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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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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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绛贞紧张的斜斜倚靠在彩蝶总部总裁室的落地窗子上面，浑身格格打抖的瞪眼看着从一脚踢开总裁室大门就一直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的洛家四小姐婷婷一脸暴跳如雷的扑上来伸手乱撕乱扯她身上那条深黑色吊带裙子。
“哼，你这只小花狸子，一大早电视台的记者就将医院门口就给堵严实了，现在都十二点了，你竟然在青天白日里面瞪着眼睛装什么也不知道。”
“既然是早上的事情，你现在还不赶紧放开我裙子，你这样在我身上乱撕乱扯，我还怎么跟你去医院啊。”绛贞看起来很是着急，甚至连办公桌下的包包都没来得及拿，就心慌意乱的一路跟随着婷婷开车急急来到襄樊医院，从在门口堵的严严实实的记者堆里拼命乱闯乱撞的踮脚冲进医院大厅，她也不用向护士打听，抬脚顺着走廊跌跌撞撞的一头撞在走廊拐角处的一间重症监护室门前。
洛少卿和杨翦瞳早已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很长很长时间了，还有承宪和千雪，还有苇娴和漱玉……因为洛耽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所以医生不敢放任何人进去看他。
洛家大伯也来了，而且看起来一脸十分懊悔愧疚的样子。
“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大伯一脸愧疚的坐在走廊长椅上面，将脑袋深深埋在两只手掌之间，嘴里反复叨念着一堆谁也听不懂的经咒，但是言语之间，还是让绛贞灵犀窥探出来洛耽的这次意外坠崖事故中一丝让她最难以释怀的青涩真相。
洛耽是在孤儿院后面的那座山顶悬崖上一不小心失脚跌落进山涧里的，幸亏是跌落在山涧里的几根枝繁叶茂的大树枝子上了，因为发现的及时，侥幸被救护车活着送进医院里的紧急抢救室中，但是因为伤势过重，到现在都还一直昏迷不醒的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第一个术后危险期。
大伯一直在向二弟和弟妹强调自己当时的确是死拉活拽的不让洛耽到山顶上胡闹去的，因为《昙花一现》现在已经杀青，洛耽在剧组杀青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脸气势汹汹的冲进孤儿院来将婆罗塔下的那些幽昙花给连根拔了个一干二净，他劝洛耽那些花是留着给他未来的三弟妹煮水给她妈妈喝的，但是洛耽他根本就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将那些花秧子囫囵拢在一起之后，执意要扛上山顶给全都扔到悬崖底下的深山涧子里去……
苇娴和漱玉，还有晚晴宝络全都默然躲在走廊一边一脸无辜的悄悄瞪眼看着绛贞，半天也不敢说话，她们当然知道表哥他在孤儿院里究竟是为什么那样气急败坏的非要将那些花秧子全都跳脚扔到山涧里面不可，但是现在，当着伯父伯母的面前，她们一个个的全都小花狸子似的喵喵躲在走廊一边，连半句话也不敢多嘴……
“绛贞小姐，求求你，”杨翦瞳的眼睛看起来微微有些羞涩，“和承熙结婚吧，”她说，“就算是替他冲冲喜也好。”
“嗯？冲喜，”绛贞的眼睛微微动了一动，“冲喜要是管用，那还要医院干什么。”
“沈小姐，我当年是对不起你父母，但是，你也不能报复在承熙身上啊，”洛少卿的脸色看起来很是难看，他看起来十分记恨绛贞，“要不是因为你和那个姓沈的劈腿，承熙他能摔成这样？”他跳脚瞪着她说，“当初他抛弃你，可是付了很大代价的，”他说，“只要你开口，他什么都肯给你。”
“喂，怎么说话呢，沈哥哥他和谁劈腿啦，沈哥哥，你看，他们这么欺负你，你还来看他们干什么？”
离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站在绛贞和千雪身后，他轻轻的伸手抚了抚千雪肩膀，淡然微笑的冲她摇了摇头，要她闭嘴。
“你终于肯来医院了，”绛贞连头也没回，“血液科在走廊那边，你自己先进去吧。”她淡淡的滑落下一颗眼泪，但是，却当真不知道究竟到底该是为谁。
“血液科，我不能给他输血，”他淡然叹口气说。
“你哪一次也没给他输过血，”她溘然回眸，“还是我带你去吧，化疗室在三楼左边那条走廊里面，很不好找，”她说。
“我只是来看看他的，去化疗室干什么？”
“怎么，你不想和他赌赌谁活得长吗？”绛贞气急，“你别得意，说不定最后赌输了的，反而是你。”
“他的命长着呢，”他说，“我想进去看看他去。”
“连他妈妈都进不去，你怎么进去？”绛贞淡然的蹙了蹙眉，“还是赶快去……”
