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雾之见
凌晨四点三十分。现在外面基本上是灰蒙蒙的一片，拂晓未至，月亮也沉了下去，只有几盏路灯还散发出惨淡的白光。当然，张小杉身边的这几盏路灯已经不能再发光了——为了方便行事，他在考察地形的时候就把这些路灯都打灭了。张小杉现在有点疑惑，准确地说，他正变得越来越疑惑——在他的脑子里，本来这个地方应该有个巨大的铁栅栏门，里面是个墙上满是爬山虎的大别墅，在别墅的几个刁钻角度隐藏着一些红点摄像头等着他处理，顺便加上点至少两个黑衣人在门口巡逻，随时会掏出怀里的小口径消音手枪的那种地方，但现在，以他高于常人至少两倍的夜视能力来看，他面前真的只有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屋子。
这个小屋子普通到什么程度呢，张小杉甚至都不用考虑从哪个门进去——因为这个屋子真的只有一个门，还是那种一个成年男子一脚就能踹开的木门。窗子也只有一扇，当然这个窗子挺小的，至少他看了就已经不想破窗而入了。窗子里面的窗帘拉到一半的样子，让他一眼就能看见这间屋子的主人。她已经睡着了，看样子睡得相当安详，侧卧着背对窗户，床头的台灯还发出柔和的光。那绝对是一个真人，而且至少没有死亡，张小杉能看清那个身体的随着呼吸有着微弱的起伏。“搞什么，”他小声嘟囔道，“搞错了吧？”他又想起信里的内容。地址他绝对不可能记错，加上组织在信里强调了这个目标的难缠程度——为了表示对这次任务的高度重视，张小杉甚至看完信去洗了个澡再出来，紧张的他现在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衣领子里的香味。好吧，不说这个，至少回想起来，在去领任务信笺之前的电话通讯里，那个常年对他冷冰冰的女人也对他多提了一句，这次不是个一般的家伙。
又过了大概一根烟的时间。在环视了两遍之后，张小杉确定这间屋子的确是几乎防御性为0，而且周围并没有任何能放置陷阱的地方，屋子里的女人也还在熟睡之中，张小杉的手心微微渗出了点汗。看来这次他的目标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周围的环境越普通，越让他觉得可疑，或者说，他心里越发地确定，这个女人是因为拥有绝对的实力才压根就不需要有任何的守卫措施——可如果是这样那他又该怎样杀死一个这样的对手呢?张小杉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依旧暗沉得可怕，黎明的曙光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来。不行，再不抓紧时间的话，张小杉想起信里组织描述到目标弱点的那一栏，他攥起了拳头，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吧。
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前，张小杉的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突然发现，这间屋子的门只是关着，但门上并没有锁，只有一个把手，这好像明摆着是陷阱无疑。但张小杉心一沉，停止了思考和分析(本来这就是工作中他最讨厌的部分)，从一切过程的简化结果来看，他只要在这个女子睡着的时候把她杀掉就行了，而且他对任务信笺的描述深信不疑。就算是门上绑着能够炸毁这间屋子的炸弹，他张小杉也在所不辞。他直截了当地推开了门，走进了卧室。
“我去，”张小杉一进屋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玩儿我呢。“他走到桌子旁边，用脚把桌边的凳子往旁边踢了踢，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看着这个刚刚翻过身来，一脸平静望着他的女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人——过肩的漆黑长发随意地披着，雪白的脖颈和半露的锁骨，当然，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深邃的眸子。但张小杉也不是没见过女人，令他疑惑的只是，这个女人好像在等下班的丈夫回家一样等他进到房间里来，看见他也没有一丝惊讶，只是望着他，也不说话。“好吧，”张小杉开了口，“难道你们这些人，晚上都不睡觉吗？现在可是近五点钟，还是说你日常的作息就是这个点起床？”他从桌子上跳下来，往墙边一靠，“也是，要是我知道今天早上4点钟会有人来杀自己，我也睡不着觉。”女人依然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他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不过既然你醒了，我也就知道这次的行动算是失败了。”张小杉站直了身子，“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打算留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他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等等。”女人突然开了口。张小杉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笑着说:“怎么了？”
“你不试试吗？”女人眉头微蹙。“试什么？”“杀我啊。”“不用了，”张小杉靠着门边，“你我都知道，我现在杀不了你。”“哦？为什么，我倒想听听。”张小杉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我接到的消息是，只要你醒着，就杀不死你。”“是这样啊，”女人笑着说:“你倒是挺相信你的消息嘛。”“虽然我上面那帮人很怪，不过在消息那方面，倒还是没出过什么岔子。”张小杉把手放进裤袋里，“不过——”“不过？”“不过这次倒是有个奇怪的地方。”“嗯？”“既然你是组织上的人，为什么你不把要告诉我的话说给我听呢？”女人笑了，捋了捋耳旁的头发，“你怎么知道我是组织上的人？”“组织里给我的那封信，虽然和往常的没什么不同，但是内容我还是注意到了。”“你是指——目标弱点那一栏吗？”“不仅仅是这个问题。一般组织上给我的黑色信封，里面都会明确标明目标的死亡期限，也就是我办事的截止时间。但这一次，填写死亡期限的右下角是空的，那就说明只有两种可能。”“哪两种可能？”“一，组织根本就不相信我能解决这个目标，也就是说，上面觉得我会死在这儿。二，组织并没有让我杀你。因为死亡期限是空的，所以你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那么我完全可以等你老死，我也能完成任务，根本用不着我动手。”“你挺会分析的嘛。”女人盯着他。“毕竟我的每个任务都得把命给押上去，还是要有点分析能力的。对了，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排除第一种可能的吗？”“因为如果是第一种可能，你在进入这个房间，看见醒着的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动手了，可是我没动。不过，我的疑惑是，为什么经过了那么多次任务，你还是没有养成细心的习惯呢？”女人把身子往上挪了挪，偏着头，一缕头发从雪白的肩上滑到胸前，皱着眉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你这话是什么……哦等等，你是！！”张小杉看着女人的眼神突然变了，女人冷着脸，让张小杉一下子想起了电话里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原来是你！”张小杉虽然猜到了是组织上的人，但没想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直在电话里负责与张小杉做任务提要和总结的女人。不过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尽管张小杉没有和她见过一次面，却早就默默地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一个后盾。
张小杉一下子没想到该说什么，但他却忍不住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女人，其实他一直都对电话里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有好感，因为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外表冰冷但是内心柔软的人。没想到这下子见到了真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样子让张小杉越看越觉得移不开眼睛了。
“你在看什么？”女人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啊没有，”张小杉一下子回过神来，“怎么了？”女人皱了皱眉头:“你刚刚那个眼神，简直像黄鼠狼看到鸡。”张小杉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没有，只是你跟我想象中长得有点不大一样”“怎么，长得不够凶是吗？”“没有，我只是哎呀，那个，哦，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组织的安排。我想应该是让我们俩见面吧。我接到的消息只是让我到这里等一个人碰面，而且得是躺在床上等。”“那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候来？”“我24小时之内不能睡觉。而且，既然是碰面，我想在没人的时间会比较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