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爱慕与厌恶
眨眼就到了张君斐生日当天。林笙作为张家女主人，几天之前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核对名单，确定菜品，确认来宾还有各种人员配置。这个家太久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主人，也太久没有办过这样的宴会，大家都有点不适应。徐嬷嬷因为张君斐的指点，完全把事情交给了林笙去做，正处于不管事的状态，林笙不知道她是赌气还是真心实意如此，她也懒得去确认，干脆自己做了起来。
其实这样的忙碌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以让自己不用去思考太多事情，包括她对张君斐的感觉。
她是喜欢张君斐的，正常的那个。林笙在几个夜晚的辗转反侧之后得出了结论。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张君斐长得比现代的明星还要英俊帅气，他是傻子的时候，林笙就很吃他的脸。而正常的张君斐风度翩翩，对她温柔体贴，会喜欢这样的人是理所应当的吧。
只是……
林笙烦躁地咬着手指，喜欢张君斐便也罢了，只是因为喜欢那个人，就控制不住地讨厌起这个傻乎乎的张君斐来。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声音，叫着一样的名字，但却是完完全全两个不同的人。
不可沟通的，蠢笨的……这大概，就是所有见过真正的张君斐的人，对这个傻子的看法，甚至包括了才与他见面不久的林笙。因为那个人太优秀，就觉得眼前这个蠢人完全让人无法忍受哦。
林笙叹了口气，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强迫自己放下这件事，然后叫来李牟细细询问来宾的情况。
“待会儿人就该来了，来早的就让他们现在花园逛逛，点心茶水都备好，小孩子要是想玩，一定要派人跟着，千万小心安全。”
“夫人，属下都记下了。”
林笙满意地点点头：“先生，徐嬷嬷到底是女眷，这种场合我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任。”
“夫人严重了，小的自当鞠躬尽瘁。”李牟鞠了一躬，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眼里却有着一丝喜悦。
李牟的性格和丁全完全不同，一个木讷寡言，守着一亩三分地便很是满足，这次林笙想让两个人合办，丁全便有些推三阻四的。李牟却善经营，迎来送往都有分寸，徐嬷嬷想必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让他去主管税收之事，但事实上，这依旧是大材小用了，他这个人，放现代当个公关经理妥妥的。是以，他也颇有怀才不遇之感，直到遇到了林笙，虽然这个主母一开始显得不那么靠谱，但是渐渐的，她开始重用李牟，这让当了大半辈子小账房碌碌无为的李牟颇有种“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冲动。
“夫人，出事了。”小桃急急忙忙冲过来，一脸的焦急：“少爷不肯换衣服。”
“为什么？”
“他说不想见人，想要在家睡觉。”
林笙皱起眉：“这宾客都快要来了，李先生，我去看看。”
“夫人请放心，这边我会照理。”
林笙略一点头，便跟着小桃急匆匆返回内院。
张君斐一身雪白内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念有词。秋日阳光和煦，打在这一身雪白的青年身上，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林笙看着他，刚才还焦躁不安的心情稍微平稳下来。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不换衣服。”林笙脸上挂着笑，低声问道，等不到回答，她掏出手帕擦了擦门槛，在张君斐的身边坐下来。张君斐两条大长腿敞开占了大片的地儿，林笙只好往他身边挤。
“在看什么书？”林笙一边问道，一边探头看了一眼。张君斐却侧过身，不让她看。林笙皱眉，这还是张君斐第一次对她表现出抗拒的情绪。
“张君斐，客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先过完生日在看书好吗？”林笙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下性子劝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着张君斐的书，想要把书从他的手中抽离。
不料，一直都没有过暴力倾向的张君斐却突然狠狠推了一把林笙：“不要碰我！”他失控地朝着林笙大吼，随后把书抱在怀里往后退，靠着门框，一脸愤怒地瞪着她。
林笙彻底懵了。她丝毫没有提防，张君斐这一推，直接把她推到了地上，她的肩膀撞在门框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双手为了支撑身体，慌乱之中撑在地上，细嫩的皮肉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火辣辣的疼。生理性的眼泪瞬间滚了出来，林笙连喘了几口气，才稍稍回过神，她慢吞吞地站起来，看到自己的双手手心被擦出了血丝，血痕中还夹了几颗小小的沙石。而一阵钝痛从她的肩膀慢慢延伸开来，变成一种刺入骨头的刺痛感觉。
