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坐牢
这时候我醒了，耳边只剩下安静的声音，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狗杂种又哭了。我发现我的眼角还残留着在梦中的热泪，我问狗杂种：“你怎么又哭了？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在哭？你可以告诉我。”
他说：“我想我妈……”我笑笑，说：“你这小伙子，想妈妈了呀。”他说：“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因为我把她害死了！”
我万般惊愕，这是什么道理？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妈妈害死了？到想到我如今已到了这步田地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别人的故事呢？
我躺在一片黑暗之中，想到了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从小就生在农村，那个时候农村里面有地的人还不像这个年头这么吃香，我妈妈就生活在那个时代里面。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每天就跟着家人去山上采东西卖钱，那个年头农村人一年到头也赚不来几个钱，只有卖点地里面的黄豆，只有上山采点什么东西才能换点钱。而家里面的那些地只能种些蔬菜做为一家人一年到头吃的东西。
最让我痛心的一个画面就是顶着烈日我妈跟着她的爸妈在地里面种菜，各种飞虫在她脸上叮来叮去，我妈坐在地里面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当时她觉得将来嫁人一定不要嫁给农村人，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得够够的了。
后来我妈嫁给了我爸，我爸没有什么能耐，结婚之后一直也没有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反倒还受穷了。那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吵架，家里面的盆盆罐罐摔得摔，坏得坏，都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打架闹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面，我妈曾多次想要和我爸离婚，但是碍于我，她就没想和她离婚了，她当时就觉得就这么凑合过吧。因为我妈害怕如果和我爸离婚我可怎么办呢？我弄不好就会受苦。
于是这么一晃，就是三十多年。在这三十多年里面家里没赚得钱永远都赶不上花的，明明我爸和我妈已经够节俭的了，可是赚得太少，每年赚得每月赚得也是刚刚好够花的。
那时候我就常常在想，我恨这个世界上面的每一个人，因为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是这个世界里面的人才让我爸妈的日子不好过的，反言之，长大之后我要比每一个人都要富有，我会不择手段的。
而我则是为了自己那命运坎坷的父母。其实我本不想在此叙述我妈妈的事情，因为我总觉得我活到这个年纪也未能为她在这座城市买一个房子好好的养着她已经是极其惭愧的事情。
在监狱里面的这段时光是我顿悟的机遇，而我此生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个际遇，其实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此时我终于弄明白了，那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而活。一无所有又如何？孤独的躺在床上等死又如何？
这世上其实本没有那些花好月圆，当事人想得多了，一切的虚妄和空白才开始有了花好月圆。
那个叫做狗杂种的这时候对我说：“我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我活到这么大还是一无所有，也没有一个姑娘会爱我，我真的羡慕你们。”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有钱人？”他说：“我看到你的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你是个有钱人。”
我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坏事做尽的恶人，但是来到此地之后我就想了很多，我觉得我的人生将要从此改变。”
他抠着墙皮说：“唉，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这么想，都会反思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唉，一切都没有用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是同病相怜，我就问他：“你到底为什么会害死自己的妈妈？”
他说：“穷人的日子是你们这些有钱人所不知道的，我们家里很苦，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当中没有钱就意味着没有一切，可是我们家一直都没有钱。
而且最要命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的家都是那样穷，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是一无所有。有一天我在家里面一个人喝得醉醺醺的，然后我妈就骂我，她骂我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喝酒，狗屁不是。我推了一下她，她就，她就……”
