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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莲华渡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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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菩提叶落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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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归云山庄四外结界封印已破,澈水云缺他不得已命人在山庄外围日夜赶工的修筑了三层暗碉堡垒,这些暗碉堡垒的最外一层与鸢尾祎陀亲率的三十万忉利天庭天兵天将驻扎营地相距仅仅六十余里上下,双方兵将经日里摩拳擦掌剑拔弩张的,生死一决的仙妖混战看似无可挽救,一触即发。

  澈水云缺经日里在归云山庄之中自是没有闲着,除却夜夜辛苦修习太若真诀之外,白日里还要亲自带人在山庄左近巡视敌情,排兵布阵,他心中自是知道此次仙妖大战归云山庄纵是倾巢而出背水一战,大获全胜的希望也必定是微渺之极,唯有以太若真诀中的金钟阵法撒天网自保才可堪堪将战事拖延到中元灯节前后,只是如此归云山庄之中众将领的折损牺牲必定是十分惨烈庞大,他心中自是无法容忍,因此上现下只将此计当作下下策待议,他现下一心只想着若是能够施离间计设计挑拨离间敌军中主副二帅心意,那纵是归云山庄在此战之中全军覆灭,至少也能拉上忉利天庭上那三十几万天兵天将一起陪葬,只是看样子那两个带兵的看起来都不像傻子,一时之间也未必是很容易下手,不若先自二人身边那几个生性凶残愚蠢的罗刹参军下手,只待先行顺利将枝叶剪除掉了,两个光杆将军还不好下手的吗?

  但是据前日里分派出去的各路探子飞鸽传书回来上报,忉利天庭大军驻扎之地的几处中军大帐之中却一连几天也并未见到二位将军影子,听军中兵士闲话之中透露,二人现下正在距归云山庄三百多里之外的宣城城内的水阳江上丝竹声声的花船画舫之中各自各的饮酒行令,寻欢作乐呢,军中大小事务悉数交由帐下几位罗刹参军全权料理,左右不过一个小小归云山庄,不拘怎样,只要能将澈水云缺这个欺天叛逆的天庭要犯给设法生擒活捉住即可。

  澈水云缺在山庄之中乍一听见这个绝好消息,心中自然是心花绽放之极,当即苦心设计下一条瓮中捉鳖的阴狠诡计,只等着中军帐中那几个又蠢又笨的罗刹参军自己送上门来。

  此计策在归云山庄一众大小头目眼中其实不过是一条好似请君入瓮般的雕虫小技,本自完全不值一提,左右是因为凡妖域辖下的镇江府地界上有一处名为牛花村陆家庄的土豪恶霸庄子,庄主飞天蜈蚣萧道成昔日里曾是一个横行长江沿岸的江洋大盗,经年里在长江之中劫杀过路商贾船客,劫下财物之后先将船上男丁一律装在粗麻袋中拴块石头沉江溺死,船中女眷留待奸杀之后再一起推进江中了事,据说他后来因为一心想着要寻座前堂后园堪比侯门王府的大户庄子落脚栖身,而在夤夜之间将自来在牛花村中乐善好施的陆家庄主全家三十余口灭门,自己取而代之,现下他的陆家庄中经日里大肆豢养着不下五百毛贼杂兵,平素里舞刀弄枪的威吓威吓相邻四里,依仗着人多势众强索盘剥方圆三十里左近买卖商铺中一些孝敬供奉,私下里仍旧派人在镇江两岸暗地里做些杀人劫掠,谋财害命的无本买卖,近年来镇江当地官府没少派兵来清剿这个经日里欺男霸女为祸四邻的陆家庄子,但是因为长年以来有归云山庄暗中帮扶护佑,当地官府也一直无可奈何,常言道,投之桃李,报之琼瑶,受人滴水恩该当涌泉报,澈水云缺知道,现而今要这个飞天蜈蚣萧道成连本带利的报效归云山庄素日里的无上恩德的良辰吉日,眼看着总算是快要到了。

  其实萧道成他身为红尘人间之中一凡夫俗子,江湖莽夫,自是不知道素日里被他烧香磕头,三拜九叩的归云山庄为何却是定要他带着庄子里面的五百多生死弟兄在五月初五上弦之夜的三更时分依约埋伏在距离齐云山下三百里之外的青弋江畔松树林里一座名为春秀观的荒弃道观之中,澈水云缺自是不会轻易透露给他的,因为春秀观中的后院地牢之中长年镇压着左近一处乱坟岗中阴魂不散的五百余冤孽恶鬼,地牢之中的符咒封印前日里已经被他暗自派人强闯春秀观中施法破除干净,这些恶鬼因为身上有道法掣肘,轻易还不能逃离春秀观中,但是只要在每月初五的上弦之夜三更时分之前能够附上人身,既能顺利逃离春秀观中,因为天妖界中自来喜好在三界之中广结善缘,妖魔鬼怪一律来者不拒,因此上这五百余恶鬼想要藉此投奔归云山庄听命效力,那自是再好也不过的,只要让他们假意扮作自归云山庄之中反水叛变出去的忤逆叛徒,以活捉归云山庄圣主为名将那几个立功心切的蠢笨参军给引诱去青弋江畔松树林里的那处乱坟岗子左近,到时五百余恶鬼一齐吸取几人身上精气,任是修罗罗刹也无一能得逃出命去,之后松林中的夜猫子精自会前来分食几人血肉,吃剩下的骨骸就地往乱坟岗子里面一埋,毁尸灭迹的无影无踪,界时天兵天将之中群龙无首,立时即会大乱,他归云山庄在肆意躺在水阳江中花船画舫之中流连浪荡的那两个酒色将军急急赶回齐云山下之前,难道竟自连十万天兵天将也斩不绝杀不尽的吗?

