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墨

  祭坛上的青铜小鼎，方口圆肚三足，在鼎肩、腹部及圈足雕刻着四张代表了喜、怒、哀、乐，形态各异的脸。在宁静中突出狰狞的灵动感觉，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这……就是封魂鼎么？”莫剑尺看着那只青铜方尊，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在他快接近祭坛的时候，一眼瞥见祭坛上的一个曲尺形符号，不由得一怔。

  突然，他手中的矩尺在微微发热。莫剑尺迟疑了一下，他身边的阴阳士高师兄却早就一个箭步跃向了祭坛。

  “别……”莫剑尺话还没说完，高师兄已经一把将那只青铜小鼎攥在了手中，他举着青铜尊狂喜道，“这就是封魂鼎，真正的封魂鼎！哈哈哈……”

  莫剑尺暗骂一声“该死！”，转身就跑。还没等他跑出去，石室的门已经砰然关闭。祭坛上那两尊武者雕像眼中闪过一道血芒般的异彩，开始动了，整个石室都在颤抖。

  “怎么回事？”高师兄脸色一变，瞪着莫剑尺喝道。

  “你触动机关了，那只青铜鼎一离开祭坛，就触动了机关。”莫剑尺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的道。

  他死死盯着那两个武者傀儡，因为他也曾听公输般说过。他曾制作过的那些残暴嗜血的傀儡，这些傀儡被称为灭世武尊。每一个都是君阶强者的实力。两个武士状的傀儡，扭动着坚实的身躯一步一步逼近了。莫剑尺甚至能感到它们身上极度危险的味道。

  “该死！盾咒，开！”高师兄见势不好，立刻用法术为自己撑起了一道淡黄色的盾咒，随即心中一定。瞪着那两只天鬼傀儡大喝一声，宽大的衣袖如同鼓起的风帆般飞舞。两道迫人的寒气急速涌向两个武尊傀儡。“极寒冰暴，给我封！”

  左面的武尊傀儡被打个正着，瞬间冻成了一坨冰雕。右面的那只却犹如真正的生物般灵活，只是轻轻一跃便到了高师兄身边，抬起锋利如刀的手掌直插高师兄的胸膛。这看似沉重笨拙的傀儡一旦动起来，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

  “不好……”高师兄还算机警，转身便逃。但他一个阴阳士，却哪里能快得过武尊傀儡？

  “嗤”一声轻响，武尊傀儡的利爪轻易透过了他的盾术防卫，高师兄惨叫着被一爪扫飞，狠狠地摔在地上。自肩胛至另一侧后腰，数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鲜血狂涌而出。

  他脸色苍白，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发现一件让他更绝望的事情。原本已近被他冻成冰雕的那只武尊傀儡也动了，一步步朝他逼近过来。傀儡身上大片大片的冰屑脱落，叮叮铛铛落了一地。那几乎可以冻住一切生物的寒气，对武尊傀儡竟然毫无用处。武尊傀儡的速度极快，像是快到完全脱离了他们的形体，幻化成烟雾一样飘忽。

  莫剑尺看得心惊胆战，翻身躲在了一根巨型石柱之后，露出半个头观看。

  高师兄脸色惨白，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惊恐地看着那两只傀儡。他发现自己虽然谨小慎微，却还是低估了大师匠般和他的傀儡。这傀儡的强悍程度远超高师兄的想象，难怪那个人仅仅凭借傀儡之术就能够横行天下。高师兄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就着这口热血在地上画着玄奥的符文。“诸道皆空，阴阳永存。”他低叱道。

  一道耀目的光芒闪起，一只精巧的铜镜浮在了他身前。生死关头，他终于拿出了他最后的手段——六合铜镜！

  铜镜泛着青色的光芒向两只傀儡扫去，这淡淡的青光蕴含着高师兄凝练的魂魄力量，几乎可以说是无坚不催。石室中的几根坚固而粗大的石柱被这光芒一扫皆成粉末，可见其威力之大。

  可惜，这不是普通的傀儡。公输般的杰作若是这么容易毁去，他又凭什么称为当世的墨家大师？两个武尊傀儡像烟雾一样飘忽，六合铜镜的黄色光芒竟然很难捕捉到他们的身形。即便六合铜镜偶尔照在武尊傀儡的身上，只是让这两只武尊傀儡稍稍减慢了速度而已。

