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幕降临
“呐,我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嘟—”电话那头被挂断了。
“嘁,这家伙怎么总是这样,”黑衣人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新的手机在黑漆漆的夜晚中亮得稍微有点刺眼。他从高楼顶上往下凝视了一会儿。“就不担心我会死吗。”
都市夜晚的灯光,真是比夜空中的星星耀眼多了呢。
“啊,这么冷的天真是讨厌。”黑衣人顺手把手机抛到了栏杆外面,紧了紧袍子,打开天台的门,拖沓着走下楼去了。
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中,也会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地方。有的小巷子里,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配上几个形单影只的路人。这样的地方治安很差,没有什么人,更没有什么摄像头,除了几个住在邻近,生活贫苦的打工者,一般人都是对这种地方能避则避,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多作停留。不过,这种地方对这个男人来说,却是安全得很让人放心。他把袍子的连衣帽再往下拉了拉,把手放进衣兜里,踏着悠闲的步子慢悠悠地走进了一个拐角。店面很小,嵌在巷子拐角里,店门也是简单的磨砂玻璃推拉门,透出店里面温暖的橘色灯光。男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选了一个靠着厨房门口的位置坐下了。老板拨开了厨房门的黑色布帘子,探出半个身子来向他打招呼:“哟,小杉,又来啦。”“是啊,老爷子,”男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还有东西吃吗?”“有的有的,”老板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脸上的皱纹深得如沟壑一般,让人一眼就看得出岁月的残酷。“稍等一会儿。”说完就回了厨房。
男人把手枕在桌子上,开始端详着摆在柜台上的那些小木雕。木雕是老爷子闲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刻的,说是为了锻炼刀工。材料用得和桌椅一样,普通的黑梨木。非要说不同的话,店里的桌子椅子,沾了多年的烟火气,色泽已经渐渐地暗沉,尽管老爷子经常擦拭得很干净,但手摸上去还是隐约有种油腻的黏着感。而那些木雕呢,经过那双粗糙的手的把玩,滑得发亮,像是艺术品一般,充满了生气。
老爷子把一只大木碗端了上来,是一碗普通的日式杂煮。果然在这种冷冷的天气,没什么比这种带着汤冒着气儿的东西更能在晚上勾人的胃口了。男人把连衣帽脱下来,拿起勺子开始大快朵颐。老板双手抱着手臂,安静地看着他,好像很高兴自己做的东西能被人喜欢,一副欣慰的样子。再过了一会儿,男人吃得差不多了,正一声不响地喝着碗里的汤,老板则回到了柜台边,拉开一个老旧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店里的记账簿,戴上老花眼镜翻了起来。
男人吃饱了。他把勺子放在了碗边,把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拿过桌上的餐巾纸随便地擦了擦手和嘴。“喏,小杉,你的东西。”老爷子递过来一个纯黑的信封,男人接过来,随手揣进了怀里。他瞟了一眼老板的手——那双总是沾着油污的手,现在正戴着一副雪白的手套。男人低下头咧了咧嘴,老爷子真是什么时候都分得那么清啊。男人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老板。老板收过钱,放进了一个钱盒子里,开始在里面稀里哗啦地翻找着零钱,他嘟囔着:“小杉啊,能不能别每次给张一百的,我这边你也知道的,零钱得留着找给客人嘛,况且带着那么多硬币不麻烦吗”“老板,体谅一下啦,我平时坐公交比较多啦~”“唉,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这样子换零钱的吧,这次最多给你50个硬币啊,不能再多了”“好的好的,谢谢老爷子。”男人笑着说。拿过零钱,哗啦啦地放进裤袋里,男人拉开玻璃推拉门,脚刚刚迈开,又突然回过头来对老板说:“那个,老爷子,下次我来的时候,能不能送我一个木雕?”老板先是有些惊讶,不过又很快地露出了笑脸:“怎么,喜欢老头子我的手艺了?”“是啊,很好看,想送一个给女朋友。”“嚯,小伙子什么时候找的?都没告诉我。行,那老头子给你雕一个,下次你带她过来我看看?”“行,”男人边笑边挠着后脑勺,“作为交换,下次我也会给老爷子带礼物哦。”“行啦,你小子,去忙你的吧。”老板笑了笑,一边端起放在桌上的木碗,一边拿着抹布擦着桌子,那双粗糙的手在昏黄的日光灯中显得更老了,但却温暖地充满了生命力。男人把连衣帽给戴了起来,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玻璃门。
张小杉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是凌晨两点钟了。哦,不,与其将其称之为家,倒不如说那是他的住所——他是在一个月前住进这儿的。他打了一个出租到附近,走了约摸半个钟头才到达这幢大房子面前。准确地来说,这是一栋中型的别墅,一共三层加上一个地下室,每层200多平米左右,前面有一个小花园,后面有一个游泳池。这并不是他买的房子,虽然他也许买得起——但这样的房子对于孤身一人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刚被组织领到这儿的时候,他还以为要组织要开始给他安排合居生活了,直到被告知这是他一个人住的地方。他想拒绝,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毕竟靠他自己是不可能找到另一个这样的居所的。这里除了在郊区,少有人迹之外,这栋别墅的位置还处在一个别墅区内,这个别墅区又恰好非常特殊——这些别墅的主人们几乎都是投资者,有的常年在国外,有的干脆就只是把装修好的房子放在这儿,等着投资机会。经过组织的处理以后,这栋别墅的信号也被切断了,所以这基本上算是无人区的一个“隐形”房子。张小杉用指纹开了门,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房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他脱了鞋,把怀里的信封拿了出来,脱下黑色的袍子随手丢在了沙发上,裤袋里的硬币被他一股脑儿地丢进了沙发边的盒子里。他看了那个鞋盒子一眼——那里面的硬币堆到了有三分之一左右。什么时候盒子里的硬币堆满了,我也差不多该退休了吧。不对,等等,我能活得到那时候吗?张小杉这样想着,无可奈何地晃了晃脑袋,上了二楼。
打开二楼的第三个房间,里面的灯还开着。这是整栋别墅最小的一个房间,当时他因为看着舒服,于是就选了这个房间来用——实际上,整栋别墅里就只有客厅的沙发和一台只连接着dvd的大屏液晶电视被他使用着,除此之外只有一些必要的地方被他拿来使用,毕竟有人居住的地方就需要打扫,这对于独居且总是杂事缠身的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头疼的事。张小杉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钟,顺手把房间里的灯拍灭了,他走到窗子旁边把窗帘拉开了一半,外面薄如轻纱的月光照了进来。撕开信封,把里面折了好几折的信纸展开,张小杉把纸往窗边再凑近了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信纸很快被揉成了一团丢进了桌边的垃圾篓里,张小杉一脸不屑的样子,“神经病吧。”他的语气好像是一个成年人刚刚读完一整本厚厚的三岁儿童读物,智商受到了侮辱一样,他用脚把刚刚拖出来的椅子踢回了桌子里,转身关上门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