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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莲华渡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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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竹怜新雨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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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劫,恒河畔,水月菩提飞花散,

  下黄泉,渡忘川,沉沦六道,清风无怨,

  断尘剑,尘难断,擦肩回眸江湖念,

  云栖寺,旧容颜,六根烦乱,是劫是缘

  ……

  天目山,云栖远,青石山路几回转,

  清风洞,松竹掩,一念之差,红颜血染,

  少阳殿,荼蘼轩,前尘旧恨水映莲,

  前世恩,今生恋,此生不悔,烟消云散

  ……

  堪堪月余不见,云栖寺中的善男信女倏忽间竟自是多了三百有余,现下正是九月节气,天目山上阳光普照,云卷云舒的,不管是上香祈愿,还是斋戒还愿,云栖寺确是杭州城内外一众善男信女凡夫香客的第一流连忘返之地,只是如此一来,后园之中的亭台楼阁之间自然是日渐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十分嘈杂纷乱,逝水忧云因为心知荼蘼自封魂阵中的花颜失色昏迷不醒至而今的心似沉水,波澜不惊自是少不了自己一路上不眠不休的日日以兜率天上的真言经咒牵引刺激迷障灵台所致,虽然已可算是神识清醒灵台清明了,但是尚且还需安心静养一段时日才可真正恢复如初,因此上不容分说的将荼蘼母子三人一起自宝莲别院之中安置到云栖寺后院中一间只有一床一榻一桌一案的小小禅房之中,与自己的小小禅房比邻而居,寺内大小师父见了之后自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现下不管是寺内三百僧众,还是后园之中八百善信香客,大家经日里最常挂在嘴边的八卦轶闻自是与逝水忧云半路上在杭州城里侧耳旁听到的路人商客贩夫走卒口中所议论纷纷的八卦轶闻同根同源,一般无二,大意上无非是半月前不知怎的,在松江海宁一带通商码头上和左近渔村中的商船渔船每每行至舟山左近之处,即会被一阵狂风巨浪卷进海中倏忽而起的暗流漩涡之中,帆折桅断,触礁而沉,一时间船毁人亡不计其数,当地官府不得已宣布关闭松江海宁一带所有商岸码头,将各家商船先行停泊在商岸码头上避避风头,待查清海中暗流漩涡内中来龙去脉之后再行斟酌裁夺行事,谁料到当地官府这一道禁令颁令下去可不要紧,不消半天时辰,松江海宁一带商岸码头上即先后倏忽之间吹起逆天狂风,卷起冲天巨浪,非但是将商岸码头上聚集停泊的各路商船给打的稀烂,连左近渔村和临海州府县镇之中凡夫百姓都不分长幼的一起被冲天海浪卷去海中喂鱼,但是天可怜见,让那些在冲天海浪中侥幸躲在山上逃生的人在暗流漩涡中隐约看见一条独角乌龙张开血盆大口囫囵生吞着万千被冲天狂浪卷落海中的凡夫百姓,这显见的是海边渔民商客不知何故得罪了东海龙王,龙王爷发怒报复所致,因此上大家尽皆人心惶惶的从松江海宁一带赶来天目山云栖寺中上香拜佛,希望佛主保佑东海龙王早日消气息怒,不再令那只独角乌龙在东海上兴风作浪的戕害苍生,吃人害命……

  但是眼看着堪堪半月有余,云栖寺中经日里栴香袅袅,梵音阵阵,一众善男信女在诸位佛主菩萨面前一心一意的诵经礼佛,日夜勤加精进的几乎将手中木鱼敲碎,东海上的孽龙之祸却半分也未见消解,倒是时常听闻到西湖之畔的望湖楼中现下正聚集着各路武林群雄和江湖侠客,正准备一腔热血舔血为盟的一起奔赴松江海宁一带,协同朝廷发派的三万精兵铁甲,一心抛头洒血的誓要替沿海百姓除去孽龙之害……

  ……

  九月里的天气正是江南之地菱角莲藕瓜果葡萄和鱼虾蟹蚌蜂拥上市的季节,但是因为沿海一带的孽龙作怪,今岁里的鱼虾蟹蚌却是在杭州城内外的酒楼食肆中日渐稀缺抢手,价钱飞涨不下,因此上沿海之地百姓为了能够趁着孽龙之祸在杭州城中大赚一笔银钱,纷纷冒着性命之危私下违反官府禁令趁夜出海打渔,只是多半数渔船会因此上一去不回,葬身海底,消息传至杭州城里,望湖楼上武林群雄和江湖豪杰因此上在这几日里是越聚越多,只等的朝廷一声令下,即刻兵分两路,速速赶赴松江海宁一带会同三万朝廷精兵一起扬帆出海,为民除害……

