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云鹭寺中 二
玄真道长和饮恨一起多次陪同杨将军他在扬州城的城门上观看城外宋金两军的激烈交战,杨将军手下的精兵强将甚多,单是杨将军的表侄杨云,连日来就已经在两军阵前连伤完颜烈手下几员大将,甚至连完颜烈的侄子完颜翔也被杨云他在两军阵前将首级一剑斩下,高高悬挂在扬州城门上面,听金军大营中的细作传来的口信,完颜烈因为几次派人前来扬州城门上盗取侄儿首级不成,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匆匆在侄儿尸身上面用牛皮包裹上一个木雕首级,派人用楠木棺椁盛殓之后千里迢迢的运回洛阳城去发丧出殡,归葬皇陵。
完颜翔在两军阵前猝不及防的丧身殒命着实已经是让完颜烈锥心刻骨的深深体味到痛失亲人的深刻哀伤和悲痛,因此上虽然现下宋军大营里的几员猛将经日来自己营前出言不逊,破口骂阵,但是他却始终也不愿意让完颜龙他单枪匹马的骑马出去和他们对阵,每日里只是一味山珍海味,美酒珍馐的哄着他高兴,希望他在军营中哪一日待得不耐烦了就自己回去淮安城中。
但是完颜龙他在金军大营里看见父王他迟迟不肯发令让自己出去和杨至灭将军阵前对峙,一气之下瞒着父王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冲到两军阵前,凭着胯下一骑白龙骏马,手中一对护手双枪,一脸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接连将杨至灭麾下被称之为四大神将的杨云,严雷,薛成,董方,一枪一个挑在马下,四个人在两军阵前一路上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拼命逃回宋营之中,杨至灭见了,心中登时大怒,连声喊叫着今日定要亲自披挂上阵,亲身会一会完颜龙这个年少气盛的二世子殿下。
就在这时,饮恨忽然看见左参军参谋里徐徐闪出一位将官,“元帅息怒,”这位方才四十出头的黄脸将官将身走上前来弯腰搭背的拱手向杨帅拜了一拜,杨至灭一见是何庆何将军,心中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端坐在军帐桌案后面一脸怒气冲冲的问他究竟有何要紧事情,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向他奏报?
“不,卑职没有事情向元帅奏报,只是,”何庆说话间已经轻轻的走上前来,伸手死死的将杨至灭手腕攥住,“元帅当真想要亲身前往两军阵前,和一个毛头小子在两军阵前刀兵相见的一决雌雄生死,这未免也太过有失元帅身份,”他一脸冷冷苦笑的肃然摇摇头说,“依卑职之见,元帅乃我大宋国朝赤胆忠心,忠贞不二的护国将军,三军统帅,身份尊贵非常,怎可如此自甘下贱的和一个番邦阵中年少气盛的纨绔世子在两军阵前刀光剑影的披红挂彩,砍砍杀杀,这未免也太不成体统,说到底,世子殿下他现下不过还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稚子孩童,元帅你真的忍心就那样手起刀落的一剑将他斩于马下?”他说。
“哼,都二十岁了还番邦孩童,而且番邦孩童本来就是狼崽子,现下不斩他,难道还等到他翅膀硬了之后和他父王一般亲率千军万马来我大宋境内烧杀掳掠,涂炭我大宋百姓来吗?”杨至灭气愤之余一脸杀气腾腾的紫胀着脸说。
“可是那位小将今年方才二十岁出头,元帅这一剑斩下去,完颜王爷他,可当真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好啊,反正他前日里已经送走一个了,今日再送走一个,让他们堂兄弟在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元帅,那完颜翔的首级现下还被咱们高高悬挂在中军大帐前呢,你说他的父母亲人他日若是在两军阵前一眼看见此情此景,心中会作何感想?那时他们下手诛杀江淮以北地界上的大宋百姓时,只怕是更加不会心慈手软,”他说。
“怎么,难道何参谋这一路上跟随着本帅南征北战,没有看见金兵南下时一路上对我大宋百姓穷凶极恶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他们对我大宋百姓,可曾有过一时半刻的心慈手软,悲悯善待?”杨至灭越说心中越是大怒,一气之下将一双铁拳重重捶打在桌案上面,竟一下砸穿两个窟窿。
“元帅息怒,卑职只是心中有些怜惜爱才而已,实在不忍心看见世子殿下小小年纪,就在两军阵前糊里糊涂的丧身殒命在他自己的亲生伯父手里。”
“什么?亲生伯父,简直是一派胡言,妖言惑众,本帅乃堂堂大宋儿郎,哪里来的什么番邦侄子?”杨至灭登时之间双眼圆瞪,怒不可遏的咄咄逼视何庆,“何参谋,你今日如此用心良苦的为敌军阵营之中一个番邦狼子开脱求情,你暗中究竟收受了金国多少金银好处,还不快从实招来!”