说到这里狗杂种哭了，他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就像是往常那么哭，我相信那种哭泣的声音无论谁听到都会觉得特别难受。
我说：“其实我觉得我以前的人生真的特别糟糕，我睡过的女人比普通人吃过的饭店次数都要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每天都算计着身边的人，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直到把每一个都可能对我这种生活造成阻碍的人都算计一遍我才罢休，如今想来我真是错的。
其实我的本性是一个好人，而我真正的人生就应该是一个好人。”我问道：“你要被关多久。”他没有说话，大概是在想她的妈妈，狗杂种一定是难过至极，谁知道他当时发现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妈妈是个什么样子的心情呢？
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一个深夜里面狗杂种放声大哭着呢？其实他这个年纪，本应该是享受生活的时候，而他，就因为贫穷，却要承受这些痛苦。
在他这个年纪应该是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然后父母像块宝一样呵护着他，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担忧，不为生活而烦恼。
在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烦恼，应该是每天都无忧无虑的，应该是每一天都是气血方刚的，应该是……
总之，就应该是很多富人家的子女们那样子生活，挥霍生命，享受爱情。而他，每天都躺在这个冰冷、黑暗的牢房之中整日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无法自拔。
一转眼我在监狱里面就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了，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因为这里并没有白天黑夜，我感觉每过二十四小时我就在墙上点一个点，到今天刚刚好是七个点。
说实话，在这里呆时间长了会幻想出去以后应该如何精彩的生活，或者是幻想着自己这一生，或者是幻想着自己死了以后究竟是会变成鬼魂还是根本就没有了意识变成了一具尸体。就在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人来找我了。
是张晓蕊，张晓蕊泣不成声，她说：“佳明哥哥，你还好吗？”
我强装着自己的状态不错，于是就撑出来了一个笑容，说道：“我还挺好的，而且我在里面想了很多，反思了很多，我想，我应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才对。我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一听这话张晓蕊更是哭泣，她这次来没有任何事情就是纯粹地担心我。除了张晓蕊，许聪聪也来看我了。
当我看到许聪聪的时候我感觉很开心，因为这些年里面我早就把许聪聪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她看着我的时候一脸埋怨，她温柔地说：“林佳明啊，你放心吧，我就算是用尽我们两个人的人脉也一定要把你给弄出去，你就把心放肚子里面吧。”
此生，我从未看到过许聪聪这么的温柔过。世道炎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肯这么对我这样一个烂人我真是开心无比。
我说：“我在里面挺好的，你和王伟你俩都不要太担心了，在这里面我想通了很多的事情，在过往我所犯下的那些错，我想我如果有下辈子肯定会尽力去弥补。”
许聪聪看到我这个邋遢的样子，大概是想起了我们曾经快乐的记忆吧，看到我这个样子就很伤心了。最后还是我劝她走她才走的，她说她不想走，她想再多看看我。
我和狗杂种相处得不错，虽然我们两个一直都像孤魂野鬼一样，但是我们两个还算投脾气，大概是因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吧，所以人生的观念、对一些事情的看法都差不多。
他给我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林佳明你要记住，你如果有出去的那一天就要替我做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替我做到。你要替我好好的活着，我想，我是再也看不到明媚的阳光了。当我再次看到阳光的时候，我想，那就是我死的那一天。”
这句话他常常会悲观地说下一句：“就是，如果我死的那一天天空是阴的就很无奈了。”我多么想要告诉他你不要总是纠结在过去，你要好好的活着，可是我该如何开口呢？在这个人间地狱里面，我要怎么说才会显得不是在故意安慰他？
红尘婆娑，来这世界走一遭，到最后方才发现，一切的执着其实只不过是一团浮云。故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结局。
在监狱里面的时光特别难捱，导致后来我也跟狗杂种一样成天都是睡觉。突然有一天，我被通知我得转牢房了，我还特别纳闷，怎么在这里呆得好好的突然要给我转一个牢房呢？
临走的时候狗杂种看着我，说：“林佳明，难道你的罪已经更加严重了？”
他这么一说我方才明白，我觉得搞不好是总公司的人去警察局‘特别关照’了我一下，唉，真是不知道还有几天的活头了。
我新到的牢房里面有很多的人，我刚刚走进这间牢房一股难闻到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鼻而来。我仔细看了一下牢房里面，一共得有九个人，其中，左脸有个刀疤的男人躺在这些人的中间，这些人里面还有两个人正在给这个男人捶背。
我找到我的床刚坐上去，这些人就恶狠狠地看着我，其中一个说道：“懂不懂规矩啊，新来的！”我被这一声呵斥惊得身体一颤，我没有说话，我完全这里面的规矩是什么样子的，而我也完全不明白这些已经死了一半的人会怎么对待我。
