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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莲华渡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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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菩提叶落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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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城城内酒楼客栈虽多,但尽数是沿街开立在熙熙攘攘嘈杂喧闹的水阳江两岸,相比较下,敬亭山下的酒楼客栈虽然生意也十分不清净冷淡,但是即是替璎珞费心寻下一处清净客栈稍加闲憩逗留几日,那自然还是敬亭山下水阳江畔上的那家名为云笺客栈的清净轩榭成为逝雪青莲的心中上选。

  为了免被客栈内南来北往的各色闲杂人等无端喧闹惊扰,青莲用心替她挑选了客栈二楼上最清洁素净的一间客房,璎珞因为青莲平日里玩笑中时常提及的西天极乐净土一事而经日里耿耿于怀,自以为他是看见自己一心贪恋化自在天上经日里呼奴唤婢的无上逍遥日子而一气之下才想去西天极乐佛主座下修行精进的,虽然他自以为自己即是去了西天极乐净土也一般只是一个当差护法的俗家弟子,但是璎珞心中却是十分清楚明了的很,西天极乐佛主他既然日日要向座下弟子苦心讲经说法,一个殿前护法即是存心将耳朵堵了起来,也逃脱不掉被那些精深道法一日一日的悄声潜入心底,日渐教诲感化,任谁也不忍心看见他最后被强行教诲感化成祎陀他在忉利天庭中被强行封印记忆时五蕴皆空,六根清净的不能再清净的那个可怜样子,而且是永生永世,再无退转……

  但是现下看起来,她的这些忧思疑虑却仿若是当真有些胡思乱想,纷扰愁绪的,因为青莲他前日里还淡然不惊的只身前往宣城城内水阳江畔最奢华气派的水鸢楼里饮酒寻欢了一遭,而亲自在临窗桌案前替他执壶斟酒的,非是旁人,却正是昔日水莲王城之中那个被他亲下口谕废黜太子妃封号软禁在荼蘼轩中等待赐死的云水荼蘼,当日被曼陀罗华苦心安插进少阳东宫里的华阳宫中第一细作眼线。

  “几百年不见,倒是越发的云鬓花颜,销魂妩媚起来了,”他轻轻拈手将酒盏抵在嘴边,一脸爽然若失的淡然笑了笑说。

  “太子殿下勿怪,荼蘼只是前日里听说你一心想要去西天极乐净土侍奉当差,心中一时高兴,私下里多多预备下一些胭脂水粉,装点装点眉目而已,到底是几千岁的人了,任是再如何搽脂涂粉,也未见得还有人肯见了,”她说。

  “好啊,听说我要去西天极乐净土即这般高兴,若是听说我要去当和尚,你岂不是要失心疯了?”他一脸哭笑不得的苦苦摇摇头说,“没想到,敢责这世上这么多人一心盼我去当和尚。”

  “其实当和尚也没什么不好,”荼蘼冷冷笑笑,“日日聆听三清妙法,念经念的久了,心中就再想不起来那个被人从心尖子上横刀夺走的女人了。”

  “不管怎样,当日建成太子身死,你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到底还是给他殉了葬的,这么多年来,青莲一直没有对你道声谢谢,”他说。

  “别太激动,”她蹙起眉睫冷冷看着他的眼睛,“荼蘼那时只是一心想着纵是替你殉葬,也总比被送进清凉寺里去受一辈子活罪好些。”

  “好啊,每日里只管敲敲木鱼念念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有大把的香火银子赚,怎么在你眼中却变成了受活罪呢?”他问,“难不成只是因为头发剪掉之后,被男人一眼迷恋上的机会少了,心中着实是很不甘心的吗?”

  “哼,这样的话,荼蘼近日里已经听的够了,殿下若是愿意,荼蘼现下就可以拿把剪子替你将头上三千青丝尽数给剪个干净,看看你还敢不敢回客栈中见那只小花精去。”

  “别胡闹,你我都是忉利天的人,你这一剪子下去不要紧,帝释大人见了,不登时间给气成失心疯才怪。”

  ……

  趁着青莲在水鸢楼中饮酒寻欢的那一时半刻,鸢尾祎陀早已在中军帐中将手下几个罗刹参军狠狠抓来鞭笞责打了一顿,但是因为几人一口咬定当夜在乱坟岗中确是受千年古松枝下一神出鬼没的白衫仙人以青竹简牍指点才会违心以上古禁法填埋人阵,只没想到消息走漏的竟然这般飞快,当日几人确是施法消除了那些庖丁厨子心中记忆的,莫非是暗中有人阴险作祟,是了,那多半该是归云山庄中人。

  几个罗刹参军还在帐中一脸啼哭哀嚎的后悔未曾严加警戒归云山庄中人暗中设计陷害,谁想到鸢尾祎陀只一听见松树枝下白衫仙人一事,心中即已无凭无据的抢先认定了此事必是和逝雪青莲他脱不下关系,若非如此,上古青竹简牍上断不至于会无端沾染上隐隐莲花清香,没想到他时至今日还一心在打璎珞主意,清弋江畔松树林中的禁术人阵虽然是手下几个大胆参军背地里瞒着他私自填埋,但是若是事情闹到父王那里,想也逃脱不掉那条经日里围在父王身边殷勤侍奉的小蛇精崽子在父王耳边一番添枝加叶煽风点火,旁边再添上一只冷眼看笑话的天马,父王一气之下,非将自己给一把拎去玄冰水牢之中吃苦受罪不可,下去玄冰水牢里面吃苦受罪他自是不怕,好歹那水牢也是自己家的,只是若是父王他存心让那条小蛇精崽子和那只天马日日来给自己送牢饭吃,自己在水牢里也就只有躲起来装死的份了,璎珞看见自己在水牢里被两个奴隶侍从如此戏耍嘲弄的羞愤难当,无地自容,自是会日渐想起昔日水莲王城之中圣莲大祭司他在圣莲祭台上执手间翻云覆雨倾尽天下的庄严霸气来,哼,用心如此良苦歹毒,枉自己平日里还俯首尊称他一句皇兄。