  因为各路武林群雄近几日里纷纷前赴后继的快马加鞭蜂拥进杭州城里,致使西湖边上各大酒楼客栈一时间人头攒动,客房爆满,近半数武林群雄不得不四散至杭州城外各州府县镇中酒楼客栈之中勉强栖身度日,少林武当之中各位禅师道长,不得已之下只得各自来天目山上在山上山下百余寺观之中任选几处清净寺观挂名寄宿几日,每日里寝食难安的一心等待着杭州城内的当今圣上的一声亲口圣谕……

  但是不管杭州城内外现下究竟是多群雄齐聚,豪气冲天,也不管现下天目山上各寺院道观中各位少林武当英雄究竟是多寝食难安,急不可耐,云栖寺中的三百僧众八百善信现下倒是全都心无旁骛的在佛前木鱼声声的十分虔心虔意,虽然他们心中也自是知道若是一味的只凭着自己虔心在佛前敲木鱼念经,东海之中的那条害人孽龙是未必当真能够被这声声木鱼给敲打走的,但是毕竟人活在世上,多半时日里也只能是一味的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因此上这云栖寺里日似一日的木鱼声声却也是当真一日也未曾停过,只是因为后院中的几间禅房离着前院经堂较为清幽深远,因此上这几日里逝水忧云和荼蘼母子三人在后院禅房之中一日一日心似沉水波澜不惊的日子过的倒是也该算是十分心无旁骛,六根清净才对,但是世人皆知,这六根清净不清净的,却自来未必是在心中,而是在一双翦水双眸的眸光流转和清瞳剪影之中……

  禅房廊檐下的小轩窗里,她一身霓裳羽衣的惊鸿剪影在他一双如水清眸中仍旧是那般销魂妩媚的让他潸然泪下……

  一眼之间爱上一个女人,是色,一念之间爱上一个女人,是欲,师父自幼教诲他若要修行有成,得无上清净自在,唯有对世间一切凡尘色欲心若止水,视而不见才算是方才初得入门,但是现下,他只怕是连门都无缘入了……

  兜率天,青灯伴,梵音渺渺栴香散,

  霓裳曲,空色幻,禅心云水,清风黄卷,

  云栖寺,今非昨,故园长忆秋千索,

  云雨欢,欢颜薄,此身不悔,黄泉碧落,

  ……

  虽然心知江南之地小桥流水之畔,几多粉墙黛瓦之寻常人家后园之中在晌午时分时常阵阵传来秋千索上豆蔻少女的清歌小曲之声,但是云栖寺毕竟是佛门净地,虽然寺内师父不说什么,自己却也当真不敢在禅房前面的千年银杏树下胆大包天的私自架起一架青藤秋千索来讨一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欢心,因为左右也是讨不来的,世间红尘爱欲千万,但是唯有普渡众生之爱,最让人伤心,一日一日替她劈柴担水,蒸煮清糕,一日一日替她念经祈愿,佛前忏悔,她却一心只以为自己是想渡她,她是忉利天上的散花天女,他是兜率天上的戴罪囚犯,这三界之中发愿普渡众生,初证菩提的神佛仙圣千万,但是唯有自己,没有资格渡她,到头来,一心发愿护持佛法,普渡众生的自己,却是三界中最没有资格渡她的人,普渡众生的爱,最让人伤心,前世里的她,却又何曾不是?

  上一世里,他披毛戴角,罪孽难赎,她,青松林中,煮茶卖酒,他是天目山上一只流血受伤的小黄毛狐狸,她是水莲城中私逃千里的皇太子妃,她在天目山上以普渡众生之心将他抱回小酒肆中精心医治供养,他在荼蘼轩中一念执迷之下在她白皙玉肩上伤心欲绝的狠狠一口……

  几世轮回,白嫩肩头一点血印青痕难消难褪,黄泉忘川,灵台深处一点前尘旧忆云散烟消,虽然,她心中定然是还记得他的,只是而今却已再难认得出他,披毛戴角,谁人识他旧音容,水月菩提,戴罪投胎罪难赎,杀父弑君,篡权夺位,水月菩提城中的云卿太子,有罪,贪恋凡尘,抛父弃母,清风洞中的小黄毛狐狸,有罪,六根不净,杀心枉起,兜率天上的逝水忧云,有罪,他这一辈子竟自只是为了忏悔赎罪来的,只是一世一世,旧罪未赎又添新罪,旧恨未消又添新恨,他心知师父他当日自天目山上将自己抱回兜率天上日日青灯黄卷的苦心教诲本自是为了让他在此生之中能够前罪赎尽,渡劫归真,并非一定是要他留在兜率天上当和尚,因此上虽然前世云栖寺中在佛像前半月来的共伴青灯已经让他身上些许沾染上一捻消散不去的栴香佛气,但是头上这三千烦恼青丝,却自幼即坚决不肯替他剪的,如此也好,师父他既然自幼即待自己恩重如山,无以为报,这兜率天上的声名清誉,自是断不能被自己平白牵累,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师父,弟子今日,说不得却是当真要负了你了……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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