“张君斐，你干什么啊！”她一开口，不可克制地带上了哭腔。林笙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家算不上大富之家，可也是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犯了错也是好好讲道理的，班级里的男生再浑，可从没有出现过打女生的情况。她只觉哪儿都疼，更过分的是，张君斐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敌人。
小桃原本在外面守着，听到林笙的叫声，急急忙忙跑过来，一看到这个场景也愣住了，眼看她要哭，林笙连忙道：“小桃不要叫，我没事的，你打点水，我洗一下。”
“我去找大夫。”
“不用，来不及了，你帮我打点水我先洗一下。”林笙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看向张君斐，张君斐低下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的生日，你到底要不要过随便你，反正丢脸的是张家，不是我。”
小桃细心，打来了温热的水，林笙把手泡在里面，火辣辣的感觉才稍稍退去。
“夫人，你的衣服弄脏了。”小桃拉过林笙的裙子，果然，她刚才摔倒的时候，坐在地上，沾上了一大块泥渍。
“能洗一下吗？”
“弄脏的地方太大了，而且衣服有点被磨掉了。”
林笙叹了口气：“那换一件吧。”
今天的衣服是提早订做的，选了她喜欢的颜色，加上了她喜欢的元素，就这么毁掉了。林笙
只觉得喉咙酸酸的，眼泪又有涌出来的冲动。
她想要脱下外衣，只觉得肩膀疼痛难忍，稍微动一动，就感觉一阵一阵地痛。
“该不会骨折了吧。”她看看小桃还没有回来，走到镜子前小心脱下外衣，又拉开里衣。果然手臂上明显的红肿起一块。
“混蛋，asshole，去死吧。”林笙愤怒地骂人，要是放在她的时代，遇上这样的渣男她早就跟他分手了。
“你生气了吗？”张君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站在桌子边，一手撑着椅子，看上去有点紧张。
林笙没好气地道：“我不应该生气吗？今天是你生日，全府上下都为这件事情忙得脚不着地的，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发脾气。我的衣服都被你弄破了！”
“对不起。”张君斐喃喃。
“你说对不起也没有用啊，现在是你的生日，你要是不肯出现，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林笙眉头皱得紧紧的，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张君斐像是被针扎到了似的缩了缩脖子。
林笙生气地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参加啊，一开始说的都好好的。”
“我笨，”张君斐用力瞪着眼睛，愤怒地道：“丢人，笨，丢人，我是笑话。”
林笙愣住了，她小声地问道：“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父亲不喜欢，林笙也不喜欢。”张君斐面红耳赤的，眼睛里却快速起了一层水雾：“林笙讨厌我！”他用力地道。
“我没……”林笙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又猛然顿住，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反驳。她对眼前这个人，确实在某一瞬间，起了厌烦的心情，觉得他笨。林笙没有想到的是，张君斐会这么敏感，只是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厌烦，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很清楚的意识到的情绪，却被他捕捉了。
“林笙不喜欢我，父亲讨厌我，丢人，丢人！”张君斐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林笙连忙阻止：“你别这样。”刚一动，她的肩膀又开始疼。
“林笙！”张君斐这一刻反应倒是很快，他几步上前，握住林笙的手，林笙不自在地想要往后退。比起古代女子，她对露肩膀倒是没什么感觉，况且她里面还穿着肚兜，只不过看得人是张君斐，而她现在对张君斐的感觉是一团乱麻。
张君斐察觉到林笙的退缩，他害怕似的缩回手，不安地垂在身体两侧不知所措。
林笙看他这个样子，又好气又觉得他可怜，她平静了一下心情，道：“我是真的想给你办生日，如果我知道你这么想，我是不会办的，只不过现在人都来了，我们一起努力一下好不好？你现在去换衣服，我和你一起出去，没有关系的，有我在，你不会丢脸。”
“林笙，痛。”
“哪里痛？”
张君斐快速瞥了一眼她的肩膀。林笙嘴角扯了扯，苦中作乐地想，至少他有内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