  这镜子照在傀儡冷酷的脸上，除了照出了武尊傀儡眼中暴虐的杀意，毫无用处。两只傀儡毫发无伤地飘忽隐现，瞬间就到了高师兄的身前。

  那只还带着满身冰碴的傀儡，风轻云淡般的伸出了一只手，只是轻轻地一握，那面悬在空中的六合铜镜就被捏得稀烂。

  “不……”高师兄绝望地悲吼道。武尊傀儡迈上一步，抬手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他狂喷了一口鲜血，再也无力支撑，犹如一堆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傀儡就是傀儡，他们没有思维，行为死板。即便对手没有了战力，只要还活着，就依然不打算放过他。两只傀儡双拳连挥，血肉横飞。一瞬间，这位堂堂的阴阳士便被分尸无数块了。等到高师兄死亡，他身体的力量波动彻底消散的时候，这两只武尊傀儡才像是被突然切断了能源，所有的动作一下子都定格了。

  满地血污肉块，破碎的脏器。那两只武尊傀儡满身血污，如同再世修罗，依然保持着残暴的虐杀姿势。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莫剑尺几乎要呕吐了，他今天终于知道了大师匠般当年的赫赫凶名是如何得来的了。

  奇怪的是，那两只武尊傀儡杀了高师兄之后，就这样停止了一切动作，却始终没有要对莫剑尺出手的意思。

  莫剑尺虽然躲在石柱后，但是要想杀他，对于两只武尊傀儡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只是不知为何，两只傀儡却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似乎无视了莫剑尺的存在。

  “怎么回事？”莫剑尺低声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它们似乎对我没有敌意……不！不是，它们应该是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莫非……”莫剑尺心里突然一亮，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有了一个看似发疯的大胆计划。

  他竟然从藏身的石柱后面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两个傀儡的身边。见到两个傀儡依然没有动静，莫剑尺的心里更有底了。索性在满地血污肉块中翻捡出那只封魂鼎。

  令他感到诡异的是，纵使满地血污，那只封魂鼎上却没有沾到一点。依然是初见时的那只青铜小鼎，样式古朴，鼎上四张形态各异的脸极为灵动。

  将封魂鼎放进怀里，莫剑尺终于舒了一口气，这证实了他的判断没有错。

  这些武尊傀儡没有眼睛，但是却能准确地杀灭高师兄，依靠的是原力波动锁定对手。诚如墨辩所言，这个世界上不管武者还是阴阳士都依靠灵魂之力。武者的武技运功，阴阳士的法力运用，都会导致原力的轻微波动。

  这两只傀儡追逐灭杀的就是拥有原力波动者，而莫剑尺，他尚未拥有这种灵魂之原力。所以，两只武尊傀儡虽然嗜杀成性，却无视了他的存在。他在这里反而比其他人更安全。

  大师公输般的一生，虽然做错过很多事，杀过很多人，但其本身并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他所设计的傀儡的目的虽然是杀戮，但却也保留了最后的底线。以他的桀骜和狂傲，是不屑屠戮普通人的。武尊傀儡的制作目的，就是为了诛杀拥有魂力的修行者。

  莫剑尺看着满地的血污和肉块，心里突然明白了公输般提起此事的时候，眼中那种悲哀和沉痛的悔恨。

  莫剑尺怔怔地看着那两只武尊傀儡，两只傀儡的眼中依然闪耀着红色光芒，有种说不出的凶横暴戾。他叹息了一声。现在这个阴阳士高师兄虽然死了，自己的危险也解除了。可是石室的门却封住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才是正经。要不然就得在这里活活饿死、渴死。真要这样，还不如死在傀儡手里干脆。

  莫剑尺在石室四壁摸索着，想找出机关所在，突然脚下却踩到一个异物。

  “机关！”他心里一喜，低头却捡起了一个铁盒。他皱起了眉头，仔细看了看，却不知怎么打开。看起来上面没有灰尘，却有几道划痕，有些血迹，不像是石室中原有的物品。

  莫剑尺瞥了一眼远处地上的血污，心道，这铁盒上有血迹，难道是那个阴阳士身上遗落下的么？这划痕想必是武尊傀儡的利爪留下的。

  武尊傀儡的利爪和铁拳，莫剑尺是见识过的，一爪之威能把坚硬的石壁生生撕出五道利刃割裂的痕迹，而一拳足以轰碎花岗岩的石壁。如此强大的威力，竟然会划不破这个铁盒子，这铁盒想必也是不凡之物。想到这里，莫剑尺就把铁盒收了起来。他的怀里塞了一个铁盒，一只青铜小鼎，顿时觉得有些沉重，便把原有那把矩尺拿了出来。

  一拿出那把矩尺，莫剑尺心头一亮，目光投向了那个祭坛上的印记，暗骂自己糊涂。这把尺分明就是像钥匙一样的存在，自己就是靠着这把尺进来的。那个祭坛上明明有那么明显的印记，自己却在四周的石壁上找机关。