  鸢尾祎陀一念及此,急火攻心之下却忍不住一转念间计上心来,立时暗地里遣人去齐云山下速速寻些断根草来。

  翌日,青莲自水鸢楼中回归中军大帐,鸢尾祎陀在帐中不动声色的命人速速替副将大人上茶,亲眼见他将一碗掺了断根草的碧螺清茶仰起脖子来一饮而尽之后,方才不紧不慢的向他和盘托出了自己前日里仔细斟酌拟定下的一举攻破归云山庄,活捉凡妖域圣主的详细作战计划。

  按照鸢尾祎陀斟酌算计,迄今为止两军在齐云山下对阵已经足足三月有余,而归云山庄现下如此易守难攻,久攻不破的根源纠结所在,却正是因为凡妖域圣主澈水云缺他以太若真诀在归云山庄四外设下逆转八卦阵法,此阵法天庭兵将无一能够破解,而据鸢尾祎陀所知,若要彻底破除此阵,非要青莲亲身前往千里之外澜沧江畔的大理皇城不可。

  原来点沧山下的华严寺中长年尘封着一把上古神剑,名为清霜沉水剑,此神剑破印解封之后,只要抓一失去仙身的漂泊孤魂以三昧真火铸入其中充当剑灵,一剑刺中太若真诀之阵法中负责镇守死门之人,将死门之内噬人瘴疠借着剑灵戾气释放出来,其余阵中守护之人即会尽数被阵法之中四散瘴疠反噬,阵法大乱之下,澈水云缺他身内心血真流也会随之倒冲逆转,界时非但太若真诀阵法破印解封势如破竹,因为剑内被铸剑灵魂魄被三昧真火锻炼之后已经撕裂断碎成一缕一缕冲天戾气和剑身永世融合在一起,因此上以剑灵戾气,只要一剑刺下,必定会将澈水云缺仙身四外笼罩着的护身封印阵法一举横扫消弭殆尽,而他在身内气血真流倒冲逆转之下,纵是不死,也必将会变成一个终身横卧在床榻上连眼皮都无力眨上一眨的无用残废,界时将这个无用残废派人一把拎回化乐天上去物归原主,好生归还给他亲生父母,想来也是大慈大悲的功德善事一桩……

  ……

  “统领大人的计策听来倒却是和好,”青莲听了之后忍不住凝眉蹙目的暗自低下头稍稍思付了片刻,“只是,若是一心想要打那把清霜沉水剑的主意,只怕却非要违心在华严寺中亲手犯下杀孽不可,”他说。

  “那是自然,清霜沉水剑上的封印是见血封魂印,只有寺中负责看守封印的祭司心血才能破印解封,”

  “据青莲所知,现下华严寺中负责看守清霜沉水剑封印的祭司,正是大理皇族之中的二世子殿下,云水尘莲,”他说,“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哼,他有什么可怜,”祎陀听了之后忍不住冷冷笑笑,“左不过是因为在后宫里日日糟蹋自己寝宫内的妃嫔宫女还嫌不够,竟自色胆包天的去打他父皇新近册封的年仅十六岁的小皇贵妃的主意,虽然才十六岁,名分上也算是他的母妃,如此禽兽不如行止,将他送去华严寺里一辈子看守神剑封印,已经算是从轻发落的了,”他说。

  “才年仅十七岁而已,这一辈子可就再也不许踏出华严寺一步了,想一想,跟当年凤凰山上婆罗神刹中的圣鸾大祭司,多少也有些境遇一般的呢。”

  “自檀中死穴之中吸取心血,任谁也是必死无疑,”祎陀冷笑,“如此也顺势帮他解脱了,”他说,“只是活着时如此为祸作孽,下辈子只怕要投胎成披毛戴角的畜生了。”

  “可是剑解封了,剑灵却去哪里找呢,难不成就势将尘莲魂魄铸进剑里充当剑灵?”

  “不必如此赶尽杀绝,”他说,“剑灵祎陀前日里已经替你预备好了。”

  “嗯?是谁?”青莲微微好奇,“能在人间漂泊许久的孤魂,多半是被天庭惩罚不许轮回转世所致,”他问,“难不成你当真大逆不道,前去终南山下……”

  “放心,慕容梵若的师父,还不至于倒霉到这个地步。”

  “那……”

  “是个四处漂泊无依多年的受罪孤魂,前日里来齐云山下两军阵前想要趁机吮吸一些争战过后将死兵将的精气,被前来巡视敌情的天兵天将抓个正着,现下还一直被扣在玉净瓶中,你若是想要在点沧山下就地铸入剑灵,只要连那只玉净瓶一起带在身上即可。”

  “如此可怜的孤魂,必是受了天庭惩罚的,这未免太残忍了。”

  “残忍,祎陀不是佛陀菩萨,没资格经日里一心惦记着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他说,“更何况,这众生也未必一定就是能尽数渡的尽的,”他淡然笑笑,“果然被西天极乐佛主叫去苦心教化了几句,立时就不一样了,菩提心生的这般快,只是,好似是连六根还未净呢,想要大彻大悟,只怕还早的很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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