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参军
刘金花的话让老大李田坤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抻着脖子反驳道:“二弟妹你说话可得想清楚了，田远他是我亲弟弟，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忙的地方我肯定帮，可这事是我能帮得上来忙的么？我也有婆娘孩子要养活，哪还有钱来供着二弟？”
“罗郎中都说了，二弟的病需要的不止五钱银子，而且就算钱凑出来了，要是人家郎中治不好呢？难道就让我们养你们几口一辈子？”
刘金花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的指尖都在发抖。
“老大你的意思是你二弟的身子就不治了？”
李老头盯着李田坤看，目光锐利地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该拥有的。
李田坤愔愔地打着哈哈，“爹，不是我不心疼二弟，关键总得先把事情给说清楚吧，我的话是不好听，可谁不是这样想的？你说是不是啊四弟？”
他话头一转，转到了老幺李田雄身上，众人纷纷看向了他。
李田雄一愣，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倒也没出言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李老头挨个看过去，心中的火气也堆积地越来越多，“老三，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来说说。”
李田邦没管身旁冲他使眼色的杜丽娟，“爹，我也没啥本事，更没几个钱，不过我听柱子哥说过不久朝廷要招兵，我可以去当兵，那样就有钱给二哥看病了。”
这话一说出来，可是在所有人的脑袋上打了个响雷。
就连李老头也没想到李田邦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可是去打仗啊，一个不留神就死在战场上了，哪能说去就去啊？
“不行，三儿我不准你去！”李老太急促地叫了一声，抓住他的胳膊，“你哪能去呢，你婆娘还有孩子都不要了？”
“娘，朝廷征兵是每家每户都要出人的，我们家这么男丁，无论怎样都得去一个，我年轻，身体也好，不如就我去，正好也能有钱给二哥看病，再说了，我不去的话，难不成让文祥他们去？”
文祥是大房的大儿子，不及弱冠之龄，却特别受李老太喜欢。
李文茵听到外边有动静，一抬头看到刘金花端着个大海碗过来了。
她双眼泛红，看到李文茵时脸上却带着笑。
“茵儿冷不冷？娘给你煮了碗汤，快来趁热喝。”
她抓过李文茵的手试了试，发现有点凉，不由得念叨:“入秋了这夜里要比白天冷多了，记得多添点衣裳在身上，不要受凉。”
李文茵享受着被人关心的滋味，将一碗汤喝完了才问:“娘，爷怎么说？”
刘金花摇了摇头，目光哀戚。
刚才的谈话因为老三李田邦说要参军而草草了结，众人心中都不大好受。
“你大伯说如果要出钱的话就分家，”刘金花眼中满是讽刺，“你爷肯定不同意，后来你三叔就说要去参军。”
刘金花压力太大了，迫切需要一个听众，而脑子清醒了的李文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分家……么？
她大伯真的是一个很会趋利避害的人，不过小叔也不遑多让就是。
有这样一堆叔伯婶，以后的烦心事只多不少，她得做些打算了，分家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田远是在第二天醒的，醒的时候屋里就刘金花一个。
刘金花见他醒了又大哭了一通，李文茵正在外边晾衣服，听见哭声匆匆跑进了屋。
李田远睡了一整天，精神气还可以，就是脸色不好看。李文茵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才将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
“爹没用，连累你们了……”李田远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的事情了，以后他就跟一个废人没两样，不能养活妻女不说，还要成为她们的负担，“那树怎么就没把我给砸死……”
若是直接死了倒也干净，也不会让家里为难。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倒是容易，一死百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
李田远苦笑。
其他人也过来了，问候了几声。
大伯李田坤似乎有话想说，不过被刘翠拉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后就变了一副态度，对李田远异常热忱。
这异样让李文茵皱了皱眉。
要走的时候三叔李田邦被留了下来，李田远有话要和他说，李文茵想留下来听一听都没可能，直接被刘金花支了出去。
如果她爹和三叔说得是参军的事情，想来很快就要吵起来了，李文茵心想。
果然，没多久屋内就发出了争吵声，音量高一点、中气十足的显然是李田邦，另一个音量虚弱点的自然是李田远。
“二哥，咱家总得有人去，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我托点关系找找人，不一定要去当兵……”
“别说了二哥，咱家连给你看病的钱都没有，哪还有用来托关系找人的钱？你不想看病，那让二嫂和茵儿怎么办？”
“你说我，那你就没想过你婆娘和孩子？”
“所以二哥你要是觉得愧疚，那就帮我看顾点丽娟和文竹他们，”说到这里李田邦叹了口气，“二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贪玩偷跑上山的那次么？要不是你，我肯定就给狼吃了。”
“这情我都记得，”他伸手拍了拍李田远的肩膀，眼眶有些湿润，“二哥，现在你出事了，我哪能干瞪眼看着？”
李田邦出来的时候李文茵冲他打招呼。
他看着李文茵，眼中带着欣慰和感慨，“真没想到以前的傻侄女也能叫人了，”他笑，“好好孝敬你爹娘，他们不容易。”
李文茵重重的点头。
“茵儿你过来一下！”
听到刘金花喊她，李文茵匆匆进了屋。
屋里李田远苦着一张脸。
不仅是在喝的汤药苦，更是因为心苦。
李田邦回屋的时候，杜丽娟在给孩子喂饭，一边喂一边哭，他叹了口气。
“别哭了，孩子都被你吓到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线，彻底将杜丽娟给点燃了。
她把孩子往床上一放，指着李田邦一边哭一边骂:“我这是为谁？你要去当兵都不同我这个媳妇商量一下，就准备抛下我跟孩子不管了？当初要知道你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我就不应该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