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许聪聪的美丽
我说：“王浩宇，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好吧，我再次给你道歉，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以前真的是错的。我希望我可以做一个好人。”
他大怒，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晚了，懂吗？晚了，好好在里面遭罪去吧！”
说完就很潇洒地走了。我坐在原地眼泪不禁流了出来。一辈子的兄弟呀。在我回到牢房的路上我和王浩宇曾经的一幕一幕在眼前如电影般轮番上演。
我记得那年我在百花丛中写下这样的一个句子：我望向远方的青山绿水仿佛都苍白得要跌进深渊里面一般，岁月从不在我的记忆里面留下精彩，只在我的脸上留下岁月的记号。
这一个句子我在提笔写下的时候其实我并不懂它的意思，但我想直到此刻我明白了，它是那样的深刻而又无力。回到牢房里面的时候我知道我迎来的又是一顿暴打。
果然，那个刀疤看着我进来了便说：“哎呀，看你这个小白脸我就不顺眼，兄弟们，给我揍！”还没有等我说话，这次七个人一起围了上来，就准备揍我。
我此刻的心情无比沮丧，便坐在地上等待他们的殴打，我说：“打，使劲打我。我这一辈子活的，往死了打我！”
说完此话我流出滚烫的热泪，我闭紧了眼睛。不料，此时刀疤对那七个人说道：“住手！新来的，你叫啥来着？”
我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问我的名字干嘛，我说道：“林佳明。”那个刀疤愣了一下，然后匆忙站了起来对所有人说：“停手，停手都给我停手！快，把这个林佳明给我扶起来！”
那七个人愣了，纷纷转过头看着他，他大喊：“妈的你们七个家伙干啥玩意儿呢，我不是说把这个叫周容的给我扶起来吗！还不快点给他扶起来啊！”
那七个人听到命令赶紧毕恭毕敬地把我扶了起来，我看着刀疤看着我眼中流出了热泪。他走上来摸着我的脸，忽然之间热泪盈眶，他摸着我的脸，说：“林佳明，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不解地摇摇头。他哭得是那样自然，就仿佛是因为开心到了一定程度才哭出来的，他说：“外甥啊，我是你舅舅啊。”这如同晴天霹雳地一句话冲我砸了过来！我惊慌失措，道：“舅舅？你是我舅舅？”
此刻我心乱如麻，我唯一的舅舅是我妈妈的亲弟弟，然而就在多年以前我就听闻这个舅舅早就已经在外漂泊，我从未见过他。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了？”
他说：“说来话长啊，说来话长啊。呵呵，一开始我还真是没有认出来你，直到看到你胳膊上面的胎记我才认出来是你。
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进到这里面来了？你妈妈还好吗？”
说完其他的人都毕恭毕敬地看着我，深怕我会仗着这个舅舅而报复他们每一个人。我说：“我是因为贪污了公款，公司把我送给了警察，我就到这里面来了。我妈妈挺好的。”
这个舅舅看着我委屈地落下泪水，他说：“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亲人，真是太难过了……”说完就躺在床上哭着。
其实关于这个舅舅我是知道一些的。那是几十年前农村的日子刚刚好过一些，那时候外婆的每一个孩子都结婚了，包括我的妈妈，所以那时候就只剩下这个年纪最小的舅舅跟着我的外婆两个人一起过日子。
外婆家里面的日子一直也都不好过，但是在那个年月，外婆家的日子却突然好过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外婆家的地本来就有很多，而在那个时候改革的春风吹满地，农民正处于牛逼起来的前一夜。
那个时候又很多地的农民都突然恍如咸鱼翻身，而外婆家就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了，总之就是一时之间牛得够呛。
其实农民之所以给人的印象里面苦，或者在影视剧里面农民都非常苦，那其实是因为年份的问题，把年份往前推农民们可不是穷得苦得够呛了。
后来岁月逝去，农民的日子好得甚至有很多城市里面的姑娘们都专门找家住农村有地的人嫁，大抵就是因为农民的日子其实已经越来越好过了。
而地多的，甚至都可以说越来越牛逼了。我外婆和我舅舅应该就是第一批，当时我舅舅也是得意的不可一世，他那时候觉得自己家里面有很多的钱，虽然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家庭，但起码是要比一般人家强多了的，所以他开始挥霍，每年收成的钱甚至都不够他还账的。
但是他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家里面有这么多的地，每天的生活都是吃喝玩乐，怎么着都是无所谓。
无所谓就是无所谓。而我的那几个姨反反复复劝过他还几次，但是他就是不听，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错，反正有这么多的地，反正有这么多的钱，又能如何呢？
