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手环
秦雨微低头看去，发现它是一个圆环，漆黑的底色，造型朴素，光秃秃的一圈，上边毫无装饰，仿佛一个不起眼的手镯。
咦？这个东西……很眼熟啊。
秦雨微一怔，盯着它看了几秒，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不由得脸色一变，抬头朝陆国风道：“这个东西……我见我哥戴过！”
“嗯，他戴过，从他为我们工作的第一天开始，直到他失踪不见都一直戴着。这是我们为祈愿清道夫们准备的手环，能够接收任务命令，了解各种必须的情报，同时，它也会自动记录你的工作情况并输入我这边的资料库，我会做好整理以备随时查询……自从秦雷出事后，主人已取消了所有人的高级权限，一切工作都自动记录了，这点请你理解。”
“啊……好的。”提到秦雷，秦雨微心里一跳，她知道这件事容不得她说不，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的目光回到那个手环上，心里荡起一层五味杂陈的涟漪。
原来是这个东西啊……
记得过去的某一天，她突然瞥见一向简单整洁的哥哥手腕上多了一个手环，就一个朴实无华的黑色圆圈，上边没有任何修饰，不像是谁送的礼物，但哥哥好像也不是个会自己掏钱买首饰的人。
于是她问哥哥：这是什么？
一个手环。秦雷笑着回答她。
手环？做什么用的？
就是基本的手环，记录一些数据而已。
秦雷还是微笑着，一脸淡然，于是秦雨微也信了，忍不住再追加一句：哟，还是第一次看你往手腕上带除了手表之外的东西，老实交代，是不是女朋友送的？
哈哈，我哪儿有什么女朋友，你可别胡说八道。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哥哥手上看到这个东西的呢？
想不起来了，具体时间早已被她遗忘，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小得不值一提的生活琐事而已。
结果……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手环里，在那几句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对话里，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如今想来，秦雷那时的回答里早已暗藏玄机，他根本没有对妹妹说谎，这个手环确实能记录数据，也确实不是什么女朋友的礼物。
只可惜，那时候的自己对这些话毫无反应，无知无觉。
收回思绪，秦雨微叹了口气，将手环拿起来，轻轻套在左手腕上，就像秦雷当年一样——当年，秦雷也是将它带在左边手腕上的。
“我现在帮你启动它，别紧张。”
看她戴上手环，陆国风将左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张开右手，五根手指同时放到手环上，秦雨微只觉眼前一花，看不清陆国风如何动作，松松的手环突然收紧，毫无缝隙地贴合在她皮肤上，一阵若有若无的刺痛传来，恍惚被小虫子咬了一口。
“咦？”
秦雨微一怔，收回手来，仔细看着腕上的手环，只见它又慢慢放松，不再紧贴皮肤，回复了自然的状态，它变得大小刚好，既给手腕留下了些许空余，又不会被任何动作甩飞出去。
“这是……”
“这是清道夫们的手环，你可以通过这个随时跟我，包括跟主人那边联系。不过你现在的权限只能等他主动来联系你，你是找不到他的。”
是吗？
秦雨微心头一动，想起梦魇之地那个男人，自己从断裂的记忆中睁开眼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也是他告诉自己哥哥的事情。如今自己成为祈愿清道夫都是拜他所赐。
“话说……我还不知道他怎么称呼。”秦雨微问：“你们为什么要叫他主人？这……这好像有点儿……”
“有什么？”陆国风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假设是我的话，我哪怕在经理手底下干活儿，我也肯定不会叫他什么主人，感觉有点儿……”
她说不出口，她也不确定这句话会不会冒犯陆国风，毕竟是不同的世界，大概他们那边就是这么个规矩吧。
想到这点，她没有再往下讲，对于陆国风是否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执着了。
倒是陆国风沉默片刻，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主人当然有他的名字，但我现在还不便告诉你，以后有机会你可以直接问他。”
“哦？”
“好了，不扯远了，来，说说你的第一份工作。”
陆国风又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秦雨微，让她看当中的资料。
与此同时，秦雨微手腕上的手环也轻轻震动了一下。
夹子里东西很少，就一张照片，一张纸。
秦雨微看见照片上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25岁左右年纪，皮肤微黑，正站在一片玻璃幕墙前，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另外那张纸上，已给出了这人的资料。
郑威，男，24岁。
咦？
郑威？
