绪和记忆,继续说:“我们三年前定亲,那时候,你问我,为什么我看起来并不开心。”
顾佑程的手立刻拿了下来,紧紧捏着,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鸣玉继续说:“我当时原本想说,但是你转移了话题。现在,”鸣玉平躺着,手捏着胸前的被子,“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当时很喜欢你,但是跟你定亲,我看到了我们的结局,是悲剧。”
顾佑程低头笑出了声:“许鸣玉,你为了活命,什么手段都敢用啊,阿蔷是个普通的闺秀,没有那些通天的本事,看到什么未来的结局。不像你,不知道是哪里的精怪,上了阿蔷的身子,骗了周围的人。”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鸣玉的马脚,终于找到了杀她的勇气:“如今,我给你个机会,我只给你说一句话的机会。一句话之后,我就杀了你。”
鸣玉从床上坐起身,盯着他被一盏小灯笼照亮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同曹将军在春江戏园的天字号房间,说徐家相助五皇子,暗中把徐府府卫调去抚州,抢了救洪灾的御批银钱。当时,你原本就知道曹将军是顶替江大人在军中行走,替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做事。”
顾佑程走上前,紧紧掐了鸣玉的脖子,这次好像没有留情。
鸣玉嘶着嗓子,用力挣扎着:“你拿我徐家当跳板,坐上了宗人府丞。我问你,你与她定亲,又揭发她的家族,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娶她为妻!你又为何,要故意害她家人!”
女子感觉到他的手颤抖着,继续加马力:“徐成蔷伤心欲绝,心中因与你这个陷害徐家的人定亲感到痛苦,无意中偷听到的秘密让她想立刻一死了之,最终不甘,留了记忆让我替她亲自问你!之前你未曾真正想要了我的命,今日。。。权当是帮我完成她所托之事,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佑程终于颓然,走到窗前背对着鸣玉。
“那件事,我——我不欲辩解什么。的确是我说的。但是,是皇上命我说给曹将军的。君令不能违抗。”
“皇上?以前的太子!?”
顾佑程点头:“所以,牺牲徐家,也是徐大人与当今皇上的交易,徐大人原本就为太子效力。但是当时五皇子察觉不对,借了徐府府卫,设了局中局,引徐大人跳。徐大人为保整个计划不暴露,选择牺牲徐家,按兵不动。待皇上继位后,再引出幕后支持五皇子的隐秘势力,但如今,仍然没有头绪。”
鸣玉听了这样的解释,不寒而栗。但也感觉到那丝不甘和悲切终于从整个身体里褪去。
鸣玉苍白着脸,开口:“她,走了。”
西窗的月光透进来,顾佑程神色悲讴难抑,但是脸上的赤红开始退去,烧也慢慢退了。他想,他能面对面送阿蔷一程,也算是人生幸事。
鸣玉放开攥着的手:“既然说开,你可以动手了。我不会反抗。”
顾佑程沉默静立着,像块石雕。
就在这时,大开的窗子翻进来一个扛着箱子的黑衣人,他不多言,迅速攻向顾佑程:“老子送个礼就看到大冷天的窗户开着,还好老子来了,不然这人还真得把个弱女子杀了。”
鸣玉原本头上黑线,想着她这闺房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一晚连续两个男人从窗户进来,她不是开青楼的啊!
结果仔细一听,这不是江炎海吗?!
于是恼怒咬牙指着江炎海:“江炎海你个王八蛋,你这个时候来,当老娘的逍遥楼是青楼吗?!快给我住手!”
江炎海更倔:“许姑娘你忒不识好歹,这人要杀你,你要我住手?他娘的没病吧!”手下招呼着顾佑程,丝毫不手软。
顾佑程提着椅子防御,被江炎海好几次打了脸。
吴伯听到打斗的声响,从窗户跳进来。
鸣玉:“。。。。。。”
女子扶额头疼:“阿爹快将他俩分开。”
又一阵鸡飞狗跳,三个男人停下来彼此对峙。
没人敢点灯,鸣玉是女子,还穿着寝衣,点了灯一是不方便,二是三个男人站在女子屋里,被江湖上哪个路过的侠士看了去,可不好。
鸣玉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江炎海梗着脖子趾高气扬的,顾佑程的脸上紫了一块,吴伯的衣服上有江炎海的两个脚印。
鸣玉:“。。。。。。”抱着手用桃花眼盯了江炎海:“说吧,江小将军送礼为何这个点儿来?”
江炎海面上尴尬,看着鸣玉穿着寝衣,身材窈窕,曲线该鼓的地方鼓,该收的地方收。慌忙把头转向一边,脸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结果转向的是顾佑程那边,看到顾佑程也盯着许鸣玉看,忙推着他的脸按向别处,嘴里还粗声粗气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