直到后来家里负债累累，我的外婆每日以泪洗面他才开始反省，但是这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了，我在那个时候还不大，但是知道欠下的这些债恐怕他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基于此，这个舅舅就远走他乡，四海漂泊了。想到这些在监狱里面看到舅舅我真的不感到奇怪，这恐怕就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吧。
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我想了想王浩宇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的泪水又是不经意的涌出，谁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呢，他到底为何就不肯原谅我呢？一辈子的兄弟情义，整整一辈子，难道就成为水中泡影了？
我回想这几十年的人生，始终都不明白我那么多的努力到最后却都是付之东流，我恨天，我问天，但是我从来都得不到答案。
岁月的风霜在我眼角缓缓流过，岁月的长河在我眼前翻涌、奔腾，这时候舅舅悄悄地把我叫到他的身边，他掏出他口袋里面的一本书一样的东西，然后示意我拿到自己的床上去看。
我一看，瞬间愣了，那个东西不是别的，而正是一本书！仿佛这里面隐藏着巨大的玄机一样。
我见到狗杂种的最后一面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我从未看到过的开心，我知道，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活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他就要去往另外的一个世界了。
他被警察带走的一路上都大喊着一句话：“记住，你要替我好好活着，做一个好人！”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我不知道他走的时候这一天是晴天还是阴天，但是我希望是晴天，因为他跟我说过他唯一的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在临走的时候看到这个世界是晴天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过去了整整一天了，所以我知道，这个时候狗杂种已经在另外的一个世界了。
时间一天一天逝去，我知道，离我最后是生还是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直到有一天我被告知出狱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狱了呢？
这不应该啊，我犯了那么大的罪，怎么可能说出狱就出狱了呢？我走出监狱的时候我看到许聪聪坐在车里面冲我笑着。
许聪聪说道：“兄弟，快上车。”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用了什么样子的本事把我给弄出来了。”我一琢磨肯定就是许聪聪把我弄出来的，要不我怎么可能就出来了呢？
王大强说：“你这个罪，我哥们儿跟我说了，完全可以通过我的面子给你放出来。怎么样？哥们儿的面子够硬吧？”
我点点头，说：“够硬，够硬。”他笑着。阳光是这样的明媚，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这样明媚的阳光了，但是没想到我又看到这样的阳光了，我真是极其开心。
坐在王大强的车里面我高兴得差点把车座给抱起来吃了，王大强看着许聪聪说：“媳妇儿，你猜林佳明出狱的第一件事情会去干什么？”
许聪聪大笑，道：“我当然知道，肯定是去见那个叫做张晓蕊的小美女呗！”
二人哈哈大笑。他们两个人说得没有错，我出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惦记着去见张晓蕊，进监狱里面的事情我就对王大强说过，许聪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面剩下的最后一个东西。王大强开车把我送回到家里面，然后自己就开车走了。
他开车走的时候说：“我知道你想张晓蕊，明天早晨我就和你嫂子来和你好好喝一顿。”我看着熟悉的小区，熟悉的电梯，我在监狱里面的时候曾经觉得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我推开家门的时候郭青谣正坐在饭桌前吃着泡好了的方便面，她夹起一筷子的面唉声叹气地，我看着她愣在原地。她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我，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夹面的手停在空中，然后把面一把放下，惊喜地问道：“佳明哥哥？你出狱了？”
我开心地点点头，说：“我没有事情了！”张晓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哭了出来，说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出来了呢。”
她抱住了我，继续说着：“你刚进监狱的那几天我和你的兄弟叫王大强的在一起打算着你以后还会不会出来，那个叫王大强的通过好多层关系都基本上断定你这件事情没个七年八年的是不会放出来了。