“不,不,元帅千万不要误会,何庆既然身在元帅麾下,日夜不离元帅身边左右,纵是想要暗中通敌,只怕也没这个机会,卑职只是心中十分怜惜那位番邦世子,想要斗胆请求元帅派卑职前去劝降,将他收在元帅麾下效命,不知元帅能否答应卑职这个请求。”他说。
“混账?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杨至灭一气之下恨恨不已的嗤嗤冷笑着说,“你若说是前去劝降一个出身汉家的番邦将军也就算了,竟然不自量力的想要去劝降一个狼子野心的金国世子,完颜烈他亲生儿子,王将军你今日到底是喝醉酒了,还是烧糊涂了,不如本帅现在就派人从外面提来一桶冷水浇你身上,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不,卑职不敢劳动元帅,卑职现在神思清醒的很,卑职就是决意要去劝降完颜龙俯首归顺在元帅麾下,只是心中微微有些信心不足而已,毕竟二十年锦衣玉食的王府世子生活,二十年前呼后拥,千宠万爱的世子殿下虚荣,不是那么容易舍得掉的,元帅这里一无鲛绡琼阁,二无珍馐美味,三无美女锦瑟,四无金银珠玉,一幅清正廉洁的安贫清苦样子,跟完颜王爷抢人,只怕当真没有那么容易。”何参军一面低下头来在心中深深揣度思量,一面黯然无奈的轻轻摇头微叹口气说。
“那你还在这里和本帅闲扯什么废话,”杨至灭看似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不过一个番邦虎狼崽子,本帅即刻披挂前去当胸一枪送他上黄泉路,少时何将军你就在扬州城外慢慢烧些纸钱给他路上花吧,”他说,“千万记得多烧一些,阴曹地府里的阴差鬼吏,说不得可也一样见钱眼开的很呢。”
“不,元帅万万不可,元帅可知,那完颜龙其实根本不是完颜烈的亲生之子,他,他其实是我们汉家的孩子,是我们大宋名将,也就是元帅昔日的生死之交淮安总兵徐子敬之子,元帅,他就是徐文龙啊,他的名字,想当年还是元帅你亲自取的。”
“什么?徐文龙,他,他不是早已经在淮安沦陷之时和他父亲一起死在金兵手中了吗?他,他怎么可能是扫南王府里的二世子殿下?”杨至灭大惊之下一脸诧异的两眼直勾勾瞪在何庆脸上,“何将军,你说的可是真的,文龙他,他真的没死,他,他真的已经背信弃义,叛国投敌,成为了扫南王府里的二世子殿下?”他转念之间心中更是忿恨不已的格格咬着牙说。
“不,卑职看元帅你当真是气糊涂了,想当年金军大破淮安城时,徐子敬夫妇双双拔剑自刎,以身殉国,只余下一个出生未满三月的小小婴孩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那完颜王爷敬重徐将军是个赤胆忠心的忠臣良将,因此上就将他的孩子抱回王爷府中认作是自己亲子,交给夫人精心喂养,十二岁时送他去云鹭山上学艺,一去就是七年有余,如今练就成一身绝世武功,奉师命下山前来为父王效命,他手中那一对双枪枪法堪称是盖世无敌,绝世无双,在我大宋军中根本无人能敌,这位小将身上当真是有力挽狂澜之力,万夫不当之勇,若是让元帅你不明不白的一剑杀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当真能够顺利将他收在麾下,元帅以为,完颜烈他这一次还能活着离开扬州城吗?”他说。
“可是,可是文龙这孩子现在既然已经认了完颜烈为亲生父亲,而且自幼又是在王府之中长大,如今你空口无凭的和他去说,他怎会轻易相信?即是信了,当年徐将军他是在淮安城破之时和夫人双双拔剑自刎,以身殉国,大家各为其主,文龙他,其实也未必会将完颜烈他当成自己的杀父仇人。”杨至灭一念之下,微微有些痛心疾首的深深叹口气说。
“其实卑职方才担心的也是这个,要想收服此将,万万不可强战,非要苦心斟酌计策一番不可,元帅宽心,卑职现下正有一计献上,或可顺利收服此将。”
“什么计策?”杨至灭微微有些好奇的瞪眼看着他问,“你不会是想拿军帐中那些金国野狼崽子去向完颜烈将文龙换回来吧?”他微微有些嗔怒的别头向地下狠狠“呸”了一口,“告诉你,那是休想,本帅明日就下令将那些金国俘虏悉数开刀问斩,哪个是完颜烈亲戚子侄,就先拿哪一个开刀。”
“不行,元帅,那几个金国战俘千万不可问斩,他们大多是完颜世家子弟,身份非比寻常,卑职今次前去金营帐中劝降徐文龙,正是要顺势借他们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