但是，“请问这里有一位沈先生吗？”重症监护室里的护士小姐忽然匆匆打开隔离门，“病人现在想要见他，”她说，“麻烦沈先生现在赶快跟我进来……”
……
“他，怎么样？”她在隔离门外微微有些颤抖的含眸看着他问，她的眼睛里淡然泄露出一丝十分难以释怀而又纠结纷乱的深深惶恐和忧虑，看起来十分心慌意乱，十分失魂落魄。
“他说要将眼角膜留下来，送给需要的人，”他说。
“他还说什么了？”她现在，已经连伤心都来不及了。
“要我一辈子对你好，不许抛弃你。”
“那你答应他了吗？”她恍然眨眨眼睛，“你说，他跟你说……”
“要我一辈子对你好，不许抛弃你。”
“你，答应他了？”她溘然阖眸，眼睛里早已满满噙下的大泪珠子，终于再也止不住了……
“没有，”他摇头涩笑。
“为什么？”她溘然睁开眼眸。
“因为，他死不了。”他说。
“或许吧，”她含眸凝睇的摇头叹口气说，“他的命轮，总是很好。”
“他不会死的，”他淡然含眸看着她的眼睛，“我爸爸妈妈会陪我一起去泰国，向四面佛替他消灾祈福的，”他说。
“祈福不急于一时，”她说，“你现在还是赶快跟我去化疗室吧。”
“化疗，我为什么要化疗？”他微微有些疑惑不解的摇头看着她问，“我没灾没病的，去那里干什么？”
“我知道，伯父伯母他们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他们不忍心你受苦，”她深深凝眸看着他的眼睛，“但是，那张验血报告就放在保险柜里，”她说，“而且，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连这点苦都受不了的。”
“验血报告？我连医院都没进过，哪来的验血报告？”
“什么？你是说……”绛贞十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千雪，”他溘然回眸，一眼看见千雪脸颊上那几抹惊慌失措下溘然泛起的淡淡绯红。
“沈哥哥，这都是灵犀和诗南的主意，那张伪造的验血报告，也是她们在电脑里打印出来之后交给伯母她的，其实大家都是为了你好，不忍心看见你为这只小花狸子死心塌地的当一辈子和尚，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伯父伯母他们，心里也一定在盼着你早些成家立业，早些……”她深深的将头埋在承宪怀里，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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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是不是很快就要醒过来了，重症监护室里像纯白的蝴蝶翅膀一样柔软而又惨白的特护病床上面，他安静的躺着，身体里似有若无的淡淡散发着兴许真的只有自己才能灵犀嗅觉到的传说中的一捻三曼多陀罗香气，窗外现在正是忘忧草花飞叶落的季节，原来，时间又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其实不应该的，因为，离医生预计到的清醒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这总该事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只是，那一天，他却必须要溘然醒转才行，不然，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在昏迷中紧紧的锁皱着眉头，阖闾着双眼，昏迷不醒中一丝紧促的呼吸，一捻微弱的心跳，其实那个男人他说的没错，少爷的风光都是给旁人看的，只有在这张惨白如雪的特护病床上，她才溘然惊觉到，原来，他们两个全都一样，都是像汉云山上一棵无人嗅觉得到的小小忘忧仙草一般的寂寞和孤独呢，孤独中，他的眉头一直是那样的微微紧锁着的，呼吸温柔而又急促，这其实是件好事，急促的呼吸是愈渐恢复如初的旺盛生命活力的最好证明，当然，还有心跳，日渐均匀而又强韧的坚忍心跳。
他的额头看上去还是微微有些惨白，神色看上去还是微微有些痛苦，因为他的肋骨一下子被折断四根，双腿粉碎性骨折，腕子也折断一只，身体多处摔伤，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他的身体现在一定是很疼痛的，她轻轻的伸手，温柔的替他擦拭着额角的水痕清印，希望他很快就不再这样痛苦。
其实不应该的，因为痛苦是活着的代价，就像伤心是爱的代价一样，虽然痛苦，虽然伤心，但是谁都希望，自己这一辈子会在真爱里活着。
想到伤心，她微微的蹙了蹙眉，因为她又想起来他，现在正在泰国虔心跪拜在四面佛前替自己的情敌消灾祈福的那个伤心的男人，“本宫今生已然花落帝王之家，若是来世有缘，一定不会负了王爷。”
“今生都已无缘，还敢奢望来世，娘娘你方才说过要生生世世跟随在他身边，本王蠢是蠢了些，可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这一世里，她又负了他，其实他才该是那个一生一世追随在自己身边俯首帖耳，生死相随的男人才对，而且，她在心里，确是一直都在惦记着他的，只是，她这一世里，到底还是先遇见洛承熙的，不知为什么，他遇见她，总是比眼前这个男人要稍稍晚上一点，不管是在哪生哪世，哪一辈子。