那个左脸有刀疤的男人坐了起来，然后用手指着我道：“新来的，叫啥名啊？”我说：“林佳明。”他说：“哦，林佳明，你给我过来，你过来给我捏三天腿。”这群凶神恶煞的人都恶狠狠地看着我，我点着头，说：“好，好。”
平生只有别人给我捏腿，哪里有我给别人捏腿的时候？那人一看我的手法如此生疏，便说：“使劲，使劲点儿不会啊！”
听他的话我便用了力，但是他又说道：“草！你他妈怎么这么笨！”然后一脚把我替开了我，躺在他身边的那四个人一拥而上对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在被他们打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真真的感受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
等到他们都打得差不多了，那个刀疤才说：“好了，停手吧。新来的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笨的下场，你如果没有给我好好的捏腿，下一次可就不是这么打打你这么简单了。懂吗！”
我摸着被打得已经肿起来的脸，说道：“小的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担待了。”
没有一个人搭理我，他们都像死人一般，这种神情与前两天的那个狗杂种没有什么两样。挨过这顿打之后我便更加小心翼翼地给那刀疤捏腿了，刀疤眯着眼睛看着我：“因为啥事儿进来啊？”
我说：“贪污。”那人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
这里的没一个人大概都有着很多的故事，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在这些人里面我觉得既可能有一个月只能赚一千多块钱的那种普通小老百姓，又有腰缠万贯的富二代，还有混社会的老大。
这个刀疤也没有示意我停手，我就一直给他这么按着，直到后来所有人都睡去了，我才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我困得实在是厉害，就感觉两天没有睡觉了。
这一次做了一个噩梦，这时候的感觉可是和前两天的感觉不一样了，在这间牢房里面能体会到的就只有恐怖的感觉，就仿佛每一寸空气都能致我于死地。
就仿佛时时刻刻我都会被他们打一顿，我实在是无路可走。就走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我被一阵拳打脚踢，我被迫醒了过来，我发现我被四个人按在床上，而他们正在往死了打我，我睁开眼睛拼命的求饶。
那刀疤说道：“谁让你睡觉的？啊！”我一边忍受着他们的毒打一边说：“我看你们都睡觉了所以我就睡了。”
那刀疤大喊道：“看我们都睡觉了？有他妈你睡觉的份儿吗！兄弟们，你们给我往死了揍！”我忍不住这种折磨，不禁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要这么难为我呢！”
那刀疤笑笑，道：“哼，我就恨你这种小白脸，在社会上面不晓得已经搞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这时候被关进这里还要说这种话。给我接着打！”
我也不记得他们打了我多长时间，只记得最后他们都打累了，随着刀疤的一声令下这些人停止了打我。
那天我哭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因为受到别人的暴力对待而痛哭，我哭在曾经被我伤过的那些人，我哭在曾经被我爱过的那些人，我哭在我这坎坷的一生。大概是挺长时间之后，也许是一天可能是两天，谁知道呢？
王浩宇来找了我。我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挺开心，因为我以为他是来看我的，我以为他是惦记我在这里面怎么样。
隔着屏障，我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我的心达到这些天最喜悦的时刻，我说：“哎呀兄弟，我真是没想到你会来看我。王浩宇，你知道吗？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寻找到了人生的真谛，我知道了我以后应该如何生活……”
“呵呵，林佳明，你被折磨得怎么样啊！”王浩宇一脸坏笑道。
这张脸我仿佛再也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王浩宇了。我问道：“什么？王浩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知道，许聪聪托了很多的关系给你安排了最好的一件牢房让你不在里面受到欺负，但是我怎么可能让你好过？
我花了很多钱，还是把你转到了特别差的一间牢房里面。监狱里面咱们都知道咋样，所以你也别撑着了，快告诉我被折磨得怎么样，好让我开心开心。”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话竟然就是我的好兄弟在这个时刻对我说的，我痛彻心扉，说：“王浩宇，你怎么能……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啊，在这个世界上面除了张栋梁你和我最好。你怎么就忍心在我落难的时刻这么整我啊！这是为什么啊？”
王浩宇冷冷一笑，道：“哎呀，你还真以为你和张晓蕊那件事情我已经原谅你了吗？”我说：“可是，可是当时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怎么，这个时候你又不想原谅我了吗？”
他说：“林佳明你太天真了。你还记得当时在张栋梁他家你告诉我要打要罚随我的便吗，当时我就说那你就从窗户跳下去吧。结果你真的要往下跳，其实你不知道，当时是张栋梁和许聪聪悄悄地让我假装原谅你，他们怕你真的就从窗户上面跳下去！”
在我眼前仿佛是无数岁月的风霜在肆意地流转，我从未想过，这个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