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知音 三
蒋天宝一边吃着菜，一边想着董玉清刚才所述之事。
既然这董玉清压根没有见到尸首，到底谁是幕后推手？广阳王为他筹谋多时，在董美人这件事上，他们也是彼此商量过解决之道。他让皇家暗卫和锦衣卫两批人去查这个案子，还在最开始留下了董玉清的命，可是现在，董玉清却是知道信息最少的那个，当初也是用来当了替罪羊。可是，广阳王的府卫为何又追杀着董玉清这个替罪羊？到底，他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鸣玉看他突然眉头紧锁，暗觉不妙。于是装作完全不知他是皇帝，沉稳询问：“蒋公子可是有什么烦恼，莫非是我这菜不合你的口味？”
蒋天宝忙摆手摇头，一张娃娃脸看着阳光潇洒，像是鸣玉大学的时候那些爱运动的男孩子，他愉快地夸鸣玉的手艺：“许小姐做菜很是好吃，比我吃过的所有顶级厨师做得都好吃！”又顿了顿，愁容满面：“只不过是想起了烦恼的事，心情有点不好罢了。”
鸣玉非常识相，听他这么说，猜到可能是天吉的事，赶紧行了礼：“若是方便，我有什么能帮的上的，蒋公子可以说说看。”
雅间里吴伯早就领着天吉退出去了，小厮们也进来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和餐盘，上了一壶定山茶，点上了放松心神的熏香。那烟雾氤氤氲氲，袅袅向上，蒋天宝的面容掩在里面似真似幻。
蒋天宝低头摸着衣袍袖口上的暗纹，缓缓开口：“若是一个人是助你良多的好友，但是很久以前与你谈妥的事，当时办妥了，如今却出了大问题。许多证据都直接指向他是幕后黑手，你说，我是继续查下去，还是就此放他一条生路？”
鸣玉想了想，知道他口中的朋友或许就是追杀董玉清的广阳王，君臣之间本来就难以维系长久的友谊和信任，况且这件事她知道的只是大家都看到的事，董玉清的一面之词自有皇上自己判断。
如今他问的这个问题，她却能给出不偏不倚的答案：“蒋公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看蒋天宝伸手请她坐下来，并微笑颔首，示意她说说。
“古时候有一个善于偷盗的贼，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说他轻功了得，能隔空取物。然后就被江湖上的人称作盗祖。有一天，几十位负责评卷的翰林院大人纷纷奔走惊呼，大闹早朝，说大人们评卷的桌案上的试卷几乎在同一时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蒋天宝觉得有趣，看鸣玉停了，催促她继续说。
鸣玉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这件事令朝野震动，怎么会在瞬间几十桌的试卷就没了呢？这已经超出了现实能解释的范畴。有的大人回家吓得病倒了，人们纷纷都说，如果不是神仙所为，就一定是那盗祖偷的。当时的帝王想着，毕竟牵扯到数千名的考生，肯定要对天下百姓有个交代，所以不能说是神仙干的，只能派人缉拿盗祖，后来捉到了盗祖，盗祖喊着冤被砍了脑袋。那一年的科举，就挪到了第二年重考，这件事就算完了。”
蒋天宝挑眉说：“许掌柜的故事有趣是有趣，可是没个结局能说明什么呢？你是想说我那朋友像盗祖一样，是被冤枉的？还是？”
鸣玉哈哈大笑：“蒋公子，我哪有那个胆子说你朋友是否是冤枉的，我可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有哪些证据，我又怎么断定他是冤枉的呢？”
她拿起茶壶给他续上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只是，若你存了放他一条生路的慈悲之心，就应该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这样你才能有新的选择，若他就是罪魁祸首，就算你想放了他，也能放得大大方方无愧于心；若他不是罪魁祸首，你们还能皆大欢喜做朋友。但如果你查都不查就让他避难推罪，要么辜负了朋友，要么给自己留下了隐患，你自己每日都会怀疑他的诚实，朋友都没得做了。”
蒋天宝拍手：“透彻透彻！姑娘真是玲珑巧思啊！”蒋天宝笑了半晌：“只是姑娘这后半段道理似乎还是与那盗祖的故事毫不相干啊！”
鸣玉收起了笑脸，认真地看着蒋天宝：“这个故事只是想劝你，若是罪魁，不要手软。”
年轻的皇帝抿着嘴：“何出此言？”
这时候楼下有小厮喊她，吴伯上来低声说是江家小姐祝流丹过来拜访。
鸣玉还是回头对蒋天宝郑重说完：“故事的真相，是考官集体撒谎，因为试卷里有九成的考生除了策论，其他答案一模一样，是他们超量私卖答案敛财，造成的恶果。原本他们以为天衣无缝，只是限量售卖，可谁知这次考试牵扯到皇子之争，有皇子为了陷害主办这次科举的皇子，在考生中安插人，将答案售卖扩大了范围。如果当时的皇帝能公正审判，才能真正遏制这股邪恶的风气，但他偏偏选择了包庇自己的儿子。后来这位皇帝在位十几年，科考所选的官吏很少有真才实学，只知贪污腐败，祸害百姓。”
鸣玉快步离去，她心里已经在疑惑江流丹下午刚走，什么事这么急，转头就来找她？
蒋天宝在雅间里站了良久，才摇着扇子，暗自轻叹：“终遇知音啊！奈何你是徐家女，若你是普通女子，即使是入朝为官又何妨？”
突然窗外闪进来一个复命的男子，也是个娃娃脸，听蒋天宝这话大惊劝到：“这女人，怎可入朝为官！皇上不可任性！”
蒋天宝无奈：“飞阳啊，你这思想什么时候如果能不受礼教局限，朕就给你升官儿。”
娃娃脸男子嘿嘿一笑：“皇上，我这大理寺长使做得好好的，你别折磨我了。”
蒋天宝无奈地用扇子敲了他的头：“你我同岁，只是你这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能给朕先改了？”
沈飞阳呵呵冷笑：“皇上若是觉得我这性子不好，你出宫干什么学我呢？您刚刚在那许姑娘面前，笑得像个十二岁的小男娃，您也不怕未来的皇后知道！”
皇上冷声训斥：“跟朕蹬鼻子上脸了？回去自己领五十军棍。”
沈飞阳哭唧唧：“皇上，臣是文官儿。”
蒋天宝用脚踹了他的屁股：“给朕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