我当时特别难过，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面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可是谁想到你却要那么多年才出来，当时我都算过了，等到你出来的时候我都得三十好几了，我能不能等到你出来我都不知道。唉，上天弄人啊，你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出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抱着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会出来，这些天在监狱里面吃尽了苦头，我想了很多，关于我的人生关于我的生活我彻头彻尾地反思了一遍，我觉得有太多事情是我做得不对的了，唉，在那黑暗的岁月中我从未放弃过我自己。”
由于我刚刚从监狱里面出来张晓蕊还不知道要给我做什么饭，但是我说：“我觉得能再次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咱们不吃饭了，我要好好的睡一觉。我要你抱着我好好的睡一觉。”
她像是抱小孩子一样把我搂在怀里，她说：“你知道吗？你没有出来的时候我都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因为那个时候王伟也说你应该得七年八年之后才能出来，所以那个时候我真是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我说：“从此以后我下定决心我要做一个好人，我要弥补我以前犯下的那些过错，在监狱里面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面我感觉我看透了人生，那真的还不是一种遇到事情了才看透了人生的一种看透，而是真的看透了，大概也是因为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吧。”
这时候电视里面播放起了一首歌曲，是张雨生的《我期待》：
我期待，有一天我会回来，回到我最初的爱，回到童真的神采。我期待，有一天我会明白，明白人世的至爱，明白原始的情怀。我情愿分合的无奈能换来春夜的天籁，我情愿现在与未来能充满秋凉的爽快。Saygoodbyesaygoodbye，前前后后迂迂回回的试探。Saygoodbyesaygoodbye，昂首阔步不留一丝遗憾。
她的身上有着我最喜欢的淡淡清新的香味，那是她身上独有的香味，那种香味让我醉生梦死，那种香味让我无所遁形。
她问我：“你想我吗？”我说：“想啊，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面我唯一剩下的东西了。我想死你了。”
她说：“不，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害怕假如现在不如留住你一会儿你又被警察给抓走了。”
我把她抱在我的怀里，说：“傻瓜，怎么可能。”我起身走进浴室里面。
我和张晓蕊睡得不巧，仿佛将深夜和黎明全部都抹灭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睡醒了坐在床上，我思考着以后应该如何是好，真的是如同我当年写下的那个句子：望向远方的山山水水，苍白得仿佛要跌进深渊里面一般。
过了一会儿王大强和许聪聪来了，他们开着车要带着我和张晓蕊去野外露营，王大强问我：“林佳明，你的车呢？”
我说：“卖了，当时公司罚我钱，我没有钱，就把车也卖了，现在我身无分文了。”王大强说：“真惨，唉，你现在是媳妇儿也跟你离婚了，也没有一分钱了，整个世界你可就剩下张晓蕊这个姑娘一个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我跟你说，你可得对她好点儿。”
我说：“是啊，我活到这把年纪，却什么都没了。”
在车里面的时候我看到许聪聪跟王大强虽然是夫妻之间感情和谐，但是我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我想了很久，也许那是冷淡吧。是的，我觉得他们夫妻之间有了一种非常难以说明的东西，比如夫妻感情破裂。
许聪聪和王大强都知道我在监狱里面的时候王浩宇是怎么整我的，但是他们两个也都没有说什么，毕竟我和王浩宇都是王大强的兄弟，他顶多是不插手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恩怨怨。到了目的地王大强和许聪聪拿出了带来的零食，然后我们一人打开一瓶啤酒，说道：“干杯。”
许聪聪说：“庆祝林佳明从监狱里面平安出来。”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这种野外的活动，因为我总是觉得太过无趣。
我们四个人在这里过上了世外桃源一般的日子，打鱼摸虾，烧烤熬汤无一不做，一直玩儿到了中午，中午的时候我们都躺在地上睡觉了。
但是我的心情一直都很糟糕，因为我的人生在此刻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林经理，我没有几百万，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躺在张晓蕊的身边，恍惚间觉得阳光如此耀眼，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就睡去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我一看时间才半个小时，而张晓蕊还在呼呼地大睡着。