他这辈子确是太蠢太蠢了一些，竟然千里迢迢的带着他父母去泰国跪拜在四面佛前为承熙祈福，虽然，高长澈当年也是在佛堂里私自叩拜四面佛的，但是，却还不至于是为了宇文邕去拜。
前生今世，前世今生，不管怎样，他们这辈子的命轮倒还真的算是很好，一个生来就是个富二代，一个现在已经从一个地铁站台上的流浪艺人瞬间逆袭成一个未来的富二代的爹，只是，他以后到底会娶了谁呢？彩蝶总部里没有一个助理秘书是姓郑的，也没有一个助理文员是叫霁月，她们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出现在他眼前了，许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在高长澈心中，只是一个开枝散叶，蔓延子嗣的傻女人而已，她们这辈子，不想再当这么天真的傻女人了，虽然，她们曾经许是在地铁站里的任何一个站台上偷偷回眸偷窥过他一眼的，但是最后，终于还是在地铁站里的茫茫人海之中和他在不知不觉间溘然匆匆擦肩而过。
其实，他们两个在一个地方确是十分相像的，都是曾经不肯轻易去爱的人，但是一旦爱上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虽然爱到最后总是会空余下伤心后悔，虽然最后免不了都要为此付出十分惨痛的伤心代价，但是，还好，他们现在都还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还都来得及回头，也还都来得及后悔，这是上天送给他们的最大恩典，因为他们有资格回头，也有资格后悔，才仅仅二十多岁的年纪而已，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回头和后悔的，当然，也包括恋爱。
一丝无与伦比的伤心和难过，一瞬之间在绛贞翦水的双眸里面稍纵即逝的一闪而过，一千四百年了，她没有忘记他们，但是他们一个一个的，却全都当她是从婆罗塔上一头跌下来，给摔成失心疯了，因为，二十岁的年纪，还远远不需要去依靠前世的缘分来钓女孩子呢，而且，淹没了前世记忆的爱，在今生今世的一生一世一辈子里，到底又能够维持多久呢？虽然一个男人，这一辈子即是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总该知道该往哪去的，即是前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今生也该知道自己该往哪去的，他们的后半辈子和大街上任何一个男人其实都不会有什么两样的，只是因为身份地位稍稍高些，身上穿的衣裳要稍稍漂亮一些而已。
但是现在，她知道他很快就要醒了，重症监护室里自落地窗外轻轻吹散进来的轻柔晚风悄无声息的蠢蠢抚摩在他身上，她看见他的身体在晚风中淡淡抽搐了一下，她轻轻的伸出手来，想要温柔的替他安抚一下渗满着颗颗汗珠的惨白额头，但是，忽然，一阵炽烈的凉风咝咝滑过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在半空中溘然停顿了一下，有谁说过，这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转世，有谁说过，前世爱你的人今生注定还会陪伴在你的身边，这世界上要是从来也没有绛贞呢，他和他，他们两个在这世界上的生活会有什么不一样吗？一样的上班下班，一样的娶妻生子，一样的每天端坐在办公桌前一页一页的专心翻动着手中的公司盈亏报表，人不知道从哪来，总该知道往哪去，他们的一辈子注定是要在写字楼最高一层的总裁室里一心一意的翻看着公司各项账目报表和项目投资文件中肆意挥霍掉的，因为没有时间照看小孩，他们的孩子一定是自幼就被送去美国或者是新西兰留学。
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溘然惊觉到自己原来是那么爱他，她轻轻的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在忘忧草花飞叶落的暗香浮动中痴心回忆着他们的从前和过去，那些生命里或许忘不掉也或许再也想不起来的一千四百年间最纠结羁绊的真实过去，其实不应该的，二十岁的年纪里还能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去是值得这样拼命追寻和回忆的？她爱上他，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淡然的低下头来，轻轻的伸手抓着他的腕子，那是一只一千四百年前就该紧紧抓在手里的纤纤玉腕，而今，她终于决定，再也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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