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柏居住的小区并不豪华，相反有些破旧，这里居住的都是老人，胜在安静。
当我抬头看向四周时，我便已经知道，张柏家的具体位置。因为三楼的一扇窗户，正冒着滚滚黑烟。
当然，这不是失火，而是阴气笼罩造成的，在其他人眼中并无异样。
人脉多、有地位的好处充分体现，张清河一个电话，物业人员如同沙皮狗一样，满面笑容的帮我们打开了张柏的家门。
进门之后，我的脸色越来越阴暗，张清河看出我有些不对，却没有追问，我知道，他要的是真凭实据。
张柏的房间非常干净，一尘不染。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眼中的干净。每扇窗户都拉着窗帘，屋里黑布隆冬的。
在房中转了一圈，没有任何特殊的发现，张清河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我知道，还有地方我们没有找到，被如此旺盛的阴气笼罩的房间，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
当我反复对比厨房与浴室的面积后，我知道，找到了问题所在，这里还隐藏着其他的房间。
浴室中，浴缸的后面，挂着帘子。将帘子掀开，果然，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
张清河顿时紧张起来，一道暗门，如此隐藏，肯定有鬼。
门并没有锁，显然张柏没有想到会有人发现，也没有想到，仅仅一个眼神，就让我怀疑上他。
当我们进去这个隐藏的小房间后，彻底吓了一跳，而张清河仅存的一点侥幸彻底碎裂。
房间布置的如同灵堂一般，没有尸体，也没有牌位，到处挂着白色的布条，最醒目的，便是摆在长桌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坛子。
我认得这种坛子，准确来讲这叫瓮，魂瓮，由东南亚地区最早传出。魂瓮只有一个作用，便是养鬼。魂瓮的颜色偏向黑红色，因为制作时加入了血，不但能压制鬼魂，还能让鬼魂更加稳定，不会消散。
靠近魂瓮，大的是空的，若我猜测正确，原本孕养在大魂瓮中的魂魄如今正在宁晓的体内。
桌角处地面上有燃烧过东西的痕迹，如今已成黑灰，无法查看。
张清河的脸色越加的沉重，他不敢开口问，我也不主动说，哪怕看到如此情景，我也不敢十分肯定的说，一定与宁晓的状况有关。
正当我准备拿起小魂瓮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与张清河打了眼神，我们知道，很可能是张柏回来了。
拉着张清河钻入长桌下，好在桌上铺了围布，正好能将我们遮挡。
“嘎吱。”有人推门而入，缓步来到长桌前。
我看不到他正在做什么，只能听到他自顾自的说话。
“风儿，你想妈妈了吗？唉，没办法，这瓮快撑不住了，只好先将你妈妈带去，马上就能轮到你。你放心，你们不会孤单，阴间路上，依旧会有人陪着你们。父亲不对，当初没有陪伴左右，对不起……”
是张柏的声音没错，他越说越激动，渐渐有了哭声，而躲在我身旁的张清河浑身颤抖，猛然冲了出去，使我准备拉他的手落了空。
“你这个畜生。”
张清河一出去，便对张柏大吼。
张柏显然被吓了一跳，当看清楚那人是自己的哥哥时，更加不安。
“哥，你……你为何……”
“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鬼？”
张清河大声质问道。
我拍着额头，有些难受，若是张柏死不承认怎么办，很多东西都没有仔细观察，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猜测。
张柏看到我从桌下钻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张清河跟他详细说过我的事，这样也好，张柏知道我懂，不会闭口不言。
张柏突然发笑，笑的有些凄凉恐怖，看着张清河的眼神渐渐发生改变，没有一丝亲情的温暖，充斥着冰凉。
“你不是带了明白人吗？还问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就是因为我去你家？也是，我太心急了，总是不放心，想去看一眼。”
“弟弟，你的意思是，真的是你做的？”
张柏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
“没错。”
“为什么？她是你嫂子。”
“她是我妻子。”张柏口中的她是钱久久。
“那跟你嫂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清河满脸痛苦。
张柏顿时变的有些狰狞，大吼着:“为什么，因为我嫉妒，凭什么？咱们是亲兄弟，都有美好的家庭，为什么只有我遇到这种事，为什么只有我妻子和孩子一起离我而去。不，不行，他们太孤独了，我要找人陪着他们，必须有人陪着他们。”
张清河差点摔倒，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身体挨到桌子才停下，有些发愣。
如今的张柏已经变了，妻子孩子的突然离世，让他的心理变的扭曲，普通人已经无法理解。可这些只是借口，同时也显示他的脆弱。