  “圣主,恕手下多虑,能在化自在天上混上参军一职的,想来也不是蠢物,”云缺身边一只小小狐妖一脸深思忧虑的低头揣付着说,“更何况几个参军死了,对那三十万天兵天将也未必能有多大惊动,”他说,“左右只要咱们归云山庄在中元灯节之前一直坚守不出,待到妖皇妖后二位大人完满出关,岂不是更好?”

  “哼,天上的神仙各个阴险狡诈至极,现下不趁此机会来一个杀一个,只等着他们再来花言巧语的煽动蛊惑江湖上的各路英雄好汉一起围攻归云山庄来吗?”他听了之后忍不住冷冷笑了一笑,“归云山庄之中现下还有多少人一心惦记着叛逃归降,打量本王心中一点底子也没有的吗?”他说。

  “圣主息怒,小臣方才只是无意冒犯。”

  “怎么,你这么多心,本王平素里难道当真那么令人恨吗?”他问。

  “只因王爷你是仙身,众妖心中难免对王爷你将信将疑,心存芥蒂。”

  “所以本王才要先拿那几个参军开刀,”他冷冷笑笑,“就自当是一道迟来的投名状也好,”他说。

  ……

  但是谁想到,天不随人愿,这里澈水云缺心中确是暗自盘算的很好,未料到他一心里处心积虑的要设计铲除掉的那几个罗刹参军却当真也并非是他想象中的愚蠢鲁莽之辈,几人其实一早看出眼前打着降旗来中军大帐之中弃暗投明来的庄主大人是个已经被恶鬼上身的活死人,因此上将计就计,暗中秘密吩咐帐下五万天兵天将紧随其后包围在松树林外,一声令下之后四面围堵包抄,最终将五百余附身恶鬼全数围困在松树林中一座杂草丛生的乱坟岗子之内,方才想要就地将这群作恶多端的冤孽恶鬼乱刃斩杀,谁想到远处一棵千年古松枝下倏忽之间一剪清逸白影恍然一闪,众人好奇之下急忙追赶至古松枝下,只见方才那道清逸白影虽然转瞬之间即如清风掠影般消失弥散的无影无踪,但是松枝上去堪堪悬坠着一卷莲香四散的上古青竹简牍,众人见状急忙将简牍自松树枝子上面小心摘取下来,信手打开一看,顿时间惊出一身冷汗,原来简牍上清晰释解着乱坟岗内五百附身恶鬼的渊源来历,敢责这群恶鬼是八百年前被一游方道士施道法镇压在春秀观内的丧魂恶鬼,因为三魂之中的天地二魂尽皆被人以禁法吸尽精气成为死魂无法牵制七魄之中恶气而成为一群丧心病狂,疯癫凶恶至极的丧魂恶鬼,他们现下即附身在凡人身上,若是冒然将附体凡人斩杀,即会就近附上左近过路凡人的身,再同样以禁法吸尽天地二魂精气而让宿主一般成为丧魂恶鬼,这些丧魂恶鬼会丧心病狂的四处吸取凡人天地二魂精气,如此无限蔓延下去,用不了十年,人间大地上即会遍地全是此等丧魂恶鬼,到那时可当真即是再斩不绝杀不尽的了。

  但是,只要依照青竹简牍上的上古秘法行事,那些恶鬼即会被永世禁锢在乱坟岗内无法再附上人身杀生害命,只是此上古秘法对那些被附体的凡人却当真是残忍暴虐至极,需要先围绕乱坟岗子四外依九宫八卦阵法挖出五百余个土坑,再以庖丁解牛之术用下过符咒的金刀自头顶上开刀将活人整幅骨架自血肉中整剔出来,其中只留一条筋带不断,再用这条筋带将骨架血肉扎在一起,将这些骨架血肉埋入坑中连成一圈,既能以此阻拦恶鬼出逃害命,只一样,做这一切时下刀必须要快,不能让坑外地上见血,不然人墙禁术会被秽血破掉,此秘法虽然因为残忍至极而在上古年间即遭禁用,但是眼下危机情势却当真已经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千钧一发之际,几位参军心中稍稍盘算一下之后自是来不及耽搁,赶紧命人前去松树林之外三十里不到的青阳县城之中多多用摄魂之法捉来几个刀工精湛的庖丁厨子屠夫,甚至是刑场上最善凌迟剔骨的侩子手,趁夜将这一圈看似惨绝人寰的禁术邪阵尽快填埋起来了事,几人事后自是不会忘记施法将这些庖丁厨子屠夫侩子手的记忆自心中完全抹杀消磨干净,只是谁料到这些庖丁厨子屠夫侩子手事先竟自未卜先知的尽数服侍了一丸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大罗金丹,翌日清早一觉醒来之后,竟自对昨夜城外松树林中所发生之事一个个的记忆犹新,心惊肉跳,彼此间在街坊四邻街头巷尾之中一通加油添醋的四下散播,不上三日工夫就已经栩栩如生的胡乱谣传至百里之外的水阳江上一片仙乐缭绕,丝竹声声的飘荡画舫之中……