我一摸口袋，发现身上的烟没有了，于是我就往路上走，准备去车里面再拿出两包烟来。但是快要到车那里的时候我却看到何晓红和王伟正在争吵着，我躲在一片小树的后面，偷听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王大强说：“你别跟我说什么你家里面现在不比从前了，这些年我一直给你们家花了那么多钱，到现在我要向你妈借个十万块钱你却不借给我。有你这么当媳妇儿的吗！”
许聪聪说：“哎哟喂，你这个副局长是怎么当上的你心里面不清楚吗？我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哼，没有我爸原先在单位里面的关系你再活一辈子你也当不上副局长。到现在他不借给你那十万块钱你就说三道四的，我看啊，哼，真是把良心喂了狗了。”
王大强说：“对，对，你们把良心喂了狗了。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是要借十万块钱，而且我借定了。”
许聪聪说：“你怎么这样啊？王大强。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变态，你怎么变得这么小肚鸡肠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了？”
王大强推开车门，说道：“我就不是爷们儿了！”说完就走向湖边，走了很远很远，我都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我走到车子里面，这时候我才发现许聪聪正在抱头痛哭，我问道：“怎么了聪聪姐，怎么哭了？”
许聪聪红一边抽泣着，一边摇摇头一边说着：“没事儿我就是太困了。”我在张晓蕊的包包里面找烟，拿出一盒玉溪打开来，然后抽出两根，递给许聪聪一根烟，我给她点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你说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呢？”
我觉得许聪聪和王大强之间那是人家的家事，我是不好管的，因为我这么一管人家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人家用我管吗？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嫂子你说什么变得这么快啊？我听不懂啊。”
许聪聪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妈最近做了一笔生意，把家底赔了个一干二净，我家现在是彻底完了。也就是这几天王大强知道了我家的变故整天没事儿就和我吵架，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现在没钱了所以不拿我当回事儿了？是觉得我现在没钱了不想和我过了？”
我说：“不能不能王大强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你和他相爱那么多年他怎么会因为你家里不比从前了就对你不好了呢？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吧，我拿我人格担保肯定是没有任何事情的。”
她说：“唉，但愿真的就像你说的这样吧，否则我真的是太伤心了，真的，真的真的。”我和许聪聪坐在车里面，午后的阳光如此耀眼，仿佛恍如隔世一般。她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面，我一惊，我说：“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啊？”
许聪聪眼眶还湿润着，她说：“兄弟你我靠你一会儿，我有点儿累了。”我开玩笑地说：“这样不好的，哈哈，王大强不得吃醋啊。”
她说：“他如果吃醋的话就让他吃醋去吧，谁让他这么伤我的心。”许聪聪从小到大都非常会打扮自己，每一次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都像是一朵高贵艳丽的花朵一般，我听王大强说过，何晓红每个月做养发护理的钱都得达到四位数。
我拍拍她的头，说：“困了吧，困了就睡会儿吧。”车窗外面的阳光正是最热的时候，水泥路面仿佛都要被烤化了一般，对了，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月份，东北的七月份，就是这么热。
去年的冬天仿佛我就在监狱里面度过了，而没有进监狱的时候我觉得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完那个冬天了。那个冬天让我悲伤，那个冬天让我绝望，那个冬天让我无所适从。
但是现在一切都好了，因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七月份，仿佛之前一切的糟糕心情都一扫而光不复存在了。
她这个美丽的样子，活脱脱的就像是一个高贵的美妇人。不，不是像，她本来就是一个高贵的美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