张柏接着说:“其实我从来没离开过市，只是换了住址而已。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久久和风儿离开，以前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一个东南亚人，他对鬼魂之事很痴迷，虽然不相信，可也要抱着试试的态度，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可以让鬼魂留在我身边。我好高兴，我才不管他们是人是鬼，只要能留下来陪我。于是，我用所有的家当买了这两个坛子，他一步一步的教我，直到完成所有的步骤。终于，我重新看到了久久和风儿，他们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张柏脸上的表情，由狰狞变为希望、高兴、幸福，不停变换。我知道，他已经没救了，对妻子和孩子的执念害了他，也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同时害了张清河一家。
张清河已经无法开口，也许是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他无法理解亲弟弟的感受，更猜不到他的想法。
“那个人难道没告诉你，这魂瓮不能长久？早晚会魂飞魄散。”我有些疑惑，张柏若是知道，总会有一些心理准备。
“我知道，所以他告诉我另一种解脱的方法。”张柏回答道。
“把你妻子的魂魄并去另一人体内，时间一到，他们便会一起上路对吧？”
张柏点了点头，有些失落的说:“我不想让他们走的太孤单，久久与嫂子关系最好，她们两个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的孩子呢？”
“他？不是还有莎莎吗？”
张柏的回答彻底惹怒张清河，张清河一脚踢在张柏肚子上，张柏摊坐在地上，脸上有些痛苦之色。
我拉住张清河，继续说:“难道那人没有告诉你，你妻子和孩子的魂魄早已不能回归阴间，只能魂飞魄散。而宁晓就算死了，也与他们结局不同。”
张柏愣住，猛然起身，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没说过，他只说这样久久和风儿就不会孤单，不可能，不……”
张柏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我却要趁热打铁。
“那个人呢？怎么联系他？”
张柏摇摇头:“联系不到了，我只是第一次与他电话联系，他将方法告诉我，就消失了。”
“所以你被骗了，你不仅害得妻子儿子无法投胎转世，也害了宁阿姨。”
“不会的，不会的……”
张柏已经进入崩溃边缘，我知道不能再逼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做？看着张清河，他也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痛苦。
“小一，我该怎么做？”张清河突然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这种事用法律手段根本无法解决，只能看张清河自己的决定，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如今找到另一个魂魄的魂瓮，只要把魂魄引出，将阿姨的魂魄归位就好，至于，他们的魂魄如何处理，我需要问问师父。”
张清河点点头，一点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的喜悦。张柏也崩溃了，一直埋头痛哭，显然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不停的嘀咕着:“不会的，不会的……”
我抱着钱久久和张风的魂瓮，出了张柏的家，张柏并没有阻拦我，想必他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的猜测，只是执念使他无法相信。
来到车上，独留兄弟两人自行解决，只是心中有些遗憾，有些感慨。
张柏本来有幸福的家庭，可如今却变成这样，从一开始，他有错吗？我摇摇头，也许没有，但从牵连到张清河一家时，他便有了错，可是什么错，我却说不出。自私吗？还是命运本就不该这么安排？
张清河和张柏，一对亲兄弟，原本的生活几乎一模一样，都有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突然之间，张柏发现一切都没了，而自己的哥哥张清河却什么都没有改变，他的心理发生扭曲，这就是人性啊。可怕，又丑陋。
精神病院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张柏被带走，七年的压抑，终于整垮了他，也许这样也好，在他自己的脑海世界中，可能有完整的家庭，过上美好的生活。
而张清河一样失魂落魄，坐在车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眼睛中布满血丝，他们亲兄弟的羁绊还在拉扯着他。
“叔，走吧，先救醒阿姨再说。”
张清河点点头，掐灭手中的烟，启车走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