  几个自化自在天上偷溜下凡来的宫奴婢女隐约听到水阳江上众多迎来送往的花船画舫之中竟自纷纷八卦传言出此等令人毛骨悚然的隐秘八卦传闻,恍然不知所措之下只得急急来到璎珞闺阁之中低声向她悄然耳语了几句,璎珞这次本自是跟随鸢尾祎陀来到红尘人世间的水阳江畔游玩闲逛几日来的,只待鸢尾祎陀率兵将归云山庄庄主生擒活捉住之后即会跟随他一起回转化自在天上,谁想到才在水阳江上漂来荡去的尽心玩耍了七日不到,竟自倏忽之间自身边宫女口中听到这等欺天祸事,现下祎陀他还尚在画舫后面和大祭司他一起把酒临风,品茗对弈,璎珞在闺阁之中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觉得该将此事尽快告知二人才好,不然若是被当地山神土地抢先一步给一状告到玉皇大帝那里,事情就太糟糕了。

  ……

  其实不等璎珞开口,青莲就已经心知她自闺阁之中急急跑来画舫后面的亭台轩窗跟前究竟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一双翦水清眸虽然在眼前一杯碧螺清茶之中看似心若止水波澜不惊的连半点眸光都不曾随波颤上一颤,但是眼神中那一瞬而逝的爽然若失和纷扰愁绪,还是没能侥幸逃脱茶案对面另一双翦水双瞳的灵犀蠢动和敏感。

  “他是在担心你,”青莲见状忍不住淡然笑了一笑,“人心难测,那几个大胆参军转头将责任尽数推却在你的身上也不一定。”

  “若当真是万不得已,这个罪孽祎陀自该一肩担下,”说话间,他已经淡然挥手让身边几个侍女扶璎珞自茶亭前退了下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等到回去之后将他几人叫来仔细寻问对质一番才可。”

  “这个不劳大祭司费心,祎陀自己的手下,祎陀自己回去亲自审问即可。”

  “你若对皇兄没有疑心,璎珞还是先留在宣城城内,找间清净客栈让忉利天庭上的那几个跟随青莲下界降妖的护法侍卫暗中随侍护持即可。”

  “若是祎陀没有猜错,太子妃她现下正栖身在宣城城内的水鸢青楼里面,”他冷冷笑笑,“你身边的那几个护法侍卫,又岂有一个平日里不去水鸢楼里寻欢买醉的?”

  “求你嘴下积德,”青莲忍不住笑笑,“青莲近日里可还不想擅动七十二刑呢。”

  “你那刑罚自来只对没交情的,”他忍不住拈手端起案上茶盏来低眉顺目间终于还是忍不住蹙起眉睫来淡然冲他一笑,“有交情的犯了清规,你自来即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说,“不然太子妃她,现下也早该被押回天庭去了。”

  “你疑心青莲是不想在天上看见她才放任她在水鸢楼中自甘堕落的?”青莲手中茶盏不自觉间微微动了一动,“其实她也很可怜的,不管怎样,她现下只是在青楼之中轻歌曼舞的卖笑度日,又不曾当真肆意卖身糟蹋自己,”他说,“非是青莲对不起她,实在是因为三世之前那个真心爱过他的男人,与她今生缘分却是还未曾彻底斩断干净。”

  “你那皇弟心中早就已经没有她了,”

  “不,青莲说的是另一个男人,”

  “哼,你是存心就这样一直形单影只的讨人猜疑嫌憎,不然又岂会当真在天庭御苑之中找不到一个指婚仙子?”

  “你不必多心,”他说,“西天极乐净土上的斩情圣尊被贬下界之后,这首座护法的位置,可还一直空缺着呢。”

  “哼,你当真想要背叛忉利天庭,跑去西天极乐净土当小和尚?”

  “别得意太早,”青莲忍不住笑笑,“那个位置,我现下只是一心替明王殿下他算计下了。”

  “那敢责是好,左右他的心思也不在成亲立室上面,早该发到那里去当和尚才对。”

  “要说多少次你才记得,即是在西天极乐净土,护法也一律算作是俗家弟子的,”他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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