秦雨微肩膀一震，赶紧接着看下去，资料后边写着：……郑威毕业后就进了现在的公司，工作两年后希望能够换个行业，入职仰慕已久的另一家大公司，愿意付出的报酬是一年的收入。他许诺将去年一整年的收入都捐给公益基金会。
资料上并没有写明郑威心仪的公司是哪家，但秦雨微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
这个郑威……就是朱善平说的那个郑威对吧，否则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她迟疑片刻，抬头看看身边的陆国风，又看看这份轻飘飘的资料，不确定地问：“这个人……是不是在朱善平的公司工作过？”
“是的。”陆国风点点头，“我刚才赶着把朱善平的情况发到你手机上去，也有这个原因，你的第一件工作就与他有关系，不能不说是一个巧合。”
“是吗……”
秦雨微眉头皱起来，她觉得光“巧合”二字恐怕不足以解释这一切，但她也确实想不到其他情况，想不出巧合之外，还会有什么因果导致现在的局面发生。
想了想，她放下资料，把今天晚饭时朱善平说的事情和盘托出，关于郑威如何拜托现在这个秦雨微出卖人情，往刘玉萍刘总那里给他做内部推荐，却又在推荐通过后出尔反尔，直接跳到了山德传媒的事情。
“……这个郑威人品有问题，把我跟朱善平都坑了，能给他点教训挺好的。”
“嗯。”陆国风点头。
“我该怎么做呢？”
“你现在这个阶段要进行清理，得跟被清理的对象见面。”陆国风拿过资料瞟了一眼，吩咐道：“你选时间，然后我们一起去见这个郑威，一定要带着你手腕上的手环去见他，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听上去不难。”秦雨微想了想，将手一拍，“干脆就明天吧，明天是工作日，我知道山德传媒在哪里，咱们直接杀去公司找郑威，他见了我肯定心虚的。”
“嗯。”
“不过……”她又问：“不过我还不知道郑威违约的代价是什么，之前齐悦林那个事……他答应了退出娱乐圈一年却又没退出，于是舞台发生意外，身受重伤，那郑威……”
她深吸口气，小声问：“他不会也要血溅公司，半死不活吧？”
要是那种场面，她恐怕还应付不来，而且……而且她心里虽然不爽郑威的选择，却也不觉得郑威的反悔天怒人怨，到了需要付出半条命做代价的地步。
“不至于的，你放心。”陆国风笑笑，让她安心，“工作变动而已，能有多大事儿？我们可没那么小气，赖一年收入就要把人给废了。”
听他这么说，秦雨微暗暗松口气。
跟着，两人又谈了几句，对于秦雨微追问的“到底要怎么惩罚郑威，到时候我该怎么做”，陆国风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让她注意看，多听多学，自然明白。
“……有些事情我只是口头上讲，你不但听不明白，也不会真正学会，况且这件事本身就是难以用语言讲清楚的。”
于是秦雨微放松心情，不再多问，眼看时钟指向午夜，她和陆国风把这一地凌乱大概收拾了下，便分头洗漱休息了。
……
躺在床上，秦雨微睁着双眼，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繁华城市中的霓虹灯在午夜过后也显出了寂寞欢歌式的寥落，仿佛失眠人泛红的眼睛。
翻来覆去几次，她的手忽然碰到了枕边的手机——是原先那个秦雨微的手机。
她心里忽然一动，拿起手机查看。
既然这个家里找不出更多线索，会不会在手机里有什么呢？
然而……没有。
秦雨微将每一个程序都打开来看过，所有的记事本、便签、文件和通讯软件都查找了一遍，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平庸的地步。
通讯录里的每个人都写全名，没有任何备注或昵称；
qq和微信都干干净净的，寥寥几条跟别人的联系，全是在说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一些简单商业往来，没有一条信息透露出手机原主人的特别之处，也没有谈到任何特别的的东西；
手机没有安装任何专业领域的软件，没有更多的社交软件，也不玩游戏。
秦雨微努力想从中发掘点儿有用的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不对……
她暗暗摇头，陆国风的推论应验了：手机是比电脑更私密的工具，原先的秦雨微就一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特殊人员，她可能在手机里完全不留任何关乎隐私的东西吗？连一点儿爱好，一点儿关注和偏好都没有？
这反而不正常。
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秦雨微能确定，手机的原主人恐怕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是刻意将电脑、手机等工具中的东西清理干净了，还粉饰出一种无事发生的假象。
也就是说……原先的秦雨微很可能早就预感到了自己会突然死亡，并且防备着当死亡来临时，她的工具会替她说出任何秘密。
长叹口气，秦雨微知道想从这些地方找突破口是徒劳了，不知不觉间，倦意悄然袭来，她双眼沉重，慢慢睡了过去。
重回人间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次日清晨，秦雨微醒来时，太阳已升上了半边天，她赶紧起床洗漱收拾。陆国风显然比她醒得早，这会儿已做好了早饭，两人吃过后便一道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